走在前面的赵祈灏没有停下,但耳朵明显已经立了起来。
“禀九王妃,大少出去了,还没回来。”
“出去巡铺了?”萧之夭下意识地问了一声,可当她听到答案时,她恨不得倒回时间把这句掐了。
因为那下人很明确地答道,“不是,大少是陪着大少奶奶出去买孩子东西的。”
萧之夭心叫不好时,赵祈灏那边果然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罗嗦什么?还不快走!你要是肚子大不好走,爷让边秋抱你走啊?”
这回步子终于不慢了,但重的每一步都像恨不得要把地跺穿似的。
一群人出了边府,边秋早就驾着另一辆马车等在门外,但赵祈灏没上,反而钻进了萧之夭的马车。
严丝丝想了想,把阿宁赶去了边秋的马车,让她跟黄宁和宋阳坐那辆车,她自己则坐到这车的门口,外面是边秋驾车。严丝丝将车帘留了一个小缝儿。
她们私下里打闹归打闹的,可是这弟妹跟婆家伯哥坐一辆马车的事儿要是传开了,在盛京就不是一件小事了。
她想的多,做的细,可是车内两个人却是毫无感觉。
赵祈灏进来了就开始闭眼假寐,其实是在压抑心火。表哥居然陪那个女人出去逛了,这事儿光用想的就让他妒嫉得全身发烫。
萧之夭有点手足无措。
当时光想着如果她不方便出面召开茶话会,萧江灼又不支持的话,她准备找赵祈灏做“发言代表人”的。可是人诓出来了,她就感觉出不对来了。明显就是一个正在失恋中的小孩儿,她很怀疑如果不把这孩子的失恋心态先扭转过来的话,这位能帮她什么!
可扭转……她真没做过这种心理辅导工作啊。
“喂,我说,你就没想过自己做一番事业的吗?”
“做什么事业?事业是什么?做来有何用?”
萧之夭被噎得差点翻脸,深呼吸三次强迫压下,“你自己的事业,你自己赚的钱,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完全不用看别人脸色,这种事情想想就兴奋不是吗?”
“可我现在的钱已经多到可以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也完全不用看别人脸色,那么我还有做事业的必要?”
萧之夭:……
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一咬牙,下狠招,“那你的家呢?你这么多钱可曾为自己建一个家?你的家人呢?无论你发生什么,能在家里就等着你回家给你沏好了茶做好了饭无论你多晚都能等你的家人呢?”
赵祈灏猛地瞪向萧之夭:不说实话你能死吗?
原来他是没想过的,“边家是他永远的家”这个意识从来没有被冲击过,即使后来被认回皇宫。
这次回来皇上也早说好了要给他封王,但他也没有急过,反正他的家是表哥在的边家,那么有没有另一个只属于他的王府,他还真不在乎。
可事情拿到现在来说,他的观念开始变了。
边家再不是那个事事维护他,只属于他的边家了。
他醉成那样了可是除了边家他无处可去。
再搬回皇宫?他还真没那个脸。
看来他真的需要另立王府了。
看着赵祈灏脸上的表情变得坚定了,萧之夭趁机“谏言”,“一个人永远不要把自己的一生完全依附在别人身上。感情这种东西从来不是永恒的,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银子才是永恒的。你看我,萧江灼对我再好,我也不会安心地窝在家里做金丝雀。事有万一,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我得确保明天哪怕自己被抛弃我也有骄傲离开的银子这觉我才睡得安稳。女人,一定要经济独立!”
呃,好像哪里不对。
但不管了,赵祈灏的神情明显已被她说动,她可不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萧之夭扒住赵祈灏的袖子继续。
“你以为为什么边牧黎敢给你甩脸子?他不就是深知你除了边家无处可去吗?但如果这种时候你有自己的事业呢?有自己的家呢?他爱给谁甩脸子给谁甩脸子去,咱高兴了就哄哄,不高兴了扭头就走!天底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那不是遍地都是?七哥,你听我的,我们强强联手,在盛京打造出另一片不姓边也不姓聂的新天怎么样?七哥?你看什么呢七哥?”
透过严丝丝提前留的那条缝,赵祈灏看到了边家饭庄门前一个熟悉的马车。
车帘一掀,下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边牧黎。
边牧黎下车后没往门里走,而是转身伸手,又从车里扶下了一个人。
聂香怡。
瞄到赵祈灏一点一点扭曲的表情,严丝丝那个悔啊,她多余什么留那条缝啊!人家两主子都心正不怕影子歪,她多余个屁啊!
“哈,哈哈,起风了,我把车帘放下啊。”严丝丝想要补救。
赵祈灏折扇一伸,拍在了严丝丝的手上,“放什么放!小爷饿了,我们吃完午饭再走。阿秋,就在前面边记饭庄停!”
严丝丝向萧之夭猛打眼色,快劝劝啊!这要去了不得干起来?
萧之夭想了想,眼眉一挑,劝什么劝?借机快刀斩乱麻才是王道。
她虽无意插手别人的感情私事,但边牧黎明显都已经有老婆有孩子了,那再跟赵祈灏这边不清不楚的,怎么看都不道德。
马车停下,赵祈灏下车就带头向里闯。
常升远远看见就是头皮一绷,快手拉过一个小二交待道“快去三楼给大少报个信儿”,然后他才迎向赵祈灏,“七殿您来了,您走慢着点,小的先让他们给您的包间开窗通通风的。”
赵祈灏一扇子打在了常升半挡在他面前的手臂上,“是通风还是通信儿去了?常掌柜,你真当小爷是个傻的?”
“不不不,小的哪里敢。”常升再不敢挡着了,鬓角流下的汗都快赶上水了。
萧之夭抱着肚子艰难地爬楼梯,“也别另准备了,就那一间,大家都是熟人,拼个桌还能给你们省点本不是?”
常升讨好的笑,“那不是委屈七殿和王妃么?小的可不敢。”
赵祈灏站在高几阶的楼梯上,回身就把手中的扇子砸在了常升的头上,“滚你丫的!这里有你说话的地儿?”
常升被打中额头身子一歪,差点摔下去。
边秋及时出剑一挡,低声道,“忙你的去吧,上面自有大少压着,你上赶着找什么虐。”
常升苦笑着把折扇捧回给边秋。他能不上赶着嘛?按月领着人钱呢!不过这么一拖延,上边的大少应该有心理准备了。
常升功成身退,但也不敢退走,而是默默地跟在了队伍的最后。
三楼包间,赵祈灏一脚踹开了门。
门里聂香怡很明显地吓了一跳,手里的茶碗都洒了。
边牧黎拿起桌上的布巾一边帮聂香怡擦拭水渍,一边头也不抬地斥道,“你的礼数呢?让狗吃了?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他在自己的面前亲自对别的女人怜爱有加已经让赵祈灏妒火中烧了,他再这么当着别人的面训自己,赵祈灏都想掀桌了。
白皙瘦削的小白拳头握得青筋根根爆起,萧之夭都怕他这火发不出来会爆体而亡。
她一扯赵祈灏的袖子侧身上前一站,“想来是边大少的礼数没教好,你看这么大一皇子这么大一王妃这么大一皇长孙就在这儿站着呢,也没见谁起来行礼不是?我家七哥大度没跟你们计较,边大少却反过来指责我们了,这事儿我们是不是得从根上捋捋?”
边牧黎神情一怔,怎么也没想到萧之夭会拿身份说事儿。
赵祈灏从来没跟他拿身份说过事儿,久而久之,如果不是时时有人喊一声“七殿”的话,他都要忘了赵祈灏还是七皇子的事了。
聂香怡正在重新打造温柔大方端庄识礼的大家主母之形象,一听萧之夭的话马上拉着边牧黎的手站了起来,“民妇给七殿下请安,给王妃请安。”
赵祈灏盯着那双拉着的手都快瞪出火来了。
艹!还不放开?还不放开!
萧之夭及时再侧跨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七哥,坐!”
在赵祈灏走过她时,她又小声嘀咕一句,“记着啊,独立,骄傲!”
赵祈灏反射性挺直脊背,两大步走过去,在刚才边牧黎坐过的主位上坐下了。
一身的怒气,可在椅面上感受到边牧黎留下的体温后,他还是不争气的红了眼眶。
不几天前他还和边牧黎在这个包间里腻在一起,现在人还在,只是腻在那人身边的人却不是他了。
边牧黎的目光从赵祈灏面前的茶碗上一扫而过,那的水面上曾清晰地映出赵祈灏通红的眼。
“那在下就不打扰七殿和王妃用餐了,告退。”
他扶着聂香怡转身向门口走去。
啪,一只茶碗碎在了边牧黎的脚边。
赵祈灏扬高下巴,“谁准你们走了?侍侯着!”
聂香怡心里简直爽的不行,亲眼看到赵祈灏和边牧黎有闹掰的倾向,她兴奋的都要跳起来。可是表现在脸上只有委曲求全,“是。夫君,你快去啊。”
边牧黎被聂香怡推到了赵祈灏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