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难道都是在为她们两个求情吗?!
乍意识到这一点,陶沝心里一时间颇感惊愕,同时,也洋溢着满满的感动。果然,即使是生在皇宫内苑,也还是或多或少存在着人情冷暖的……
侍卫领着陶沝和倾城一路走至御书房门前,梁九功再次出现,将她们拦住,传话皇上要单独先见九福晋。一听这话,倾城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去,用力地握了握陶沝的手。陶沝一愣,突然回想起两人先前刚从监牢里走出来时,倾城对她所过的话——
“陶沝,待会儿不管是谁问起,你都只要记着那串手链是我送的就行!”顿一下,又不放心地再次强调一遍,那种一字一顿的、极其郑重的话方式,以及脸上严肃到不能再严肃的表情,简直就像是在交代最后的临终遗言:“无论是谁问,你一定要这么,懂吗?”
陶沝虽然有些不明其意,但看在倾城如此郑重其事的份上,却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倾城三番两次跟她这般强调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那串手链,原本不就是她送的嘛……
陶沝由梁九功引着走进她昨儿个才大闹过的御书房,那位华丽丽的康熙皇帝这会子依旧正襟端坐在宝座之上。
“皇上,九福晋已经带到了!”梁九功走到大殿中央,心翼翼地朝某人哈腰请示。而陶沝则老老实实地在一旁跪下。
康熙瞟了跪在他身边的陶沝一眼,转而冲他轻轻摆手:“你先出去吧!”
“嗻!”梁九功应声退出门去。整间御书房内顿时只剩下陶沝和康熙两人默默相对。
环绕在两人之间的气氛沉闷且压抑得有些可怕。
半晌,康熙首先开了口:“你可知罪?”
陶沝低下头,规规矩矩回话:“董鄂知罪!”
“哼——”康熙听罢立时冷笑一声,挑眉反问:“你当真知罪?”
“呃……”陶沝当场语滞。这家伙问话的语气,到底是希望她现在知还是不知啊?
见陶沝半天不吭声,康熙的脸色似乎变得有些不好看,估计是觉得她这种回话的态度过于目中无人。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那个问题:“朕问你,你昨儿个被弄坏的那串手链,到底是谁给你的?”
陶沝闻言一愣,当下本能地抬起头,似是极为莫名其妙对方为什么会如此跳跃性地提出这样一个问题,而且这个问题倾城刚才还跟她强调了好几遍。
“回皇上,是倾城……姑姑送的!”她略一犹豫,而后便老老实实地回答,末了,又忍不住反问一句:“那串手链怎么了?”
“当真?”陶沝含在话里的这一分犹豫引起了康熙的浓浓怀疑,“真是倾城送给你的?”
“对啊!难道皇上之前也见过?”陶沝一脸莫名其妙地冲康熙用力点头,试图解释那串手链的来源,“那手链是倾城南巡途中买回来送给董鄂的礼物……”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九爷当时也有看到的!”
想来陶沝一定不知道,她最后这看似无心的一句话可以是无意当中救了她自己的命。此语既出,康熙的脸色顿时一下子缓和了下来。不过,他并没有立刻死心,而是继续追问:“你知不知道那条链子是谁买的?”
“咦?”陶沝再愣,这个问题问得好奇怪!“不是倾城买的么?”
或许是陶沝这会子的惊讶表情实在找不出半点像是在谎的痕迹,坐在上位的康熙深深地打量了她几眼之后,朗声道出了答案:“是朕的太子买的!”
虾……米?!
陶沝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珠当即瞪得要多大有多大,嘴巴也傻傻地张开着,半天合不拢。
“看来,你似乎是真的不知道!”见此情景,康熙这一下总算是相信了陶沝应该是真的毫不知情,因为没有人能将作戏演到如此逼真。就见他从鼻子里轻哼一声,道:“你……知道朕为什么对这两串链子如此印象深刻吗?”停了停,见陶沝一脸疑惑地摇头,又接茬继续往下:“因为这两串链子是太子当时特意派人去订做的,每串都选用了整整一百颗上好的大实红豆,那种大实红豆数量非常稀少,是相思豆中的珍贵极品,让人想不记得也难……”
他得很慢,似是想将这其中隐藏的因果关系一一挑明。不过陶沝这厢显然是听岔了重点:“皇上,您的意思是……有两串相同的链子?”
“怎么,你不知道?”康熙冲她斜斜挑眉。
陶沝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那……敢问另一串链子现在何处?”
康熙瞥了她一眼,淡淡回道:“自然是在朕的太子手上。”
一听到这话,陶沝当场傻了。此时此刻,她这才终于明白了倾城刚才为何要一而再的跟自己强调那串手链的出处。想来,倾城她定是害怕皇上误会自己和那位太子殿下的关系吧?只是,若真是这样,那她当初又为何要送给自己这串手链?而且,还是那个人送给她的!难道,就只是因为自己当初写给她的那张物单里写了关于这百颗红豆手链所代表的意义,所以她才……
因为完全没有想到那串看似普通的红豆手链里还藏有这样一层秘密,陶沝的大脑思维系统一时间直接进入当机状态,等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背后早已冷汗涔涔。
她深吸一口气,铆劲抬起头,对上前方康熙皇帝投射而来的探究目光,努力保持平静道:“那么……皇上是打算用这条理由来治董鄂的罪么?”
康熙怔了怔,大概是没料到对方的思维方式也同样具有这般跳跃性。但皇帝就是皇帝,反应速度也比常人快许多倍,他很快就反应回神,先是不置可否地默认了陶沝的这一法,等了一会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朕本来的确是想砍了你们两个的脑袋以儆效尤的——且不论别的,光凭你昨日骂朕‘昏君’这一点,朕就可以不用任何考虑而要了你的命!不过……”
到这儿,他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陶沝,目光颇具深意,漆黑的眼眸中更是汹涌着异样的波澜——
“不过朕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多人为你求情!这倒是让朕有些犹豫了——”着,对上陶沝诧异的目光,忍不住再度冷哼一声,“这会儿跪在外面的那些人可大多都是为了九福晋来请命的,你还敢自己没人喜欢?!”
“这……”
“哼——连朕的十公主都赶来为你跪了好几个时辰,若不是因为刚才晕倒被朕派人送了回去,她现在还在那儿跪着呢……”
哎?!
陶沝再度瞪大眼睛,心里却是止不住一阵感动。苒若她……居然也为自己来求情过了吗?
不等她感动完,康熙又继续语出惊人,语气较之先前,可谓是已经缓和了许多。“对了,还有朕的十四阿哥也来跟朕再三保你——”
什么?十四爷?!
陶沝的眼睛俨然瞪得比铜铃还大。那孩子不是病还没好吗?
像是看出了她脸上的疑惑,康熙单手握拳,放到嘴边轻轻地咳了一声,方才继续道:“他是巧巧那孩子扶着过来的!”顿了顿,“他,他和巧巧好不容易才救回你的一条命,若是就这样轻易被朕给杀了,那他这次生病岂不就是太冤枉了嘛……”
汗!十四这孩子起话来怎么永远都这么别扭!
闻言,陶沝下意识地撇撇嘴,似是有些不满,但心里却也莫名地松了一口气。有十四阿哥的这句话,康熙今次看来应该是不打算再砍她的脑袋了。那么,她是不是可以暂时……
唔,等一下!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何不干脆……
脑海里倏地闪过一道灵光,陶沝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极为大胆的念头。她当即毕恭毕敬地朝前方磕了一个响头,摆出一脸肃穆道:“皇上,董鄂自知罪孽深重!要不就请皇上趁这次机会把董鄂嫡福晋的身份给除了吧,或者重新贬为平民赶出宫去……反正像董鄂这样的人,也是当不了嫡福晋的,还不如退位让贤……”
“哼——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听到她这样一,康熙皇帝本能地感到有些意外,但随即便掩饰性地冷言出声:“若非宜妃和胤禟为你求情,朕倒是真想这样做!”
当真?!
他这话一出口,陶沝顿时惊得差点当场从地上跳起来。该死的!九九和宜妃那对要命的母子俩到底做了什么好事啊?她本来可以因此而因祸得福,重获自由了的……呜呜,居然被他们两个抢先一步!她她她,怎么就这么命苦?!
见她此刻突然露出一副比刚才听到那两串手链是太子买的消息时还要更为惊诧的表情,康熙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怎么,你不相信?”
陶沝被他瞪得一怔,随即赶紧摇头:“不……不是,只是……董鄂一直以为,宜妃娘娘和九爷都不喜欢董鄂呢!”
“哼!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虽然今次朕可以看在这么多人为你求情的份上饶了你,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大约是误会了陶沝这会子的表现是在高兴,康熙冷声再丢给她一记白眼,随后又开始进一步发号施令:“从明儿个起,你就去阿哥所照顾朕的十四阿哥,直到他痊愈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