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池塘里都是青蛙,成天呱呱呱乱叫,吵得心烦。
不多时,一个外院的护院将青蛙交给春杏。
腊梅在汀兰院外刚得了吉祥借的银子,还是忍不住问道:“二奶奶午饭吃得可好?”
“恩,还可以。”吉祥笑笑,不愿意多说,瞧着她掩盖不住的惊慌,还有话语里的试探,对她多少有些失望。
腊梅接过银子走了,路上碰见拿着一个布包,里面传来“呱呱”叫声的春杏:“这是什么?”
“青蛙,二奶奶要的。”春杏笑眯眯的,毫无防备。
“青蛙啊。青蛙吃虫子,可不吃筷子。”腊梅小声感慨一句:“快去吧。”
春杏在口中念念的:“说的什么呀,怪里怪气的。”
将那些饭食都喂了一口给青蛙,青蛙仍旧活蹦乱跳的“呱呱”叫得让人心烦。
何家贤心懒意灰:“许是我们多心了。”
叫了春杏来把青蛙放回去。
☆、170、终于下毒了
吉祥道:“没道理啊,腊梅那小模样慌里慌张的,明摆着就是干了亏心事。”她一拍脑袋,自圆其说:“是不是觉得借银子丢人?”
“不管怎么说,这饭菜二奶奶别吃了,委屈二奶奶吃奴婢的饭食吧。”吉祥笑着道:“但凡路上奴婢遇到过别的人和事,保险起见还是不吃的好。”
“旁的人也就罢了,怎么偏是腊梅?”何家贤痛心疾首。腊梅一直是怀着感恩的心,给她们提醒一下鹤寿堂的动静,避免碰上陈氏的怒火,遭一些无妄之灾。
若是腊梅,说明陈氏又要对付她了,只是不知道,是要钱还是要命。
春杏恰好走到门口,听见“腊梅”,笑着说道:“二奶奶说腊梅姐姐啊,您也觉得她怪里怪气的罢。”
便将路上遇到腊梅的事情说了,又把那意味深长的话学了一遍。
吉祥笑眯眯的:“果然有问题。”将那筷子放进青蛙嘴里含了一会儿,果见青蛙翻着白肚皮死掉了。
何家贤更头疼了。
这就是想要她的命了,人家在暗,她在明,防不胜防啊。
想了想,才道:“今天先别声张,我下午哪里也不去,明日一早,去请安时再说吧。”
吉祥打了个寒颤,倒是想到一件事情,嗫喏着问:“那腊梅会不会有事?”
被陈氏选中做这样伤天害理人命关天的勾当,若是成了,自然是预备拿来顶罪的;若是不成,也只怕不会留下活口。
何家贤只觉得脑袋都要爆炸了。
若是平时,她肯定会给方其瑞说,讨讨主意;可是方其瑞如今跟着方老爷学做生意,忙得焦头烂额,说了只会让他跟着白白担心。
而且以他的脾气,定然会闹得人尽皆知。若不能水落石出,只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想到上次纹桃做出的事情,何家贤越发焦灼。
想了一夜,肚子压迫的人也很不舒服,根本睡不着。
今日梦梨值夜,听她翻来覆去,起身道:“二奶奶若是热得睡不着,奴婢起来给您打扇吧。”
何家贤索性起身与她说话:“若是我叫你去害人性命,你去不去?”
梦梨被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的低着头,脸色发白:“二奶奶……奴婢家里,爹不在了,娘靠着绣活度日,眼睛都要熬瞎了,还指着婢子养活呢。”
“多少银子你愿意去呢?”何家贤又问:“或者许你做汀兰院管事?”
梦梨几乎都要哭出来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婢子求二奶奶垂怜……”
“离了奴婢,婢子的娘也活不了了。”梦梨被吓得梨花带雨一阵痛哭。
若是没记错,腊梅也是有家人的,断不会为了银子和职位去干这种事。
利诱不成,只怕是威逼了。
何家贤定定心神,复又躺下,留下梦梨战战兢兢,小声求着回应:“二奶奶?”
“有人要害我性命。”何家贤嘟哝一句,翻来覆,深深叹口气,很是为腊梅可怜。
“……”梦梨站在底下听了,神色昏暗不定,半响才咬牙跪了下来:“婢子愿意去,求二奶奶照顾好我娘。”说完“砰砰砰”磕了三个头:“二奶奶吩咐!”
何家贤本是无意识的叹息,骤然听见梦梨这般坚决的话语反而受了惊吓,急忙一咕噜翻身起来:“你说什么?”
“婢子愿意去为二奶奶报仇!”梦梨几乎是哭着说完了这句话,语气却是斩钉截铁:“二奶奶不是那害人的人,可是若是别人欺负了您,奴婢,奴婢一定要去跟那人拼命的。”
何家贤大为震撼。
“奴婢曾经想岔了,差一点就走错了路,若非是二奶奶心存良善,放过了奴婢,奴婢……”梦梨说着泣不成声:“二奶奶却不计前嫌……其实二奶奶都知道,却装作不知道,还怕伤了奴婢的心,还用着奴婢,好生相待,婢子的一等丫鬟份例也还在……”
“婢子的娘听说了,非要来给您磕头,被婢子拦住了。婢子那时候就决心好好报答二奶奶……只求二奶奶能善待婢子的娘亲。”梦梨哭的泣不成声,终究还是害怕的。
“我说笑而已。”何家贤宽慰她:“我再怎么受委屈,也不至于拿你们的性命去做这种事,赶紧起来吧。”
梦梨还是跪在地上,哭得鼻涕都出来了。
“难道还要我大着肚子扶你?”何家贤板着脸。
梦梨急忙起来:“奴婢不敢,二奶奶坐好。”
“这些都是吉祥跟你说的?”何家贤想来想去,那时候提拔梦梨时,她还一门心思想搭上方其瑞。加上她一向胆小怕事,怯懦柔弱,不该会这样聪明注意到这些。
“是红梅。”梦梨低头:“奴婢性格怯懦,又容易受人挑唆,给二奶奶添了不少麻烦,若非二奶奶心胸宽广,待人宽厚,奴婢早不知道死了几百次了。红梅说,她见过夫人和大奶奶的手段,奴婢该庆幸还能留在汀兰院。”
何家贤愈发觉得红梅比她想象的还要能干,只记在心里,吩咐梦梨去睡觉,又叮嘱道:“今晚我说的话,不要对人提起。”
梦梨忙不迭的点头:“奴婢定然是打死也不说的。”
翌日一早,穿戴整齐,何家贤来到陈氏的鹤寿堂。
陈氏没有什么异常,照例吩咐她坐下,也如同往常一样客气地叫她吃早饭。
周氏先一步像往常一样推脱了。
何家贤却一反常态坐了下来:“如此多谢母亲。”
在场的人莫不惊诧。
何家贤却像是没瞧见他们难看至极的面容一般,挺着大肚子坐了下来,吉祥受了叮嘱,也径直拿碗给她盛了一碗粥,然后并不去拿餐具,径直从荷包里拿出一双筷子和一把汤匙:“二奶奶请用。”
“老二媳妇,你这是什么意思?”陈氏终于沉不住气,惊怒交加:“吃饭就吃饭,拿乔作势给谁看呢?你父亲可教过你对长辈这样大不敬?”
这个“不敬”的罪名压下来,足以让何家贤被休弃。
周氏也笑着道:“弟妹,你这是干什么?”
何家贤笑笑的道:“大嫂若是没什么事,可以先回去,我这边会伺候母亲吃饭的。”
陈氏脸色难看到极致。
周氏见来者不善,大概也不想沾惹战火,因此悄悄避到门口,见陈氏没说什么,赶紧行个礼自觉地溜走了。
自打合景流产后,她一门心思想着生孩子,外间的事情一概不理会,再不像以前那样成日里打听八卦嚼舌根。
周氏还没离开院子,就听见里面陈氏砸了一个什么东西,细细碎碎的“噼里啪啦。”
何家贤既然撞着胆子来了,就断没有被吓回去的道理,冷眼瞧着陈氏摔了碗筷,只慢条斯理的喝着粥。
“毫无尊卑的东西!”陈氏怒骂。
何家贤喝着粥。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陈氏几乎要掀翻了桌子。
何家贤喝着粥。
陈氏一肚子气没处撒,又不能对何家贤动手——她怀着身孕,不能打。
而且,是她叫何家贤坐下来吃早饭的。
只是,平素的客套话,某人却毫不客套了。
这才是让她难安焦灼的地方。
陈氏越发怒,何家贤反而越淡定,刚开始惴惴不安的感觉逐渐淡去。
她发觉,以往她对陈氏的恐惧,一方面来自于出身的自卑,另外一方面,来自于对她的不了解,因此下意识将她放得高高在上,自己卑躬屈膝避之不及。
当陈氏将她逼上绝路,不得已而反攻的时候,却意外发现,她,不过如此。
一碗粥喝完,陈氏的耐性已经被消磨殆尽,她终于懒得发火,也冷静下来。
“老二媳妇可是嫌汀兰院膳食不好,想搬去庄子上休养?”陈氏出声,敢惹她,那就让她知道厉害。
把她挪到庄子上,再趁机给方其瑞塞几个美妾,等她生下女儿,回来还得跪在她面前求她。
否则,她就等着在庄子上孤独终老吧,方家再也没有这位二奶奶了。
“母亲误会了。”何家贤终于从金娘子汗如雨下的面容上,瞧出几分端倪。
吉祥刚拿出专门准备的筷子时,陈氏除了奇怪和惊讶,并没有什么别的表情,不像是故作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