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棠疑惑不解,但还是依言屏退了众人,并且悄悄捏了金针在手,惟恐这嬷嬷是来使坏的。
但宫人一退出去,嬷嬷噗通向她跪下,“娘娘救命,圣上借娘娘名义,召了沈公子入宫,设下一场鸿门宴在承乾殿,殿中有刀斧手。娘娘若不去救命,沈公子必死无疑啊!”
陆锦棠一时都没绕过这个大弯来,怎么太后娘娘身边的人,跟她说的却是沈公子的事情?
“你是沈世勋的人?”她愕然问道。
“不敢欺瞒娘娘,老奴……正是。”嬷嬷白着脸磕头。
陆锦棠眯眼,心中却惊如擂鼓,那日她与秦云璋不是把话都说开了么?他说他没有忘记沈世勋对他的帮助,还说那些帮助都是雪中送炭。
秦云璋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怎么可能会杀了曾经对他雪中送炭之人呢?就因为他吃醋?就因为自己和沈世勋走得近了?他以前也不是不知两个人走的近,怎么如今突然起了杀心?
果然是皇位使人凉薄?使人自私自利吗?
那她与他共夺天下,还有什么意义?
陆锦棠咬牙,一时又生气又无力,还莫名的想哭。可这会儿,真是连哭都哭不出。
“苏嬷嬷放心,我不会袖手旁观。苏嬷嬷先离开,别叫人怀疑了你!”
苏嬷嬷叩首,殷切看她。
陆锦棠朝她摆摆手,叫她赶紧走。
“杜英县主。”陆锦棠唤了李杜英进来,攥着她的手,目光灼灼看她。
“娘娘的手怎么这么冷?”
她一紧张,就会手冷,“杜英,木兰不在,我可以相信你么?”
李杜英微微一愣,重重点头,“娘娘待我情同姐妹,娘娘但有吩咐,莫敢不从。”
“你去御膳房,给我寻一碗血来!不拘什么血,鹿血猪血……像人血就行!”
“啊?”李杜英嘴张的能塞下个馒头。
“不要叫人看见,特别是汪滢滢与海桐,背着人,知道吗?”陆锦棠把她的手都攥的发白了。
李杜英连连点头,“明白了,娘娘放心!”
陆锦棠深吸一口气,拍拍她的肩。
看她离开后,陆锦棠便到内殿,在床上半躺下。
不是她不肯去承乾殿,她是怕自己当面求情,更会惹恼了秦云璋。她没有忘记,当年她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秦云璋处罚李元鹤时,她只说了一句求情求的话,秦云璋便拿着马鞭把李元鹤给狠揍了一顿。
秦云璋做了皇帝以后,这样肆意跋扈的性子已经收敛了不少,沉稳持重多了。
唯独在沈世勋的事情上例外。
“娘娘……”李杜英一脑门儿汗的翻窗进来,手里还攥着一只瓶子。
陆锦棠拔开瓶子,一股子隐隐约约的血腥味儿,从瓶子里逸散出来。
“娘娘要这血干什么……”
李杜英话音还没落地。
陆锦棠已经掀开被子,把那瓶子里的血倒在了她两/腿之间,霎时血腥味弥漫。
高耸着肚子的孕妇,身子底下一片血……这画面怎么看,怎么吓人。
李杜英瞪大了眼,双手捂住嘴才没叫自己惊叫出来。
陆锦棠把瓶子塞回她手里,“把瓶子处理了,别叫人看见。”
李杜英不知她究竟要干什么,脸色惊疑不定。
“快去!”陆锦棠冷了脸,颇有些骇人之色。
李杜英连滚带爬的翻窗出去。
陆锦棠又盖上被子,“哎呦……哎呦……”的叫喊起来。
海桐在殿外隐约听见喊声,慌忙告罪闯进来,掀开被子一看——
一片血迹,她的脸当即就煞白了。
“快!快传太医!快去告诉圣上!”海桐叫喊道,“罢了,婢子速度最快,还是婢子去吧!”
海桐叫人守着陆锦棠,脚下生风的直奔承乾殿。
秦云璋正与沈世勋喝酒,算是“践行酒”吧,毕竟当初一同进攻京都时,两人也算是默契的队友。
“圣上不好了,娘娘大出血了……”海桐没站稳就往下跪着禀报,险些把自己摔了个大跟头。
殿中宴饮的两个人霎时一愣。
沈世勋沉不住气,豁然起身。
秦云璋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竟又端起酒杯,灌了一口酒。
殿里殿外这气氛,真是异常诡异呀?
秦云璋很清楚,陆锦棠肚子里的“孩子”不可能出任何意外。好好的更不可能会大出血。
再者,她自己就是了不得的大夫,她自己的身体,她很有把握,一向强健。
偏偏在他宴请沈世勋这时候“大出血”,她是在向他传递信息呢。
倘若他要沈世勋死,她就要他们的“孩子”胎死腹中,是么?
正文 369 你还要瞒着朕么?
“圣上一向关爱皇后,这种时候,圣上不去看看么?”沈世勋眯眼问道。
秦云璋缓缓起身,“朕自然是要去的。”
秦云璋的拳头垂在身侧,攥的紧紧的,他在生气,也在犹豫。要沈世勋死,眼前是最好的机会,也是最简单的。
若放了他出宫,就是鱼入大海,再想捞进网,就不那么容易了。
秦云璋犹豫片刻,让人把沈世勋看在承乾殿中,提步往凤栖宫去了。
他到凤栖宫时,殿门外已经恭候了许多太医,太医们面色焦急,跪了一地,砰砰的磕头,求娘娘叫他们进去。
可殿门紧闭,里头隐约能听见宫女焦灼的哭泣,却就是拦着,不让太医看诊。
这情形,不知内情的,还真是要急死。
太医们瞧见圣上来了,如同看见了救醒一般,转而对他叩首,“圣上,快劝劝娘娘吧,让微臣等人进得殿中,也好看看娘娘究竟是个什么情形?娘娘自己就有过人医术,更不该讳疾忌医呀!”
秦云璋的脸色黑沉的可怕,他提步到殿前,守在殿前的宫人连忙推开殿门,让到一旁。
屋子里一股血腥之气。
秦云璋那一瞬间当真是慌了神,虽然知道孩子是假,但……会不会是她真出了什么问题?这一股子血腥味儿,怎么闻都叫人心慌。
他快步绕过屏风,步入内殿。
陆锦棠脸色苍白的躺在床榻上,长长的睫羽在她白皙的脸上,投射出一片青灰的阴影,看起来孱弱又可怜。
秦云璋这下是真慌了,他来到床边,还险些被脚踏给绊倒了。
“锦棠!”
陆锦棠睁开眼睛,挥挥手,叫宫女们都退出去。
殿里只剩下两人,四目相对,呼吸都带着剑拔弩张的气氛。
“我没事……”陆锦棠缓缓说道。
秦云璋松了口气,面带轻嘲的笑了一声,“朕看出来了。”
“我听说,你在承乾殿宴请沈世勋?”
“皇后的消息倒是灵通,是一直关注着朕呢?还是一直关注朕宴请那人?”
这话的口气可是太不对了,混合着殿中的血腥味儿,叫人越发觉得不舒服。
陆锦棠不由皱起了眉头,心里也泛着别扭,“看着像一场鸿门宴似的,你为何容不下他?你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我知你重情重义,那日/你也说了,大战得胜,他功不可没……难道就是因为,我和他走的近了?”
她这么直白的说“走的近了”,让秦云璋的脸上微微一愣。
“皇后也知道,你和他走得近了?”秦云璋深吸一口气,“即便他是你沈家舅舅,他也是个男人,且是与你年纪相差不大的男人……所谓人言可畏,你就不怕受人议论吗?”
陆锦棠笑了笑,缓缓摇头,“我受人议论的还少么?自从我大婚当日从岐王府离开……京都关于我的议论,何时停歇过?若人议论什么我都要在意,大约我早已没勇气活到今日了。”
陆锦棠忽而发觉,他说这话不对。他又何曾不是京都人热议的话题?关于他的话题,也从不曾停歇。他怎么可能是在意非议之人?
陆锦棠眯着眼睛看他,“这不是你容不下他的缘由!”
秦云璋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
“因为……吃醋?”陆锦棠猜测道,“我对旁人没有心思,秦云璋,你当相信我,也当对你自己有信心呀?”
她这话跟半开玩笑似的,说话间嘴角还略带笑意。
秦云璋却闭着眼睛,沉默了半晌,“你真的想知道,朕为何容不下他吗?”
他的神情太严肃,陆锦棠的心莫名提到了嗓子眼儿。
“朕容不得你的秘密握在旁人手里,但凡知道的人……都必须死!”殿里空旷安静。
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凝重。
陆锦棠心里咯噔一下,“什么……秘密……”
他倏而睁眼,目光灼灼的看她,“你还要瞒着朕么?”
陆锦棠的嘴唇动了动,心里惊疑不定的闪过许多个念头,有个声音一遍一遍在耳畔响起,“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朕前些日子,已经找陆雁归确认过了,也派人去陆家,探过了你身边伺候过得人。”秦云璋说的很慢,这些话说出口似乎让他也十分挣扎,“你先前并不会医术,陆家也从未给你请过教医术的先生。你身边那楚嬷嬷,莫说推拿点穴了,她连穴位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