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一切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
更糟糕的是,在这一厢情愿的过程中,他还连基本的体面和安稳都没能给她。现在还要夺走小葡萄。她唯一的寄托。
她若没了这寄托,可不就得遁入空门了?
一时之间,齐峻只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坚硬无比的铁手攥着,只要稍稍呼吸蠕动,噬心的疼痛就会随之而来。
直到此时此刻,齐峻才意识到,他的穷追不舍,不仅没给两人关系带来任何转机,反而。因为他还没解决跟师妹名义上的关系。只会把她推得越远。
倘若这次。不是他提前作了防范,最终自己在母亲的威逼下,跟师妹完成了庙见。舒儿只怕将来连过身后,都不会葬到齐氏祖坟来了。
这个念头,让他无比沮丧。
痛定思痛后,齐峻双手抓过儿子,盯着他眼睛问道:“若爹爹不迫你娘亲,你愿不愿帮爹爹?”
“不迫娘亲?”小葡萄满脸怔忡。
“嗯,”齐峻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似的,对儿子坦承道,“之前爹爹做错了许多地方,娘亲不原谅我是对的傲世魅邪全文阅读。现在。她就是肯宽恕我,我也不能原谅自个。咱们父子俩回京后,你继续安心呆在你娘身边,爹爹不再骚扰你们平静的生活了……”
一时没听明白,小家伙眨巴眨巴着大眼睛,确认道:“爹爹您的意思,是要离开葡萄?”
齐峻点点头:“差不是这样!”
小葡萄一听这话,当下就有些急了,只见一把抱住父亲的大腿,仰着小脑袋哭道:“爹爹,您要上哪儿去?您不要当葡萄的爹爹了吗?”
齐峻躬下身子,捧起儿子的小脸,伸手帮他擦了擦眼泪,说道:“爹爹不会上哪儿的,不过是给你们母子一个交待罢了。”
小家伙似信非信,对于父亲不会离开的承诺,他心里怎么也不踏实。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他想起来追着齐峻要保证:“爹爹您说过,要教葡萄学功夫的,您可不能失言。”
“决不失言!”齐峻当即承诺道。
得到父亲的许诺,小葡萄心底的担忧,稍稍放轻了许多。
※※※
郑氏带着儿媳秦芷茹,久等不到儿子和孙儿下山,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每日她都被祖宅里的婶娘、妯娌请去叙旧。这样过了三日,她实在绷不住了,也不上什么体面,追着族长齐敬杰要人。
齐峻上山之前,跟老族长早有约定,小葡萄不到达什么水平,他就不会下山。
最后,郑氏的耐心磨得差不多的时候,秦芷茹突然提出,要婆母先回京,她跟儿子留下来等齐峻。
郑氏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秦芷茹。既然人已经送到了,也跟族人表明了来意,她自然不必再留下去了。
于是,在秦芷茹等人远送的目光中,郑氏一行人离开了沧州齐氏老宅。
郑氏前脚刚走,秦芷茹后脚就让人给齐峻去了一封信。
谁也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个时候,齐峻还真就下山了。
齐峻刚一下山,族中长老们对他披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
齐峻摆出一副委屈的表情:“这不能怪晚辈,实在是念祖这孩子玩性下,他要知道聪弟到了,肯定没心思静下来练功了。”
族中长老对京中宁国府这两兄弟那点事,还是挺门儿清的。
只不过,谁也没料到,郑氏竟然会做到这地步。更让人想不到的,是齐峻偏偏还扛下来了,拼着在族老面前背负不孝罪名,也不肯下山跟母亲相见。
此事若放在丙子之变前面,齐氏一族的长老们,说不定会替郑氏撑腰,替她教训齐峻这不孝子。可是,高家篡位的那段日子,郑氏已经让齐姓族人的脸面尽失。
是以,他们明知齐峻的心思,面对后辈晚生对长辈明显不恭的举动,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
然而,郑氏虽然走了,秦氏却留下来了。长老们想到两人孩子都有了,自然要给孩子上祖谱的,自然,到时庙见也不会拉下吧?!
族中长老只道郑氏母子,还在因上次不愉快在闹别扭,遂都没放在心上。
谁也料不到的是,齐峻见到秦芷茹后,跟她长谈一下午后,竟做出了个所有人惊掉眼眶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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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七章 四大皆空
端午过后,京城天气越来越热,尤其是晌午时分,在日光下行走,若不带着遮阳物什,恐怕就得被地上升腾起来的暑气侵扰。
秦芷茹呆坐在窗边,从庭中吹来的阵风拂过她的腮颈,撩动她鬓边的碎发,仿佛枕月湖边的垂柳,没精打采地打着旋儿。一阵大风吹过,女墙边上的芭蕉叶,发出一阵沙沙的声响,打乱了梅馨苑的宁静。
“夫人,窗边热气灼人,还是进来歇息吧!小心您着了暑。”就在她发愣的当口,屋里传来贴身丫鬟春枝的劝解。
秦芷茹置若罔闻,既没有出声回应,身子连动也没动一下。
屋里顿时又陷入沉默之中。
第三十次劝说无果,春枝心底叹息了一声,耷拉着脑袋,给屋里其他服侍的丫鬟一招手,又给侍立在一旁的肖嬷嬷使了个眼色,得到对方回应后,她才怏怏地掀开帘子,带着一群人沿着廊庑离开了堂屋。
给那群丫鬟婆子吩咐一番,她丢下众人,经过廊庑、跨院来到了后罩房小杂院。
刚要进厨房瞧瞧,迎面她就碰到了一提着食盒的丫鬟。
“姐姐怎么出来?夫人身边有无留人侍候”见春枝也出来了,秋意一脸急色地问道。
春枝做了个手势,嘴上答道:“你放心!屋里没有短人,肖嬷嬷还在里面呢!听她的交待,似乎有什么重要事情要禀报,我怕人多嘴杂。惹得夫人不快,就把屋里清空了。”
秋意听到这番话,脚下的步子不由也慢了下来,犹豫地望了望手中食盒的药盅。有些沮丧地说道:“这可怎么办才好!夫人快到喝药时间了。”
觑了眼对方手中的东西,春枝摇了摇头,劝道:“这药喝了一个多月了,也没见夫人的精神有什么好转,不喝而罢!”
秋意一时无语,却也没拿不出话来反驳。
思忖了一会儿,她才幽幽地叹道:“谁说不是啊!夫人这明摆着是心病。爷一日回来,她恐怕还得继续病下去。只可怜了二少爷,小小年纪,才刚会认人。亲爹撒手离家不说。亲娘也成了这样……要不是太夫人接去。还不知要成怎样呢!”
秋意的这番话,让春枝心有戚戚焉。
当初她留在府里,没有跟着夫人去沧州。至今都没明白,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更不知为何,当初太夫人和夫人婆媳俩一道去的,为何两人前后分两批回来。
原先,梅馨苑的仆妇见到郑氏单独回来了,以为夫人被爷留在了沧州。 谁没料到,过了两天,齐氏祖宅那边,竟传来那样惊人的消息。
听说,霁月堂那边。太夫人得到消息后,当场便昏厥了过去,也闹了个人仰马翻。
随后,有人来通知她们,说是夫人病在沧州,要她们留在府里的贴身侍候的,前去侍疾。
待春枝赶到齐家祖宅见到秦芷茹时,险些认不出她来了。
人昏迷不醒不说,嘴里净说胡话。由于夫人身染重疾,高热持续不退。后来还是国公爷听说后,命人把誉满京城的邓神医请来了,才算控制了病情。
夫人病愈之后,整个人瘦得不成人形,眼眸里也少了以前的神采。尤其是被接回京之后,整个人像是被人控制的偶人一样,不是坐在窗前发呆,就是拿出古琴,弹一些音调悲凉的曲子。
因这事,春枝没少在私底下跟肖嬷嬷和秋意打听。
可打听来打听去,只得一则这样的说法。
说是那日夫人赶到祖宅时,开始没有见到爷。齐家的族人说,爷在她们到达之前,已经带着大少爷上了山,在齐家祖先埋骨的山上闭关去了。
后来,老夫人离开后,夫人写了封信托人送上去,四爷倒是立即下来了。可是,他下来之后,跟夫人关在屋子里长谈一次。
随后,四爷又进了祖庙,对祖宗牌位叩了三个响头后,说什么对不住齐氏的列宗列祖,当场就断了发,随后跌跌撞撞就出了门。
第二天,就有消息传来,说是四爷在沧州铁佛寺出了家。
等国公爷回到京城,得到这一消息赶到那里时,四爷已经受戒完毕,成为铁佛寺方丈座下的关门弟子,法号“色空”。
这一消息,不说夫人受不了,就是被四爷带去沧州祭祖的大少爷,也被吓着了。他被人带到铁佛寺后,瞅见已经断了三千青丝的四爷,既踢又踹,说他不讲信用,说好要陪着自己,教他练功夫的,怎会转个身去就食了言。
总之,不仅宁国府和沧州齐氏族中给闹了个人仰马翻,最后整个京城都轰动了,甚至惊动了紫禁城的泰宁帝。
到如今春枝都没弄明白,那天四爷跟夫人到底谈了些什么,竟然刺激得四爷如此绝决,抛家弃子入了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