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易管事,现在什么情况你是知道的,印鉴没找到丁五没死,丁家主事这个位子他是坐不稳的。偏偏丁五的势力远远超出预计。单靠东风堂不入流的杀手和你们几个跑腿的,想成大事,不如去登天还容易些。”“是,是。”易管事连连说着,话里已经开始带着一点讨饶的意味。林文伦又躺回了榻上,眯起眼睛养神,“告诉你们八爷,这事没商量的余地。要么照我说的做,要么我转而帮助十三。他是聪明人,哪条路有利,也用不着我提点。我瞌睡了,下去吧。”易管事心中暗恨,真正是前门驱狼后门进鬼,赶走了五爷,引来个更难伺候的主儿。奈何少了这位,八爷还真就像断了一双腿,不良于行。忍气猫着腰退出了房门,长吁口气,转过身飞也似地跑走了。林文伦喝了一口瓶中佳酿,忽然冷笑一声,“丁老八,当年你何等威风。我不过笑一笑,大眼睛就被你打得口吐鲜血,这笔帐,是到了清算的时候了。”稀稀疏疏的云团,阳光从边缘处漏下,划出大片的光幕。步出客栈,少言借着人流不着痕迹地向四周打量。往日里窜来窜去的探子走得一个不见。看来是昨夜在城外稍显踪迹将八爷的注意都引了过去。少言折身向东,汇入了人流里。长街之上,人潮汹涌,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充盈于耳。几处丁家商号前依旧是门庭若市车水马龙,少言抬头望望金字招牌,究竟是有四家商号投诚了八爷,出钱出力。少言微微摇头,若是八爷成功,这批人自然鱼跃龙门。可惜,想赌一把却所托非人,少言几乎可以预见他们的下场。心思转到五爷身上,已经十来天了,也不知道五爷现在怎么样?几次去平西王府,得到的回答也总是千篇一律的“老五安好,不用担心。”可是……又怎能不担心?除了他的安危,更多的,是那份入骨的相思。苦笑一下,这相思,便如债主一般,每日里相催逼。准了他三分利,依旧是亏得倾家荡产。这本钱,恐怕是要见他时才算得。立在小摊上漫不经心地随手翻着,只觉衣袖被轻轻扯了一下,有人在耳边悄声说道:“跟着我。”侧头看去,却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男人,向他使了个眼色便转身向长街的另一端走去。在心里计较了一会儿,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退一步说,即便这是八爷设下的陷阱,凭自己的轻功,脱身还是有几分把握的。何况,说不定是五爷的派来的人。想到这,少言几乎是雀跃着跟了上去,只为那一半的可能性。那青年出了闹市,一路尽是往人烟稀少之地而去,不曾回头,似是笃定了少言一定会跟来。眼见他转进了一个小巷,少言却没立时跟进,而是悄悄掩近,游目四顾,忽然纵身上了房顶,伏于屋脊后居高临下望过去。幽深的小巷尽头立着一个人影。再寻常不过的庄稼汉子,布衣布履,一袭斗笠。领路的年青人已经不知隐于何处,少言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忽然掠下地来,落在那庄稼汉子的面前,抿嘴一笑。
☆、第380章
“笑什么?”平静的声音传过来。“富甲天下的丁五爷,换上这一身衣服倒也别有一番意趣。”少言眼中熠熠生辉,笑容越扩越大,不只为久别重逢,更多的是为了他这一身穿着。有些人穿上龙袍不像太子,同样的,眼前人就算换上这一身简陋衣着,也遮不住久居高位之人无形中养成的尊贵气势,这一点,想必他自己也清楚得很。微抬下巴,丁寻做了个“跟我来”的表情。刚走两步,身后风声微动,于电光火石之间,脚步一错右手成爪。只觉眼前一亮,却原来头上的斗笠已经被人摘去。将斗笠在手上滴溜溜地转着,少言笑得有些促狭,“还是摘去的好。”跟着丁寻在小巷中穿梭着,片刻之间,少言便发现此处并非只有他二人。借着房屋与地势,几个暗桩巧妙地隐身于黑暗中,将气息收敛得几乎无迹可寻,在身前身后不停地交替着。这些人想来应该是丁寻手下的死士,原本还担心丁寻没有可用之人,现在看来,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只是月余不见,五爷似乎更削瘦了一些。心中激荡,伸出两指轻轻勾住了丁寻的衣袖。丁寻微微皱眉,由他去了。地上一前一后两个曲曲折折的影子,忽而出现在墙壁,忽而消失不见,始终是连结着的,一眼看上去,竟像是执子之手。穿过漆黑的木门,进入一个四合院,却是别有洞天。小小的天井里,稀稀落落散着几棵花草。屋檐下,是两口水缸,养着娇小的水莲。清澈的水中,翠绿的叶紫红的花将秀媚洇染,俏美的花瓣柔情流转,秋风乍起处,暗香盈袖,整个院落分外清幽雅致。丁寻引着少言进了西厢。一进门,少言便是一愣,只见房中的摆设无一不是仿照着丁府书房的格局,虽然比起丁府来,显得局促了许多,光是一张巨大的紫檀木书桌已占去了大半空间。余下的,不过是容膝之地,但也并非仓促之间便可布就的。有些怔仲地转向丁寻,“这地方……你何时?”“很久了,”丁寻坐在桌后,“将所有的力量都暴露很危险,所有的丁家主事在继位后都会找这么一个地方,与丁家毫无关系,以备不时之需。”少言自嘲一笑,本以为对五爷已是了若指掌,原来不过自以为是而已。丁寻扔过来几本帐册,“老八谋定后动一时得志,但没了印鉴,终究难以号令外省。这些,是各地送过来的帐目,整理一下,哪些该增哪些该减,列个清单来。”少言接过来,这份活计做起来可是熟极而流。看向书桌后的人,一瞥之下,只觉得说不出的奇怪,定睛细瞧,这才注意到丁寻的左手竟然只剩四根指头。这一惊非同小可,少言抢上前,只见丁寻强健有力的左手之上,无名指竟然从第二指节齐根而断,露出嫩红色的新肉。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伤,但突然失去一根手指,无论是日常或是动武都难免有所不便。“你武功高强,又素来小心,怎么会……?”“没什么,”丁寻不动声色地将手
☆、第381章
抽了回去,“老八这回下足了本,从苗疆找来血蛊夹在帐目中。以我的功力加上无数的灵丹妙药,也只能将它逼于无名指,时间一久,说不定还压制不住。也没什么,免了后患。”沸腾的怒意自胸臆间升起,若早知如此,当日闯丁府,就该给八爷个教训,至少也要他用一根手指来抵。问起当日丁府情形,丁寻轻描淡写地说自己中毒后,老八突然发难,带着一群人冲进书房。当时他全身功力都用来与血蛊相抗衡,无力反击,便当机立断带着印鉴撤出了丁府。还要细问,丁寻却把话题岔了开去,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你一回城我就已得到消息。但血蛊未除,想着你的武功足以自保,老八又咬得紧,只好让平西他捎了个信儿。不过,联络商号抵制老八这一招倒是深得用兵之道,不敌其力,而消其势。”“是五爷教得好!”少言有些调皮地恭维着。生死不明的人现在就好端端地坐在面前,虽然说不上完整无缺,但至少也算是无恙,提了半个月的心终于落回了嗓子里,连说话也不自觉地轻快起来。五爷听了,也是一笑,“来,让我们教教老八该怎么玩。你怎么了?”“没,没什么。”轻轻叹口气,心中所思要如何诉之于口。眼前人无恙,曾经的焦虑烟消云散,只觉疲倦不堪。对八爷,竟也像是提不起力气去恨。能笑到最后的人一定是五爷,关于这一点,少言有着坚定的信念。只是,人生贵适意,短短几十春秋,纵使千金裘金镂衣,百年后仍不过是过眼烟云,繁华富贵转眼成空,争名逐利苟苟营营,怎及得上对酒当歌,容膝之地易安?想到这里,又不由得开始羡慕起林大哥,看他怒马扬鞭,率性而为,总有一份潇洒的写意。在四合院中盘恒半天,外面天色近晚。小院中,光线更是被隔绝于外,朦胧中,那几株水莲更显娇媚。“好了,”丁寻接过清单,勾勾画画,“你知道该如何做了?”无言点头,多看了一眼,颇有些恋恋不舍,“那我走了,你自己小心。”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回转过来,蹲在丁寻面前执起他的左手,带着近乎虔诚的神情将唇轻轻地凑上断指,细细地叮咛着:“我知道你武功高强,可八爷他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实力也是不容小觑,当避则避,忍下一时之气,只要人在,万事都可重来,嗯?”丁寻低下头看着他的发心,眼光深暗难辩。“小言。”“嗯?”“早几日我听说,这件事林文伦也有搅进来,你与他在兰州盘恒一月有余,可有听说此事?”“没有,若真有此事,怎能瞒得过我。”“真的?”“真的!”五爷手段霸道御下极严,少言居中调和,有时也免不了要欺上瞒下撒点小谎,但像这样直接而截然的否认却还是第一次。一面敷衍着五爷,一面在心中盘算,看来与林大哥会面一事已是刻不容缓。无论如何,总得要劝得林大哥自此事中抽身而出。一个是念兹在兹,一个是故人有旧。无论哪一个受伤都非自己所愿。事到如今,只愿林大哥能看在自己的面上。!黄昏的街道上,辉煌而又虚假的金色给一切涂脂抹粉,脚步声声回响,少言边走边想着要如何启齿。他非草木,对林大哥的情意怎会毫无知觉。林大哥之所以趟入这次的混水,个中缘由,也心知肚明。丁家并非栖身之所,林大哥釜底抽薪,扳倒丁寻,让他在丁府再无可恋。这一切,全是他的一番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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