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伸手把她从马车里拉出来伊始,尽管蒙着面,沈娴也一眼就认出了他来。两人跑路到船上,都没说过一句话。
但是她不得不承认,苏折执剑杀人时好看,眼下换衣时更好看。
沈娴脚下轻飘飘的,感觉还不太真实,就像做梦一样。
她就这样逃出来了,和苏折在一起。往后再也不用被威胁,被束缚。
到现在,沈娴都还有一点不敢相信。
还不等说话,脚下忽然重重地顿了一下。沈娴猝不及防,身体往前倾。
眼前黑影一闪,瞬时移身至她身前,她直直扑进了苏折怀里,心里也跟着噗通了两下。
苏折轻细与她道:“开船了。”
沈娴确实有明显地感觉到,船身在移动。
只是这一抱着了,就舍不得再松手了。她碰到了他的腰,攀上他的肩,又摸了摸他的脸,感受到真实,愣道:“我出来了?往后再也不用和你分开了?”
苏折俯下头,抵着她的额,隐隐笑道:“大抵是如此。”
沈娴眯着眼,明媚生辉地笑了起来:“会不会感觉太容易了点儿啊?”
“你喜欢更惊险刺激一点?”苏折一边轻佻着嗓音低低问着,一边缓缓错开她的鼻尖,一点点靠近她。
他的眸色很深,深似浩瀚夜空,深似渺渺江水,能把沈娴沉溺。
苏折亲了上去,不管亲近了多少次,他的气息仍是让沈娴呼吸一窒。浅浅一吻,如蜻蜓点水一般,又短暂放开。
苏折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与她耳鬓厮磨:“可有想我?”
沈娴心头一悸,刚张口想要回答,苏折又亲了上来,仍是浅浅地吻,缱绻缠绵,让沈娴芳心缭乱。
沈娴手抵着他的胸膛,呼吸微喘,有些凌乱,也不甘落下风,柔情万千地呢喃道:“那你想我吗,我的夫君?”
“我现在便告诉你我究竟想不想你。”说罢,苏折手指穿过她的发丝,扶着她的头,浅浅的吻几经反复辗转,越陷越深,撩人沉醉。
沈娴眼神有些迷离,双手勾住他的肩,微踮了踮脚,本能地去回应。
苏折恨不能把她吃下去,即使这样吻到天亮,也不会觉得腻。
他剥夺了沈娴的力气,感受到她的身子温软,搂着她腰上的手紧致了两分,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身躯里。
船只在阳春河里顺利起航,甲板上游人的欢呼十分雀跃。
沈娴在那样的欢呼声下,放任自己溢出千娇百媚的叮咛。
她搂着苏折的颈项,眉眼间绯然,缠绵间破碎沙哑道:“苏折,我好开心。”
月光打照在窗户上,微微的风从窗扉的缝隙间漏了进来,透着晴朗清澈的况味。
苏折把沈娴整个揉在怀里,轻咬着她发红的耳朵,叹息一声道:“好像还不可以太放松大意。”
室内久久浮动着两人交缠的呼吸,沈娴手里捻着苏折的衣襟,指腹在他襟上轻轻摩挲,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垂眼笑道:“我好像有点晕了。”
苏折打开了窗,让外面清凉的风吹进来。他从后面搂着沈娴,站在窗前,轻声细语道:“晕船?吹吹风会不会好些?”
沈娴看得见阳春河面,在月色和灯火下泛着幽幽波光。
苏折呼吸就落在她耳后,让她感到阵阵发酥。
对岸杨柳枝梢剪绘出大段大段的良辰美景,在月影下朦朦胧胧。
沈娴手指着对岸缓缓往后溜走的光景,笑眯着眼回头看向苏折,额头从他的下巴擦过,道:“那里你可还记得?前年我们在那边逛过中秋灯会。”
那时岸上可热闹了,游人如织、花灯锦簇,边上还搭着一个个的摊棚。
苏折应她道:“嗯,还去吃过同心面。”
沈娴低低笑道:“那时,你身上真就只带了几个铜板?”
苏折道:“你猜。”
沈娴道:“明明就不太可信,我竟也无法拒绝。”
后来,那岸边的光景落在后面很远了,船只继续往前行驶。船上的游人兴致盎然,或饮酒赏月,或载歌载舞,很是热闹繁华。
沈娴问:“这船要驶向哪里去?”
“出京城,上运河。”
一旦离开了京城,他们也就相对安全些了。这个时候,京城各处城门约摸已经严防死守,想从城门突破定是困难重重。
☆、第513章 只要你不松开我的手便好
阳春河连通了运河,只要上了运河,前路便畅通无阻。若是在上运河之前被拦截了下来,船上游人众多,也好混淆眼球。
然而,苏折话音儿将将一落,突然有一个黑色的物体从对岸直直射来,气势颇为凌厉,一下击中了船身,勾住了船舷。
顿时木屑四溅。
沈娴只来得及勘勘看了一眼,苏折搂着她往边上一躲,随手便关上了窗扇。
那是一把相当浑厚的钩锁。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钩锁相继射来,均是牢牢地勾住了船身。
不仅这边如此,船只的另一边同样是如此。
数道钩锁从两边分别袭击过后,原本平稳行驶的船就剧烈地摇晃了两下,速度越来越慢,直至最后停止不前。
船上游人茫然四顾,见到那厚重沉黑的铁钩,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些先前对沈娴和苏折紧追不舍的黑影正从对岸踩着钩锁上的玄丝飞奔过来。
大内高手追踪能力强,对这京城里十分熟悉,看样子最后还是没能甩掉他们。
而且他们洞察能力也很强,夜里有这样一艘船驶离阳春河,确实值得可疑。
苏折面色清浅,手指戳破窗户纸往外随意看了一眼,淡淡道:“被发现了,看来今夜你我没法出城了。”
他侧头看着沈娴,略含笑意,道:“现在这样的情况就比较惊险刺激了。”
沈娴哭笑不得:“我是不是乌鸦嘴?”
苏折走到香炉案边,随手打开了抽屉,取出里面两截早就备好的精细竹节,语气温煦,道:“无妨,只不过是好事多磨罢了。”
他过来牵了沈娴的手就走出居室。
沈娴也不知是在安慰苏折还是在安慰自己:“一开始我就觉得,按照故事发展的线路来看,你我是不应该那么容易就脱身的。虽然很狗血,但要是不经历点什么,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沈娴扶了扶额,又抽着嘴角道:“这什么狗屁破理由,说来我自己都不信。”
苏折道:“你是不是想说,来得太容易,就不太会珍惜?”
沈娴:“嗯,我应该不是这个意思,但你说得不无道理。”
外面因为大内高手的到来,一度显得十分嘈杂混乱。
沈娴瞅了瞅苏折手上的竹节,又道:“其实你也是我那么想的是不是?进行得太顺利,反而心里没有安全感,你看你还另有准备。”
出门后朦胧摇曳的灯火落进他眼眸里显得一片清寒,他低下眼帘来看她时却是温柔地笑了一下,都这个时候了还能与她闲话家常般道:“哪有,我只是多准备了两根竹节而已。”
眼下这船正身处河中央,真要出了事,他们势必会落水。苏折准备了竹节,才不至于溺水。
大内高手成功登上了船,他们手里握有出鞘的刀剑,使得船上游人惊恐尖叫。
苏折牵着沈娴便走进暗门,在船上各道暗门间快速穿梭,轻声又道:“你要知道,让我得到你这件事,本身就不容易。我得等着你长大,等着你在我命里重生蜕变,得防着别人惦记,还得耐下性子等你也爱上我,好不容易才换来今天你对我这般的坚定。”
沈娴怔愣,随着苏折说的每一句话,手指便紧紧缠绕在她指上,与她十指紧扣。
苏折说:“既然得来如此不易,有何理由不加珍惜。眼下走到了这一步,也不在乎再多这么点阻碍和困难。只要你不松开我的手便好。”
他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钳进她的心上,让她感觉到一股从凉润到温暖火热的柔软,似流淌进了她的骨血里。
头顶传来大内高手匆匆而过、四处搜寻的脚步声,沈娴突然间真的感觉,只要她握紧苏折牵着她的手,便没什么比这更紧迫的事了。
苏折打开最后一道暗门,他们已经到达了船只的最底部。就着昏暗的光线,船只还不是很稳固,因而下方荡出一片滚滚波涛。
上面游人的慌乱叫声仍此起彼伏,整个船上乱成一团。
苏折看了看沈娴,道:“跳吗?”
沈娴紧了紧他的手,点头。
当那些大内高手一间间房地搜寻的时候,暗门下两人已携手跳进了下面的滚滚波涛里。
还剩下楼上最后一间房,大内高手一脚踢开了房门,进去一看,室内空无一人。只不过屏风上挂着一件黑衣,上面一股血气。
为首的抓住那黑衣,眼神锐利,道:“他们一定还在这船上,再给我仔细搜!给我看着点水上,如有人敢跳下河逃走,杀无赦!”
这船就处在河中央,河水能容纳这样的大船,水势必是很深的,贸然跳下去很有两分凶险。
从他们上船到现在,应该还没有一个人有胆量跳下河去。甲板前后,都有大内高手守着,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两人从暗门直接跳下船只正下方的河水中去,这些大内高手根本发现不了。
这夜里翻滚的河水,在这春深时节,还透着入骨的冰凉。沈娴来不及吸口凉气,就整个人被河水淹没。
她和苏折交握的手始终没有放开。
在水里沉浮了一阵,两人才游到船舷下方的边缘处,勘勘冒出头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沈娴抬头望向对岸,距离岸边还有许长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