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话未说完，华央就忍不住摇头轻笑出了，“慕门的后人……谁说慕门的后人就一定是一个聪明绝顶之人？你对慕门既有如此深仇大恨，就必然对其有过很深的了解，依你之见，如今的慕门与你同辈的人之中，有几人算得上是聪明人，而又有几人是能行谋士之能的？”
青衣想了想，皱了皱眉，没有应声。
华央继续道：“慕门的名号是从楼氏王朝还在的时候流传开来的，那个时候的慕氏一族倾心效力于楼氏，为其出谋划策，日夜忙碌，在那样的情况下，慕门几乎是被逼迫着不得不走上谋士之路，因为他们要想尽一切办法保住楼氏，形势越紧迫，人的潜能被激发地就越多。再看看如今的局面，慕门避世而居已经两百年，这两百年内平平静静，没有一丝风波能牵连到慕门，慕家的人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安逸无忧的生活，他们不用去想着如何辅佐一朝君王，不用想着如何守住一代江山，他们只是每天抱着谋士世家这个名头而活，包括他们自己在内的世人竟然都荒唐地以为，顶着谋士世家后人的名头，就一定会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可笑，真是可笑！”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抬眼向青衣看去，“朕一直因为，相对而言，你还算是个聪明人，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即便是寻常之辈，只要他想，只要他愿意，只要他去学习所谓的谋士之道，就有可能成为一位谋士？”
“我……”青衣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垂首仔细想了想，华央所言字字句句都很浅俗易懂，而且都是些最寻常简单的道理，可是为何她之前竟是从来没有想到过？
“倒也怨不得你，不仅仅是你一个人，这世上的很多人都被名利一叶障目，却不知这世间真正能名副其实的人实在少之又少。”顿了顿，她定定地看着青衣，一脸正色道：“至少如今，在朕看来，那慕门中能称得上谋士的，也就那么一个人。”
青衣皱眉，问道：“慕温涵？”
华央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青衣却冷冷一笑，道：“可惜，这唯一的一个人，却也是一个心肠歹毒、不容手足之人。”
华央拧了拧眉，沉吟半晌，道：“你不用急着下定论，既然朕现在知道了这件事，而且朕这条命是三小姐救回来的，那朕就一定会想办法查清这其中的真相。”
青衣略有些惊讶，“皇上要查这件事情吗？”
华央挑眉一笑，“怎么？不可以吗？当然，青衣姑娘若是愿意将你所知写下来，也许朕能查得更快一些。”
青衣稍稍有些迟疑，皱眉看着华央，“若最后查出来的真相，确实如我所言，你打算怎么办？”
华央想了想道：“也许，朕会想办法送你回慕门，让你与他们当面说个明白，不过，朕相信自己的判断，朕相信，这其中的真相必与你所知有所出入。”
青衣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好，我写，我也很想知道，这其中究竟有什么误会，真相又是什么。”
说着，她正要转身离开，突然又似想到了什么，回过身来，紧紧皱眉看着华央，迟疑了片刻才用试探性的语气问道：“你……为什么对慕门那么了解？”
华央浅浅一笑，道：“朕在外这十年，可不是白白受苦的。”
青衣闻言，将信将疑地点点头，“你不杀我，仅仅因为如此吗？毕竟，我可是想要毒害你大哥的人，你若真是像外面所传的那样，对辅政王关心备至，就已经杀了这个对他下毒的人才是。”
华央神色渐沉，沉吟道：“是，若论罪责，朕确实应该处死你，可是现在朕也忍不住想要谢谢你，如果潜伏在辅政王身边、给辅政王下毒的另有其人，也许现在辅政王已经不可能安然活在宫里了。”
青衣闻言，微微愣了一下，“皇上的意思是……”
“朕知道，你在下毒的时候，更改了药的剂量，而且也曾有好几次故意没有把药放进去，若非如此，辅政王的状况绝对比现在要更加糟糕。最重要的是，最后一次险些致命的毒……不是你下的。朕给你把过脉，发现你的风寒并不是外界引起，准确说来，你并非感染了风寒，只是中了毒，这毒并不致命，只是症状和脉象与感染风寒极为相似，但是细细分辨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
青衣先是怔了一下，而后摇了摇头，无奈地撇了撇嘴笑开，“都说皇上此番回朝之后，比以前聪明了很多，也理智冷静了很多，看来所言不假，呵呵……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华央浅浅一笑，朝着她的身后看了一眼，缓缓走了过来，“早就知道的不是朕，而是他。”
第229章 旧事重提
青衣回身望去，看到来人，不由怔了怔，原本冷静的神色有一丝波动，盯着那人看了片刻，这才蠕了蠕嘴唇，轻轻喊了声：“王爷……”
华央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风若宸，又看了看眼眶泛红的青衣，垂首摇头一笑，没有出声，缓步出了门去。
院子里的积雪尚未完全融化，抬头依旧可见枝头堆起的一个个小小的雪堆，不远处有一株白玉兰树，此时早已枯叶凋零，只留枝干，然被那些小雪堆这么一装饰，犹如玉兰盛开，花开满枝头，让人错愕。
定定看了两眼，华央不由低头浅浅一笑，她的心里多少是有些安慰的，因为她已经越来越可以肯定，这个让九州闻风丧胆的辅政王并不可怕，相反，她倒觉得风若宸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就从他对风裳以及青衣的态度便能看出。
想到风若宸，没由来地就会想起风萧逸，继而想起了萧意楼。
萧意楼呵萧意楼……她反反复复念着他的名字，眉宇间渐渐浮上一抹疑惑和愁色，这几天萧意楼的行为颇有些异常，尽管还是会尽心尽力做她所说的事情，可是每次见面，却又总是冷冷淡淡的。
不是所谓的高冷，也不是傲气，就是有一种莫名的疏离感。
丹琴抱着一件披风小跑着过来，到了华央身边，叹了一声道：“哎哟皇上，这大冷天的你怎么又穿得这么少就出来了？将军要是知道了，不得骂死我……”
话未说完，就见华央做了个“嘘”的手势，而后回身指了指殿内，丹琴即刻会意，连忙收声，小心翼翼地替华央披上披风，压低声音道：“这天还冷着呢，可不能受了寒。”
“朕没事，朕身子骨好着呢……”话未说完，她突然打了个冷战，俯身轻咳了几声。
丹琴一脸担忧地扶着她，见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忍不住问道：“皇上，你还好吧？忌先生就在宫中，要不要请忌先生来给皇上看看？”
华央轻轻挥了挥手，语气有些微弱，“不用麻烦了……”
“这怎么能是麻烦呢？”丹琴撅了撅嘴，“自从上一次的事情过后，皇上就经常会出现这种症状，依照康太医的说法，这是后遗之症，万不可轻视了。”
闻言，华央不由呵呵轻笑了两声，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放心吧，朕自己就是医者，朕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过些日子就没事了。”
“当真？”丹琴将信将疑。
“朕说话一言九鼎，绝无虚言。”华央一脸正色地看着她，她这才收起疑色，点点头道：“好好好……奴婢相信皇上，可好？这外面太冷了，咱们到偏殿待着吧。”
“没事。”华央压住她的手，“整天待在暖炉边上，朕已经快被烤化了，你就让朕透口气吧。”
丹琴听出她话中有话，便不好再勉强，只能一直跟在她身边，生怕自己一个转身，华央就把披风给解了。
殿内，时不时有一阵轻轻的说话声，外面听得并不清楚。
“看来，确如皇上所言，王爷早就知道了。”青衣凄凄一笑，低下头去，“也就我自己不知道，我的那些举动王爷看在眼中，一定觉得很可笑很滑稽吧？”
风若宸敛眸，摇摇头，“本王应该谢谢你，你既是被逼无奈，本王便不会责怪于你。”
青衣闻言，只觉胸口一堵，抬眼向他看去，“你……都不问我，让我给你下毒的人是谁？”
“重要吗？”风若宸淡淡一笑，“这十年间，想要杀死本王的人，实在太多，本王不可能一一全都记下来，且看上天看垂怜，能容我到几时。”
“王爷……”
“本王知道，你私自更改药的剂量，又一次次推诿不愿下毒，而今身份暴露被抓，那个人一定不会放过你的。”风若宸说着定定看了她一眼，正了正脸色，“这风州你是不能再待下去了，本王会安排人送你离开这里。”
青衣神色一惊，“王爷要送我去哪里？”
“一位故友那里，他可以保你周全，任何人都不可能将你带走。”
“王爷……”青衣喉间一哽，眼泪顺颊而下，她下意识地低下头去，摇头道：“青衣何德何能，得王爷这般容忍庇护？”
风若宸不由轻笑一声，递了方帕子给她，“我从未将你当做下人看待，其算是朋友之间的伸手相助吧。”
“朋友……”青衣轻轻念叨了即便，而后轻笑一声，点了点头，“好，那青衣……就先记下王爷的这份恩德，来日若有缘，青衣一定会好好报答王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