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歆怔住了。
韩管家还在往下说：“将军虽然已经搬出武家，可他依然姓武，他的名字还在武家族谱上，如果要满门抄斩，你以为将军跑得掉吗？”
阿歆张了张嘴，艰难地说道：“这件事情将军不知情，不知者无罪，再加上有小姐帮忙说情，皇帝应该能赦免将军吧……”
韩管家冷笑：“你把明和帝想得太善良了，他根本不在乎将军是否知情，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借口，一个可以将卸磨杀驴的正当理由。”
“明和帝已经不再是年轻时的明和帝了，他的年纪越大，猜疑心就越重。将军手握兵权，明和帝早就已经对将军生出了忌惮之心，他一直都想找机会把将军手里的兵权收回去，只是苦于找不到机会。若是被他知道武家假冒公主的事情，他肯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夺走将军手里的兵权。”
“将军戎马一生，战功显赫，在军中声望极高，明和帝绝对不会让将军一直活着。”
“飞鸟尽，良弓藏，我不想看到那一天的到来。”
“我希望将军一直待在北雁关，我宁肯他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也不愿看到他死在誓死效忠的帝王之手。”
阿歆站在原地，许久都没能说出一个字。
韩管家拍了下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知道你对将军忠心耿耿，将军交给你的任务，你就算拼上性命也会完成。可你得想一想将军现在的处境，他已经站在悬崖边上，每走一步都必须要谨慎小心。“
阿歆握紧拳头：“小姐她是无辜的，她被人顶替了身份，现在还被人追杀，我们不能不管她……”
“你可以去保护她，但你不能把将军拖进来，她的身份太敏感了，很有可能会害死将军。”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想起侍女的声音：“二小姐，您怎么在这里？”
阿歆脸色一变，她大步冲出去，看到唐蜜正站在外面。
“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蜜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自然些：“我看到你一直没回来，就来找你了，你已经换好衣服了吗？”
“嗯，换好了。”
这时韩管家也走了出来。
他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从容不迫地说道：“将军府很大，二小姐还是不要乱跑比较好，若是迷路就不好了。”
唐蜜只要一看到他，就会想起刚才他说的那些话。
这让她很不自在。
“哦。”
韩管家像是没看出她的不自在，说：“我已经让人去收拾客房了，二小姐和阿歆今晚就留在将军府吧。”
唐蜜：“不用了，我们已经在客栈定了房间，晚上我们回客栈去睡就行了。”
韩管家没有勉强她：“这样啊，二小姐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都可以跟我说。”
“谢谢。”
唐蜜顿了顿，随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三郎还在将军府吗？”
韩管家：“姑爷考上状元后，领了翰林院编纂的职位，他每天天一亮就得去翰林院点卯，要到太阳落山才能回来。”
“那我可以在这里等他回来吗？”
“当然可以。”
……
韩管家还有很多事情要忙，等他走后，唐蜜立刻就长长地呼了口气。
阿歆很是自责：“抱歉。”
“你又没做错什么，干嘛要道歉？”
“刚才我跟韩叔说的那些话，我猜你应该都听到了吧？”
唐蜜颔首：“嗯。”
“抱歉，我们都没有指责你的意思，韩叔对将军忠心耿耿，他不管做什么都是以将军为先，可能他的做法会让你不大舒服，希望你不要怪他。”
唐蜜苦笑：“我懂的，我没有怪他的意思。”
“那就好……”
唐蜜忽然问道：“你们刚才说假冒公主，是怎么回事？”
比起韩管家的事情，她更关系假冒公主的事情。
阿歆迟疑片刻方才说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简而言之就是……就是你的身份被人给顶替了，曦月公主的头衔原本应该属于你，可如今却被倪子衿给抢走了。”
唐蜜非常错愕，她指着自己问道：“你说我是公主？”
“嗯。”
“你在开玩笑吧？我这样子会是公主？”
阿歆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没有骗你，你的父亲是瑾太子，当今圣上是你的祖父，你的的确确是公主。”
“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你把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又怎么会记得那些往事？”
唐蜜背着个巨大的真相给震得脑袋发懵。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将这个真相给消化掉：“如果我真是公主，我应该生活在宫里才对，怎么会被拐卖到东河庄？”
“十年前，瑾太子和太子妃去世，小姐作为他们唯一仅剩的血脉，被送到武家，交由武家人照顾抚养。去年上元节的时候，你随武家人外出赏灯，不慎走丢，被人拐卖到了东河庄。”
阿歆的叙述非常平板，一点起伏都没有。
但唐蜜却从中听出一点不寻常的意味：“因为我走丢了，所以武家就找了别人顶替我入宫被封为公主？”
“嗯。”
“这就是武家一定要杀我的原因？”
“对。”
唐蜜很想笑：“这就是我的亲人？为了功名利禄，可以置我于死地？”
阿歆替她感到心疼：“你不必感到难过，武家一直都是这样，当年为了巴结瑾太子，武家将你的母亲送入东宫。后来瑾太子出事，武家立刻就放弃你的母亲，并将你软禁在后院。待事过境迁，明和帝准备将你迎回宫中的时候，武家又找人顶替你的身份。他们的眼里只有利益，没有亲情，你以后若是遇到他们，也无需顾念亲情。”
软禁……
当唐蜜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些零碎画面。
那是残留在这具身体里的记忆。
第467章 进退无路
“记住，你是个罪人，我们武家愿意收留你，已经冒了很大的风险，你绝对不能再给我们惹麻烦。”
“以后你就呆在这个院子里，不准迈出院门一步。”
当院门被关上，很快传来落锁的声音，七岁的云蓁独自站在院子里，一脸的茫然无措。
“这些虽然是剩饭剩菜，但以你现在的身份，我们能赏你一口吃的就很不错了。你要是不想吃，那就饿着吧，反正就算你饿死了，也不会有人来帮你。”
云蓁一口一口地咬着冷硬的馒头，艰难地咽下肚。
丫鬟们的议论声透过院墙传进来。
“听说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都死了，为什么只有二小姐还活着啊？”
“因为她命硬呗，克死了爹娘兄长，真是个丧门星。”
“咱们以后离她远点儿，免得被她给连累了。”
……
云蓁捏着馒头的手指在颤抖，她一边哭一边吃，母妃说过要她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所以她不能死。
就算食物再难吃，她也可以吃得下去。
倪蒹葭上下打量她，目露嘲讽：“你就是云蓁？听说你娘以前是全京城最漂亮的女人，可我看你长得也不怎么样嘛。”
“不过你这身衣服倒是挺合身的，以后咱们家丫鬟丢掉不要的旧衣服，都可以送来给你穿，免得浪费了。”
云蓁瑟缩着瘦小的身子，不敢吭声。
“我真不明白外婆为什么要把你接回家来，像你这种罪人，就应该跟你爹娘一起死了才干净。”
“你为什么不说话？哑了吗？”
丫鬟将云蓁推倒在地上：“三小姐让你说话，你听不到吗？！”
倪蒹葭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仿佛在看一只随时都可以捏死的蝼蚁：“我娘说你娘是个贱人，而你就是个小贱人，你们一家活该死绝了。”
云蓁猛地扑上去，一口咬住她的胳膊：“我不准你骂我娘！”
倪蒹葭疼得脸都白了。
丫鬟们一拥而上，将云蓁拖开，死死按在地上。
倪蒹葭捂住被咬出血了的手腕，恶狠狠地骂道：“给我打她，狠狠地打！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咬人！”
拳头如同雨点般砸下来，云蓁毫无反抗之力，只能死死抱住脑袋，缩成一团。
直到她被打得奄奄一息时，倪蒹葭方才带着丫鬟们扬长而去。
云蓁趴在地上，浑身都疼得厉害。
“娘，活着好辛苦，我可不可以放弃？”
……
倪子衿：“今天是上元节，城里有花灯会，你跟我们一起去看吧。”
云蓁知道她们不安好心，可她还是很想出门。
她已经很多年都没看过外面的世界了。
她只想看一眼。
看完就回家。
花灯会上有很多的漂亮花灯，四周全都是拥挤的人潮。
云蓁走着走着就跟武家的人走散了。
灯火辉煌的夜里，四处全都是陌生的面孔，她独自站在人海之中，不知该去往何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