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熠知前去三河县的各村巡查。
如今衙门里,就只有秦熠知的好友兼师爷云祁在全权负责日常事务的处理。
云祁这几天好不容易忙完了院试后的阅卷工作,此时正闭眼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嚼着肉干,哼着小曲儿,真是好不惬意。
突的。
管家前来汇报。
“云公子,赵成回来了。”
“嗯,让他进来吧。”云祁连眼都没睁,懒洋洋的说道。
“是。”
片刻后。
卸了佩刀的赵成走了进来:“回禀云公子,户籍已顺利送达厉夫人的手里。”
“嗯,退下吧,该干嘛干嘛去。”这种天儿,最适合在太阳下睡个懒觉了。
赵成却半跪着没动。
云祁缓缓睁开眼:“可还有事?”
赵成点点头:“回禀云公子,今日前往言家村给厉夫人送户籍之时,恰巧遇听到了言传根的妻子,当时正口出不逊辱骂县太爷,还曾扬言,要扎个纸人……”
赵成一字不漏的把当时的情况一一说给了师爷听。
云祁从躺椅上起身并坐直了身子,眉头微挑,:“人呢?”
“属下已经抓回来了,现在正关在牢房里。”
“做的不错,那王氏暂且先关上几天,等哪天师爷我心情好了,再去找她慢慢算账。”居然敢诅咒熠知,而且曾经还百般刁难欺辱打骂过熠知的未来夫人,这等恶毒的蠢妇,就要好好收拾收拾才行。
“是,属下遵命。”
“记得好好招待招待那王氏,别弄死了就成。”
“是。”
赵成退下后。
云祁看着盘子里那仅剩的最后一根肉干,咽了咽口腔迅速分泌的唾液,对秦熠知那厮恨得牙痒痒。
明明带回来那么一大罐子好吃的肉干,结果却小气巴巴的只分了他一小碟,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这猪肉干带着微辣,口感紧实,色泽红亮,上面还沾着白芝麻,真真是色香味俱全,让人越吃越爽,越吃越想吃,根本就停不下来。
他也曾让府中厨子做过这肉干,可没有了那刺激的辣椒味儿,总觉得那肉干吃起来没滋没味的如同嚼蜡。
云祁捏起最后一根肉干,深吸一口气嗅了嗅,在心底挣扎一番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咬了一小口,看向管家亲昵的喊道:“伍叔。”
管家顿时心生警惕:“云公子有事请讲。”
“你说……我买点肉给厉云杉送去,再给她点银子,让她帮我做些肉干,你觉得如何?”
“……老奴觉得,大少爷回来,你会死的很惨的。”官家无比肯定道。
“……”这老家伙,瞎说什么大实话?云祁气结。
管家眼观鼻,鼻观心的继续道:“毕竟,大少爷很是看重夫人,而夫人身体也不是很好,若是因你馋嘴而让夫人受累,大少爷肯定不会绕了你的。”
云祁走过去揽住管家的肩,一副交情很好的样子:“伍叔,你不说,我不说,厉云杉不说,熠知是不会知道的。”
管家面色冷冷,把云祁搭在他肩头的手扯开:“云公子,这是不可能的,老奴从不对大少爷有任何隐瞒。”
云祁气哼哼的瞪了管家一眼,气闷的躺回躺椅上——挺尸去了。
县衙大牢。
王氏一路上被绳子拖在马后跑了很长一段路,随后又被犹如麻袋一般丢在马背上颠簸着抵达了三河县,年纪一大把的她,又惊又怕,等此时被丢进县衙大牢时,整个人犹如死狗一般被衙役拖拽着扔进了大牢。
大牢内。
光线昏暗。
各种鬼哭狼嚎声声汇成一片。
扑鼻的恶臭,简直比茅房还要难闻。
王氏奄奄一息的被丢在湿漉漉,臭烘烘的稻草上,直到她这个囚牢的门关上并上锁后,这才反应过来,疯了似的匍匐着怕了过去。
“不要,我不要关在这里,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两个衙役冷冷一笑:“还有精神大吼大叫,看样子肚子应该不饿,今晚你的晚饭就不用吃了。”
王氏:“……”
王氏左右两边的囚犯,看着王氏,却露出贪婪之色。
两个衙役离开后。
牢房内的囚犯们兴奋了。
好久没有来新货色了,今晚可有得热闹,有得玩儿了……
于是乎。
牢房内的囚犯们,发出各种不怀好意的吼叫声,吓得王氏直往囚牢中间缩。
“不要,我不要呆在这个鬼地方,我不要在这儿……。”
只是,要不要呆在这儿,可不是她说了算……
……
言正清这一落榜。
王氏这一被带走。
言传根家的日子,就彻底乱了套。
到了可以议亲年纪的言蓉蓉,整日的哭哭啼啼,心底怨恨四叔不争气,连那么简单的题都会做错,害得她现在的处境真可谓是高不成,低不就,一下子陷入了两难。
虽然说可以再缓缓,可女孩子若是十四岁之前还没订下亲事,往后可就不容易找到什么好人家了。
余氏成天给男人吹枕头风,唆使她家男人赶紧分家,要不然被老婆子牵连到了可就惨了。
镇上的二房也很苦逼。
得知老娘因为四弟没考上秀才,口没遮拦的辱骂县令被带走,大哥又来接他们一家三口赶紧回去商议,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喊他们二房回去所谓的商议,不外乎就是让他们掏银子,而且还是要足够多的银子。
言正清也心急如焚。
一方面担心被抓走的老娘,会牵连到他今后的科考。
另一方面,则担心被赵成宣扬出去他答题所犯的低级错误,会让家里不再赞同他继续科考。
言传根这三天,跑遍了所有的亲戚,跑遍了所有的村民家去借银子,可真真借到的银子却并不多。
这一日。
言传根家齐聚一堂,包括已经出嫁的两个闺女连同女婿都一块儿回来了。
“今儿爹叫你们回来,想必不用爹细说,你们也都能知道是为啥。”
几个儿女望着言传根,皆是一脸愁苦。
言传根哽咽道:“你们娘脑子一时糊涂,口没遮拦骂了县令大人,如今关在了县衙大牢,也不知咋样了,虽说她闯下了如此大祸,完全是咎由自取,可……可好歹那也是怀胎十月生下你们,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们养大成人的亲娘,今儿爹找你们来,就是想大伙一起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你娘给捞出来。”
说完,言传根期待的看着几个儿女。
言正文见爹的目光最先落在他身上,当即脑袋就摇得好似拨浪鼓一般,似是解释,又似是带着埋怨,自怨自怜道:“爹,我虽然是长兄,可你也知道,你儿子我,就是个跟着你种地的农民,一年四季地里收成所卖得的钱银,我也从未沾手过,身上既无钱,也无认识的贵人,我真的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言传根心中失落,随后目光期盼的又看向家中最能赚钱,平日里偶尔也能和贵人老爷说上话的老二。
“正斌,想想办法吧。”
从未被父亲如此“重视”的言正斌,此刻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难受。
桌子底下,言正斌的妻子钱氏,死死攥紧丈夫的手,生怕丈夫脑子一热,就冲动的揽下这事儿。
几天前,才刚刚拿回来三百个大钱,还买了一只鸡,一只鸭,这才隔几天?他们上哪里去弄钱?
言正斌能当上二掌柜,也不是个傻子,他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心里清楚的很。
满脸苦涩的看向老爹,自嘲道:“爹,虽说我是个二掌柜,但我这二掌柜的身份,在那些贵人眼里,我其实就和端盘子的跑堂伙计差不多,平日里贵人们来吃饭,对我说话都是横眉竖眼的瞧不上,退一万步说,就算我厚着脸皮找上门去求贵人帮忙,可那些贵人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民不与官斗,穷不与富斗’这话呢?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没什么交情的客栈小管事,而去得罪本县父母官呢?”
言传根阴沉着脸,直直盯了言正斌两口子好一阵后,这才把目光又移向老四。
言正清对上父亲的视线,无力的沉痛闭上了双眼,哽咽道:“爹,昨日我便去求了夫子,还有学堂平时走的比较近同窗,可……他们一听就听说了我家的事儿,一听说我上门,一个个皆是避而不见,都怪我,都怪我,儿子不孝……。”
说着说着,言正清便痛哭流涕起来。
言传根也红了眼。
言蓉蓉瞥了四叔一眼,垂下的眸子里满是愤恨之色。
这一切,可不就怪四叔吗?
若非四叔不中用,没考上秀才,奶奶怎么会一时冲动说了浑话?不说荤话,奶奶也就不会被衙役抓走,这一切,都是四叔造成的,都怪四叔。
言传根艰难的咽了咽,随后看向大女婿和小女婿。
大女婿张铁蛋是个铁匠,为人粗俗,平日里和言家往来颇少,也不得言传根一家的看重,当然,张铁匠也很是看不起这一家子明明是泥腿子,却偏偏故作清高的样子,你说你装清高,其实这也没啥,关键是这言传根一家,这读书的人还没考出个名堂来,就成天摆着官老爷的普,于是,岳家和女婿一家两看相厌,索性减少往来,眼不见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