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萧然死了,死的时候他满身都是血,那场车祸,是薛骁的噩梦,薛骁每一次弹钢琴,都能感受到指骨在震动,一双染了鲜血的双手绝不是上帝之手,也不配拥有音乐的灵魂,和最纯真的爱情。
许萧然死的时候,是在医院,躺在病床上的少年脸色苍白,他抱着薛骁说,“薛骁,我对不起许嘉余,薛骁这一生都对不起她,请你好好照乐乐。”
薛骁因此放弃了自己最爱的音乐,从此在南艺校园日复一日的囚禁自己。
第四百二十五章:薛骁前世日记一
> 我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是2027年的4月,天空阴沉沉的,完全没有生气,是在夏天还没有到来,春天还没有过去的时候。我看着她穿着白色的衬衫,酒红色的长裙,施施然走过我的窗户。
我是一个沉默的人,理应我的性格就是这样子的,从来也不曾有片面的温和,仿佛生活里的那些鲜活都那样刻薄的,强硬的,从我的心里逃离。
我在这个学校呆了整整十年。沉默的呆了整整十年。我已经忘记当初我来到此处的意义,也已经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还在这里。当我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就失去了同我家族所有的联系,和曾经的鲜活的青春永远的告别。我的心如同坠入了幽暗的深谷,无法自拔。有时候我会想,我这种活法,也是一种,极致的悲哀吧。
我总是潦倒的活着,穿着破旧的白衬衫,泛黄的牛仔裤,满面胡茬,长发。我一直在现实与幻想构造的两个世界里来回穿梭。我在南艺,呆了十年。我常常踏着还未落下的月光走进钢琴教室,也常常深夜跌坐在钢琴旁发愣。
大部分学生总是不能理解为什么钢琴这门重要的选修课,只有一位教授,而且不修边幅,邋遢至极,简直是玷污了钢琴这门艺术。在她们严重,一个优秀的钢琴师,应该是穿着帅气西装,拥有忧郁眼神,修长手指,眉目清秀,气质卓然,决不应该是这样一个邋遢大叔。我是经常听见女学生们倨傲的漫不经心的说。
我知道这些学生以后都可能是天之骄子,娇女,可是我是不在乎的。因为他们都缺少了某些东西,这些缺憾,怕是这一生都无法弥补。我活得时间是太久了,也是太少了。
有时候我会勉为其难陷入一场午睡,可能就会在下午四五点起来,这时候我就憎恨自己的时间为何就这样轻易的失去,这样让我捉摸不得的时间,我会愤恨,为什么要睡觉,为什么要陷入这种无法自拔的黑暗。
再来说说她,那一天,我坐在钢琴前,宿醉之后的我,依旧是邋遢的,坐在钢琴前。看着半开的窗户,带来了一丝雨后的微腥的味道。我忽然想弹一支曲子。很少有这样的时刻,我难得起了兴趣。
手指飞快的舞动着,我闭上眼睛,享受着,月光下,深蓝色的大海,轻微的呼吸着,舒缓的起伏着蓝色的波涛;海浪里,点缀着几颗白色的、绿色的珍珠,在蓝色的大海上轻轻的滚动,光华的月色,蓝色的大海,白色的岛屿山崖,绿色的树木,我以为这是天地间绝无仅有的结合。
直到我仿佛听见有什么破空而来,在属于我的画卷里卷出了一丝光华,我睁开眼睛,看着她从我窗前走过,口里无意哼的曲子打破了我乐曲的平静,带来的波澜让我的手指情不自禁的被她所吸引着跳跃。这是风的呢喃,这也是秋日私语。
第四百二十六章:薛骁前世日记二
> “薛骁,南艺新来了一批学生,需要你培养。”
黄乐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来。打破了我对于音乐的幻想。
“我说,你就不能等我弹完?”
我看着她,精致的妆容,一丝不苟的打扮。莫名的觉得奇怪。只是认识很多年,我知道她的性格,从来也不肯有半点拖延。
“得了吧,你天天弹钢琴,哪天啊不可以谈?真是搞不懂你,这都已经十年了,为什么你还愿意在这里带着,要知道,你若说回来,多少人翘首以盼,千金以待。”
“我不感兴趣。”合上钢琴盖,我双手插兜欲离开。
“不一样,我可是听说,这次有极有天赋的女孩子,怕是拥有一双灵魂之手。可以与当年的上帝之手两相比较,望其项背。”
黄乐颇为自信的说。好像意料到我能够被别人的音乐打动,几乎不可能。我摇了摇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回到了我的出租屋,整齐得一塌糊涂,好吧,我仿佛只会说这一个词,一塌糊涂,我是个精分,一面我不羁放荡,一面我整洁干净,我的出租屋大概只有六十八平米,但是干净得一尘不染。
墙壁上密密麻麻的是各种曲谱。写字台上堆得满满的是曲谱。一面大书架上是各种音乐书籍,另一面挂满了各种乐器。一个小桌子,上面有古老的唱片机。一个椅子上有收音机。一个吊床孤零零的横在一旁。卫生间倒是有两平方米,东西简单。
我就两套衣服,万一哪天忽然觉得不爽,就跑到商场,换一套,丢下一套。
大概这十年,我就是这样活着的吧。我出了门,走在夜色里,这座南国的小城,夜晚的时候并不是特别喧闹,路灯枯黄色的摇曳,街道两旁的树有着巨大的残忍的影子。
我听着mp3,这仅仅是因为我不太喜欢手机,太大了,而且对于我来说没什么用,大部分时候,我还是很喜欢听唱片的。好吧,这是多么奇怪的古老的生活方式。
黄乐无数次惊讶的大呼奇怪,黄乐是个优雅而骄矜的女人,二十六岁,单身,总是精致娇柔,穿着名牌,交际众多。她是学校的教导主任,却活得比学生老师还要肆意。活得很轻狂。
她的口头禅是,女人就是要花钱的,不花钱怎么称得上是女人?一个月两万多,化妆品和衣服一定是两万块。到底是在吃食她从不计较,很多时候她也就吃几个黄瓜或者一个苹果,也满足不已。
我不是很了解黄乐,但是我知道她似乎也是在用这样浮夸的外表的一切来掩饰着自己内心的心虚以及寂寞啊。
是啊,我们都是一群寂寞的人,所以我们都想孤魂野鬼一样在这世间游荡。
我总感觉死亡之神会在某一天突然眷顾我,然后带我走,因为好像在模糊的记忆里,有一个女人,我的母亲,有一个小女孩,我幼时的知己,有一个小伙子,许萧然,他们在等我。
第四百二十七章:薛骁前世日记三
> “先生,你好,请问你知道班得瑞酒吧在哪里吗?”
虽然这还是一个南国的小城,但是大部分夜色里的女人都是画着浓妆,穿着时尚,难得见到这样以为素雅的女人,当大部分南国水做的美女开始向浓华转变的时候,还能见到如此一位眉眼精致,淡雅平和的美人,实在是难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我淡淡的说。
她忽然像是找到了光的飞蛾,忽然热烈的笑了。“先生,你知道吗?我问过好多人,可是只有你才知道。”
“你去哪里做什么?”我有点轻薄。
“我去寻找音乐。”她年轻的脸庞满满都是自信和骄傲。
“呵呵,这真是我听过最大的笑话。这年头人找酒吧竟然是为了找音乐?”也许是我的嘲讽太明显,抑或是她听过太多的嘲笑。
她并不生气,“先生,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了一个叫做班得瑞的酒吧,里面有一个班得瑞乐团,有个被称为“上帝之手”的人会弹奏天籁之音。”
“你是拜师的?”
“不,我是寻找梦想的。”她固执而骄傲,倔强而虔诚。
可是多少人曾经满怀着希望去追寻音乐,最终还是失败了,只能庸庸碌碌活在浮华的人世,弹奏着那些娱乐至死的音乐,那甚至不是音乐,只是庸碌者的呻吟。
“梦想,呵呵,小姐,若是你肯陪我喝一杯,一切都好谈,别说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我大步向前走去,今晚我的目的地的确是班得瑞酒吧,小的可怜,地下二层,知名度特别小,人少,安静。
“可以的,先生。谢谢你。”她小步追了上来,还是很认真执着。“你难道没有梦想么?”
“我没有梦想。”我还是很冷淡。
“为什么没有呢?”真是像个小蜜蜂嗡嗡乱叫。
“我不想有。”我冷漠至极。这个年代谁还有梦想?谁愿意为梦想付出努力?梦想已经彻底落后了,一点也不值钱。
“人怎么可以没有梦想呢?”她低声呢喃。似乎很是不解。
当我推开班得瑞的破铁门的时候,空气有一秒钟的窒息,随即而来的继续是原样。我知道每一天都会有不同的人聚集在这里回想当初班得瑞的盛况,悼念这一切。至于到底是谁毁掉了班得瑞,现在还没有定论。
“老薛,今天想来杯什么?”杜老九还是很热情。
“柠檬伴雪。”
“好嘞,今天咋还来了个漂亮姑娘,要喝点什么?”
“我,我也要柠檬伴雪。”
“呵呵,天真。”我冷笑,并不制止。
“好嘞,两杯柠檬伴雪。”老九调笑的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