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田嬷嬷惊叫,“表姑娘是大舅老爷的孩子,姑娘从昏迷中醒来后就有点神志不清,记不起当时的事,她不过是觉得表姑娘亲切,潜意识里才会当表姑娘是她当时的那个孩子。”
顾念默了默,看了看边上一脸沉静的老太妃,道,“你敢用你小孙子的性命发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田嬷嬷慌忙道,“要有一句胡言乱语,让我不得好死。”
顾念松了一口气,老太妃也在边上叹了一口气,声音沙哑道,
“将田嬷嬷押到柴房关起来。”
“我是姑娘的人,你们想知道的,我都说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老太妃和顾念都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让人将田嬷嬷带了下去。
“要不是当年我的疏忽,他也不会变成这样……我这辈子,最对不住的人,就是越儿,是我没护住他。”老太妃紧紧的握着顾念的手,愣愣地坐了好一会,声音哽咽的说道。
顾念听出她声音里的疲惫和悲痛,知道她说的是萧越,心里也很难过。
她声音沙哑的道,“祖母,这如何能怪您?”
她觉得老太妃已经很坚强了,丈夫早早亡故,留下三个儿子,她咬牙将儿子养大,撑住晋王府。
可等到中年时,顶天立地的儿子没了,她还是熬了过来,撑起晋王府。如果是自己,肯定做不到这样的好。
床榻上躺着的纪氏,忽然动了动,嘴里传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纪氏醒了。
顾念放开老太妃的手,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纪氏。
纪氏费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顾念的脸。
纪氏摇摇头,整个人清醒无比,只听顾念说道,“太妃醒了?”
纪氏慢慢的撑起身子,爬了起来,披头散发的坐在床上。“你这是对婆母的态度吗?”
顾念挑眉,“婆母?你不是说王爷不是你的孩子吗?”
纪氏直勾勾的看着顾念,“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顾念神色不变,看着她,道,“当然是田嬷嬷说出来的呀。”
纪氏呼吸一顿,笑了起来,头发披散下来,笑的渗人。
那样的笑声让人头皮发麻,在屋子里回荡。
老太妃拍拍小几,怒声道,“够了,纪氏,你给我闭嘴。”
这一声怒喝,如同平地惊雷,让纪氏停下笑声。
她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我不闭嘴,我为什么要闭嘴,我在你面前做低附小一辈子,我为什么要闭嘴。”
“你再不喜欢我,我也是萧易明媒正娶,上了皇家玉碟,是堂堂正正的晋王妃,到死,我和萧易生同衾死同穴。”
“老太婆,你能奈我何?”
纪氏说到最后,洋洋自得。
老太妃从前虽然不喜欢纪氏,但并不厌恶,可此刻只觉得她的嘴脸是那样的那看。
“祖母是不能奈你何,可你别忘了,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不就报应到你身上了,你以为没人奈你何?”
“错了,你说你上了皇家玉蝶,你是用什么身份上的?纪家大姑娘的身份,假的就是假的。”
“从前,没人戳穿你,不代表永远没人戳穿你。”
顾念平静地字一字的说道。
“不可能,你敢?你如果敢说,那整个晋王府都会被冠上欺君之罪,大家要死就一起死吧。”纪氏闻言,放声狂笑起来。
“你敢吗?你敢吗?”
老太妃盯着狂笑不止的纪氏,身体颤抖,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上冲。
她紧紧的抓住身边的小几,“你真以为老婆子不敢吗?就算是我们背上欺君之罪,我也不会让你得意,大不了鱼死网破。”
老太妃头晕目眩,气血翻涌不息。
顾念上前,扶住老太妃的胳膊,冷冷的回望着纪氏,
“你以为皇上真的会治罪晋王府吗?不要忘了,公爹是为什么而死,他是为国捐躯,他是皇上的至交好友,皇上甚至将王爷抚养在膝下。”
“足可见他对晋王府的厚爱,你为什么能风风光光的做了那么多年的太妃,都是因为公爹的遗泽。”
“你只是你,没有为晋王府挣来荣光,你说皇上会不会惩治你这个给晋王府,给王爷丢脸的人?”
“人家给你几分脸面,你就真的以为自己脸大如天了?”
“别做梦了。”
纪氏哈哈笑起来,“果然是那孽种看中的人,歪理一套一套的,那孽种不是我生的,你就不怕我将他奸生子的身份大白于天下?”
“幸好,那孽种不是我生的。”
顾念冷冷的看着纪氏,“幸好,王爷不是你生的,没有你这样丧心病狂的亲娘,英雄不问出处,王爷就算奸生子又如何,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撑起晋王府一片天。”
“他是皇上的左膀右臂,这些不是因为出身,就能抹煞的。”
纪氏看似清醒,其实已经癫狂,她大概也觉得自己到了穷途末路,说话颠三倒四,不知所谓,
“是他先背叛了我,是他的错,我没错,为什么要那样对我,我一点错都没有。”
“我做错了什么?不是我强求他娶的我,不是我让他去强了纪家大姑娘。”
“谁能想到鼎鼎大名的晋王萧易,竟然是个龌龊小人?”
“这就是报应,是萧易的报应。是他出尔反尔背叛我的下场。他让我不好,我就让他的孩子不得安宁。”
顾念的目光里充满了憎恶,
“公爹向你表白提亲的时候,你真的不知道吗?不知道他认错了人吗?”
纪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卡住了脖子,瞪着顾念,仿佛见鬼一般。
“我看应该得到报应的是你才对。”顾念鄙夷的道。
纪氏像被针刺一般,猛地从床上跳到地上,指着顾念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和那个孽障一样讨厌,抢了我玉儿的婚事,你们都是讨厌鬼。”
她咬牙切齿的说完,又哈哈的狂笑起来,忽然,笑声戛然而止,然后整个人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屋子里陡然安静下来,老太妃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靠在罗汉床上,顾念见她脸色苍白,身子不停的抖着,大声的喊了起来,“黄芪,你进来。”
黄芪和太妃的嬷嬷苏嬷嬷都等在外面,听到顾念的喊声推门而入。
顾念让黄芪背着老太妃去荣安堂,又吩咐还等在外面的青叶去把张春子叫过来,看看纪氏如何了。
张春子说纪氏不能受刺激,可这次的刺激很大,她不知道纪氏还能不能活,就算能活,又该是怎么样的情形。
不管是哪一种,她都不希望纪氏再好起来。
就算被人说她心肠坏也好,狠毒也好,她只盼望着萧越从此能够少一个对他掣肘的人。
*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雨来,顾念在老太妃的床前守了一晚未曾合眼。
老太妃是萧越所剩无几的亲人之一,她不想老太妃出事。
张春子看过纪氏以后,果然啧啧几声,说纪氏以后不可能好起来了,她此后大概会如一个三四岁的孩童。
痴痴呆呆的。
一夜未眠,顾念清澈明亮的眼眸有了血丝,眉宇间也有些倦意。
黄芪和苏嬷嬷都劝她去休息,顾念摇头。
她不只是守着老太妃,她也怕萧越随时会回来。
终于,第三日天色微微亮时,老太妃终于醒转过来,顾念惊喜的扑了过去,“祖母,祖母,你终于醒来了?”
老太妃见到顾念,嘴唇动了动,眼角微微湿润,“念念,越儿……越儿回来没有。”
见到顾念摇头,泪水从她眼眶里流了出来。
她一直以为自己将儿子教导的很好,可谁能想到他竟然能做出那样禽兽不如的事情,还瞒得死死的。
她将来到了地下,如何有脸面去见丈夫,还有萧家的列祖列宗?
她的心仿佛被人凌迟了一样,谁能说纪氏就一定是大错特错呢?只不过,纪氏是活着的那个,可以让人对她进行讨伐,而死的那个,还能怎么样?
总不能将尸骨挖出来鞭尸吧?
老太妃闭上眼,泪水不停地涌出来。
顾念也为面前的老人心痛,她曾经怀疑过老太妃是否知道实情,可没想到她比自己知道的还要晚一点。
好在,无论如何,萧越都是太妃的孙儿。
老太妃哭了很久才停下来,哭虽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可却能让心情宣泄出来,痛苦也会稍稍减轻。
“念念,越儿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顾念摇头,“孙媳不知道,不过,到现在没有不好的消息传来,就是好消息。”
“祖母,其实,孙媳早就知道王爷的身世有问题,可还没来得及查清楚,王爷就知道了,我相信王爷能想通的。”
老太妃此刻是既愤怒,又伤心,道,“你早就知道了?那你为何不早说啊。“
顾念抿唇,“孙媳知道这对王爷是一个大的打击,而且,孙媳……也期盼着这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