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郡王离开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对待亲爹一样的对待这位客人。
客人没有表态,他一时也不敢随意的换来换去。
林翊捏着酒盅,抬眼淡淡地看着店小二,“没听到姑娘说的,换个雅间……”
店小二这才躬身接过碧云手上银子,安排雅间去。
姜璇看着店小二有点不太情愿的离开,就不免有些好奇,既然有雅间,为何店小二会不太情愿换的样子?
等到雅间坐下,她好奇的问道,“你应该也没来金陵多久,为何人家刚刚仿佛不太愿意给你雅间的样子?”
“难不成你之前有过吃酒不给钱的先例?”
前一句林翊还不怎么在意,提起酒壶倒酒,等听到说吃酒不给钱,他的手一抖,酒就洒在桌上。
姜璇见状,不由的笑了起来,小二安排好雅间后,就退了出去,如今雅间里头就他们俩,就连碧云也被赶了出去。
她见酒洒了出来,知道被知道猜中了,抽出帕子,递给林翊,“擦擦,你做了哥哥的幕僚,有了束脩,应该不会这样落魄了。”
然后,她又豪气的道,“今日你的酒钱我包了。”
林翊再次变得哭笑不得,他随手接过帕子,将沾染在自己袖子上的酒液擦了擦,随手就将帕子放回袖袋中。
林翊在擦袖子的时候,姜璇正歪着头打量他。
一如往常,他穿的很朴素,浓眉如刀,下颌干净,整个人有种俊雅之感,宽肩大手,却是看得出身强体健,但气质却透出一股和气,很好说话的感觉。
她伸手将桌上的酒壶提起,放在鼻尖轻轻一闻,“这酒不错,应该是好几年的窖藏了。”说着,就准备给自己倒一杯。
正巧林翊抬头,见状连忙伸手拦住,“没想到你倒是懂,只是,你小小年纪,如何能喝酒?”
姜璇心头发笑,在边关的时候,一旦没有战事,父亲安歇在家的时候,父女俩时常会坐下来小酌一番。
她会知道母亲的死因奇怪,也是因为有次父亲喝多了。
她从小就跟着父亲喝,虽然说不能多喝,但三五杯还是可以的。
她想到母亲的死,心情有点郁郁,手一顿,还是放下手中的酒壶。
林翊见她忽然好想被沉郁给笼罩,道,“不然你喝酒不开心吗?我让店家给你上壶上好的茶吧。”
无酒有茶也是可以的,只是可惜这样好的酒不能尝上一尝。
刚才黄先生说是回老家有事去了,没赶上过节,难道他是……
“先生回老家,是因为家里出了什么事?是你的妻儿……”
她迟疑的问道,黄先生看起来有点年纪了,应该有妻室了吧。
听她这么问,林翊垂下眼看着手中的酒盅,将里头的酒引尽后,道,“我没有妻室……”
至于儿子……
姜璇见他这样,仿佛有什么伤心事,没有再问,只是心头好奇,怎么这么大的年纪,还没有妻室?
看他心情不太好的样子,难道是原先有,但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没有了?
但不管怎么说,总是人家不愿意提起的伤心之事。
小二上了茶上来,姜璇倒了一杯,慢慢的品着茶,看着外头人群涌动。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这样?
小的时候,她懦弱不堪,心头虽有埋怨,但并不敢反抗。
后来,去了父亲身边,慢慢的才变得开怀起来,前程往事,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总有意想不到的事在等着她。
母亲的死,从前也许是无能为力,可如今,她一定要彻查清楚。
林翊看着她,她在遇到他的时候,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手指动了动,想要抚平她眉间的褶皱,“你可是遇到什么事?姑娘家家,就该开开心心的,可不要整天愁眉苦脸的。”
“不美丽。”
姜璇叹了口气,唇角扯出一抹笑,“不过是遇到不好的事情罢了,人总是会遇到不好的事。”
她收回看向人群的目光,“比如先生,才华横溢,为何会如此潦倒?最后只做一个普通的幕僚?
你如果去科举,或者征战沙场,总能出头,为何不去呢?”
“先生这样避世而居,仿佛和凡尘俗世不沾染了。”
林翊本想是让她不要愁眉苦脸,高兴起来,没想到反倒将话题给连到自己身上了。
他笑了笑,他曾经站在权利的顶峰,并没因此得到什么快感,反而是疲惫丛生。
反倒是如今的生活,让他觉得他像一个人。
只是,已经对小姑娘说了谎话,似乎就要一个接一个不停的圆下去了。
姜璇叹了口气,接着道,“虽然我曾经在边疆呆着,那里是武将厮杀的地方,都说文臣才是满肚子的心眼,可谁说武将就不是呢?
我很不喜欢那些满肚子心眼的人,但是先生你不争这些名利,清净而居,这样很好。”
“我也只在边疆呆过,对其他各处的风景也很向往,我很羡慕你。”
姜璇到如今,刨去初见时的惊吓,以及那个匣子下的礼物,对面前的黄先生,还是感觉不错的。
也可能是因为他的脾气,还有他说话做事的方式,让她觉得很舒服吧。
林翊看着她清亮的眼睛望着自己,他甚至能在她眼底看到他的样子,道,“要是有一天,你知道我不是你想的那样呢?”
“只要先生不骗我,我就能接受,再说,你又能做什么坏事不成?”
她想了想,“你以后可以叫我阿璇,我也过了被人叫小姑娘的年纪了。”
她自嘲般的笑笑,十九岁……确实是很大的年纪了。
林翊笑容凝结在唇角,微微敛去,她不喜欢旁人骗她,看来他这身份,一时半会是不能说破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究竟有什么烦恼呢。”林翊继续问她。
她若是有什么小麻烦,他可以顺手帮她解决。
姜璇想了想,如今黄先生是哥哥的幕僚,查探母亲之死的真实原因,或许哥哥会交给黄先生呢?
这个倒没什么,就是她总觉得她记忆缺失了一块,按照上次她对哥哥的试探,哥哥知道,但应该不想让她知道。
按照一般来说,家中有人记忆缺失,家人应该是想方设法的帮助她记起来。
可到了她这里,先不说祖母她们是否知道,她想不起来,哥哥和父亲是乐见其成的。
对于那段记忆,她很想知道。
不知道还算了,现在知道了,她不想起来,她会觉得没有安全感。
她皱了皱眉头,说,“我倒是有一事想求先生再帮忙,不知道先生肯不肯帮……”
她的脸盘白皙,但不会看起来很孱弱,五官精致,眼睛如澄亮的宝石,嵌在脸上。
此刻,她的相求让他没办法拒绝,哪怕还不知道她要求的是什么事情。
林翊笑了起来,向后仰靠在椅子上,双手随意交叉,“要我帮你什么,你直说吧,上次你对于南燕的那段记录,虽然说是瞎说的,但我后来再其他的地方核实了,确实是和你说的那样。
你求的事,但凡我能做到,我都不会拒绝你。”
姜璇这才问道,“你上次说的两生花,你能和我说说吗?”
她这样一问,林翊又好奇了,“你要知道这个做什么?”
姜璇暂时没说她觉得自己记忆出了问题,自然随意的找了话搪塞他,“就是好奇,两生花,难道是让人拥有两段人生吗?”
林翊闻言,自然是知道她在说话的,他沉吟了会,说道,“听说两生花是南燕的圣花。其貌不扬,它虽然叫花,但却不是供人欣赏的,而是一种药花。”
“药花?”姜璇喃喃。
“对,不过不是起死回生的药花,而是可以让人拥有两段人生,吃了这花做的药就可以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另外一个人?”姜璇听到他这样说,眉头皱了皱,“你曾经见过这花吗?”
林翊顿了下,道,“我没见过,但我知道哪里有,慈玄观的有任观主那里收过两生花的干花,不过,干花没有效用,只是看看。”
不知道怎么,姜璇很想看一看这朵干花,没有理由,就是心头一股好奇驱使着。
她皱皱眉,“难不成那花放在慈玄观最后一座大殿?那里我上次逛过,守卫特别的森严,我只是无意走到那里,远远就被赶走了。”
林翊笑了笑,自然的,他真正的居所就在那里,那上头,确实是慈玄观放重物的地方。
他本来可以将这花拿出来给她看看的,毕竟,干花是没什么用处的,纯粹就是那位先逝的观主对友人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