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二伯父直接在饭桌上对堂弟恨铁不成钢的破口大骂,直说他现在考在班级的倒数不说,还不念书天天就知道逃课,老师都往他这投诉了好几次,还说堂弟连同学都相处不好,在班上人缘都不行……这么念叨下来,说得好像堂弟一无是处一样。
那时,马丁宁只是看着马华默默地把头低得很低,再怎么被骂也没用把头抬起来,不断往嘴里放着饭,咀嚼着,好像总也吃不完似的,畏畏缩缩的样子和从前大相径庭。
二伯父在后头,在没有堂弟的家族群里很是严厉地说,像堂弟这样发展下去,在这原来的学校里,天天名列倒数第一,估计以后也没有什么出息,没准连个高中都要考不上,他已经从好友那边问到了一家厉害的学校,打算把堂弟送过去,听说那家是全封闭的寄宿学校,要求也严格,在那都能静下心学习!只要去了,肯定能把堂弟身上那些臭毛病给纠正过来。
马丁宁当然是没有反对的余地,她是小辈,哪能对长辈的想法指手画脚,况且在那时,她也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毕竟本地的教育水平也就那样、堂弟又和老师、同学现在都处不太好,换个环境、换个同学老师,没准什么都顺风顺水了,到时候还能在成绩上有显著的提升呢!
可她并不知道,二伯父说的严格学习,是这么个严格法,她苦笑着。
车窗外的夜景随着车辆的行驶飞快地略过,夜灯似乎都连成了一条线。
此刻的马丁宁正坐在大巴车上后排靠窗的位置,这是今天最后一班从h城到西山学院所在的县城的大巴,车上早就熙熙攘攘地坐满了人。
平日工作日期间,末班车上总是小猫三两只,可今天一早就坐得满满,甚至h城车站那还围着一些上不了车的乘客,这些乘客们都是些长辈级的人物,个个神色匆匆,满是焦躁不安,时不时就有人掉着泪、也有人看起来很是冷静。
可马丁宁哪怕是就这么冷眼看着他们神情变换,都似乎有种刺骨的寒冷从脚底板往上跑,让她不寒而栗,觉得可怕得不愿意多去理解、领会他们的心情,她是领会不到的。
这儿坐着的这些正焦急着、翘首以待地、紧张不安的父母们,正也是亲手把他们的孩子亲手送进去的那一个,当然,马丁宁也不反对这些送孩子的家长,也大多是喊着爱孩子的口号,只是这么以爱为名地,反而给了孩子们最重的一刀。
当然,也包括现在坐在她左侧座位的二伯父,上车之后马丁宁一直看着窗外,一次也没有侧过头看二伯父,她甚至还把身体往窗户的那边靠了靠,尽可能地拉开了距离。
要知道她那时是怀揣着怎么样的心情在那堆视频里找着,试图找到堂弟的视频,因为这是那时候她唯一能确定堂弟情况的地方了。
在每一次,当她点开视频,看到别的孩子,有男孩、也有女孩,被那鞋子狠狠地踹着,被那绝对不细的棍棒抽打着、关在黑屋子里瑟缩在角落的样子……她心底都弥漫着似乎不会散去的浓雾,她不敢想,她的堂弟若是也遇到了这些,能挺过去吗?他喊过痛吗?喊过爸爸妈妈吗?喊过她这个没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的堂姐吗?
或许都喊了,只是怎么喊都等不到一个向他伸出手的人。
这次到h省去“接”也许能回来的堂弟马华的,是她和二伯父两个人。
昨天晚上,她匆匆的赶到了二伯父的家里,还喊来了爸妈,本来想好好地和他们说上一说,求他们先去把堂弟带回来。
那么刚好,人刚聚齐,电视上放着的新闻联播就开始插播了西山学院逮捕及解救活动现场的直播,她眼神紧紧地贴在电视上,一边焦灼地看着,一边同父母还有二伯父、二伯母解释着,她能用余光看到他们脸上神情震惊的样子。
等了又等,她终于等到了堂弟,只是别人都是站着被警察带出来的,可堂弟和另外几个孩子却是躺在担架上被送到120去的,在看到从担架上被拉出来的堂弟那瞬间,马丁宁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全部凝固。
才在电视上看到堂弟不久,二伯父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来自h省警方的电话,他们在电话里头说。
“您好,请问是马向国先生吗?我这边和您确认下,请问您是否把姓名为马华,年龄16岁,身份证号码为x的男性未成年人送入西山学院就读?”
马向国抓着手机,说得急切:“是,我是,马华是我的儿子,他才刚进了西山学院半个月,他没事吧!”
“您好,马先生,您的儿子马华现在已经被收住到县城第一医院五楼506病房,由于他在被解救时身上已经有伤、急需治疗,在对受伤程度做了基础评估后,经决定,已经将其先行收容治疗,如果有后续问题,我们这会继续跟进,非常感谢,也希望你们尽快配合,到达县城第一医院与警方完成交接工作。”
马向国听得愣愣,这些话一字一句进了他耳朵,他却觉得好像什么也没能听懂,听对方要挂电话,他忙不迭地问着:“警察先生,我想问下我们家小华怎么样了?我刚刚在新闻上看到他了!他怎么是晕着的,他现在状况如何?我这边家里都太担心了。”
正当他正说得牛头不对马嘴、逻辑混乱的时候,激动的二伯母也追着上前,把马向国的手机一把抢了过来,迅速地按了扬声键,电话那警察先生带着些h省口音的声音在静寂无声的屋子里一词一句听得分明:
“……经过我们调查、和对马华同寝室同学的咨询了解,以及对监控等多方面调查,马华在这之前受过一次强度较大的西山学院非法电击治疗,并遭受了一定程度的棍打。”
“……他由于受伤等原因,身体产生了炎症并发烧了,由于一些原因,他在发烧了近一天后才吃了消炎药和退烧药,当我们到西山学院解救时,他依旧保持人事不知的状态,四肢、身体上均有淤青、损伤的伤口,经县城第一医院核磁共振等检查报告,其中右手手骨有轻微骨折,已经做了固定处理,根据医生的判断,可能是受到了过度的电流刺激以及发烧、发炎过程中脱水、转肺炎等状况导致他的昏迷不醒。”
“现在由于他们这些被解救来的学生大多精神状态处于危险状态,我们正在调动省城心理专家前来为他们提供心理辅导,不太好转院,若出现恶化的情况,我们将会即刻将马华转院到省城……”
“谢谢,谢谢。”电话那头的警察刚说完,马向国哑着声音不断地道谢着,他才刚把电话挂上,刚刚在旁边已经听得眼泪鼻涕混杂在一起的二伯母直接扑到了她身上,哭天喊地了起来。
她声音凄厉,喊着:“杀千刀的,要是阿华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也和你拼了!”没一会喊着喊着,情绪激动竟是直接昏厥了过去。
所以马丁宁便主动提出和二伯父一起来找马华,二伯母现在已经住了院,只希望二伯父能尽快把马华带回去。
他们下了车一路赶到了医院,虽然早有预料,可在真正看到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他们想的还不够惨。
他们看到的是躺在床上、鼻子上还挂着氧气的马华,脸色死白、毫无生机,脸上、身上都是伤,如果不是还在起伏的胸膛,他们几乎以为这孩子的生命已经戛然而止在这床上。
他们从未见过马华这个样子,躺在那,安静地、生死不知的。
马丁宁看到旁边的二伯父马向国,一个向来坚毅的汉子哭得沟壑纵横的样子,突然真的想问问。
后悔吗?
……
只是来这呆了一会,单静秋只觉得自己也快跟着呼吸不过来了,里头的马向国还在绝望地摩挲着马华的手,轻轻地掀开他身上病人的衣服,然后看着孩子身上每一处伤痕泪流满面,捶胸顿足,似乎是恨极了。
今天的病房异常的压抑,她能听到旁边的孩子呜咽的阵阵哭声,还有的孩子已经是精神恍惚、一动不动只是睁着眼愣愣地看着地板。
她听到警察说,来了的几个心理专家对这些孩子现在的心理状况评估预期都很差,正在往上头申请更多的心理学专家进行干预。
从里头出来的孩子,向东那样的已经算是最好的了,大多产生了强烈的应激反应,不能独处、恐惧密闭、恐惧陌生人、害怕黑暗、害怕家人、有自残、自尽倾向……
他们摇着头,叹息地说着:“造孽啊。”
是很造孽,单静秋手捏在口袋里,那是两个名为噩梦空间的限时道具。
[噩梦空间]:可根据使用者的指令对指定的人群制作一个群体性噩梦,在噩梦空间里,你,就是王,由于这是特殊时限产品,最长效应仅为50年。
这对她来说可是刚刚好。
当然,不一样的人总是不同的待遇,她轻轻地笑了,选择了使用。
……
林盛和西山学院的教官和老师们一同被抓到了h城公安局里,手铐铐得他们的手上已经出现了两道红色的印记,分外的难忍,警察们在讯问他们的时候,不时都愤怒到要喘着气走到外头休息一会才能进来继续讯问,在他看来,这些人心理素质还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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