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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闺阁记 (姚霁珊)


  “你不是我,又怎知我为难?”陈滢浅浅一笑,盏中茶水亦随语声轻漾:“再者说,你方才不也说了,为难的那个人是我。换言之,这已经是我的事了,与你无关,你又何必杞人忧天?”
  “那怎么行?”薛蕊急起来,面孔涨红、神情焦切:“我能教校长担下这些?您的名声可……”
  “名声于我无用。”陈滢浑不在意地道,眸光淡淡,语声亦然:“我如今所做的一切,无不在损坏着我的名声,如果我在乎它,我也不会是今天的我了。”
  言毕,她正望于薛蕊,用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态度,沉声语道:“薛夫子,你已然做出决断、指明方向,这很好,我明白了你的意图。那么,余下的事情,便交给我就是。我既说了我兜得住,我就一定能兜得住,请你相信我,可好?”
  薛蕊呆呆地看着她,嘴唇颤抖着,张张口,却吐不出半个字。
  那个瞬间,她忽觉全身酸软,没有一丝力气。
  就在不久前……不,在更早的那数个日与夜,当她躺在床上,窗外有风雨掠过、有花香悄袭,又有阳光耀目,暖烘烘晒上锦被、熏人欲睡。她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呢?
  本以为诸事向好,她已然走出那永恒的、叫人喘不过气的夜,往昔之人、之事、之回忆,再也无法伤她分毫。
  然到头来,薛芷的一个消息,又将她打回原形。
  直至彼时,薛蕊方顿悟,她原来从不曾改变。
  所谓夫子、所谓女校、所谓新的生命,不过一场美梦尔。
  过去,她是卑微的庶女,以清白之身,换嫡姐清白名声、性命安妥;
  如今,她比从前更卑微,因她早没了清白、名声尽毁,于是,她便连个贵重些的物件儿亦及不上,就算予人为妾、送做人情,亦是顶顶不着力的那一等,莫说受者,便是授予的那一方,亦深觉其拿不出手。
  而此后余生,她终将重归樊笼,在那逼仄之处,卑微地活着,或者死去。
  如同那许多永生不见天日的女子一样。
  这想法灼得她心底剧痛,直到许久之后,她才惊觉,那剧痛并非来自于幻想,而是真实存在的,撕裂她的肤肤、腐蚀她的血肉。
  直到那一瞬,她才知晓,不知不觉中,她竟将那能把木头都蚀掉的酸水儿,倒在了胸前。
  随后,她便释然了。
  既活不成个人样,那么,便索性不做人,将这唯一能拿出手的皮囊毁掉,变成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这念头是如此地强烈,以至于昏厥来临时,薛蕊的心底,竟觉轻松。
  只消事后离开女校,寻个无人之处,干干净净地了断,则她这辈子,也就完了。
  此后那数个日与夜,无时无刻,薛蕊不是抱持此念。
  可她却未曾料到,她本以为的死局,却原来,本就有无数活路。
  她委实是错了,错得离谱。
  薛蕊的双唇颤抖起来,凝于眼角的泪水,终是滚落腮边。
  “我……我……错了。”她举袖掩面,低泣声和着泪水流泻,有撕心裂肺的痛:“我真的……真的错了。我不该……不该自作主张,我不该不问一问人,就顾自……顾自伤了自己。”
  她不停地抹泪,可泪水却像怎样也流不完。


第545章 紫藤花落

  “你能这样想就对了。”陈滢笑道,平静语声,含着些许宽慰。
  薛蕊不住点着头,想要再说些什么,然喉头堵塞、泪水横流,无数情绪横亘于胸,却无法宣之于口。
  她错就错在,忘记了很多事。
  她其实并非一无所有,而是拥有了很多:新的家、新的亲人、新的朋友。
  而最重要的是,她养活了自己。
  用她的学识和技艺,她给自己找了条活路,再不也必仰他人鼻息,不必以卑微之姿,换取那点儿可怜的生机。
  薛蕊拭着泪,想要笑,可发出的声音,却是嚎啕。
  她伏在被子上,哭得止都止不住,泪水浸湿了大片被面儿。
  陈滢微眄了眸望她,良久后,无声而叹,轻轻起身,转出了屏风。
  薛蕊需要这样的一场痛哭。
  如蝴蝶破茧、凤凰涅槃,这世上所有的成长,皆伴着疼痛与泪水,无一例外。
  出得门来,廊下花枝摇曳,夏日的天光灿烂,微云过处,碧空如洗。
  陈滢的心情,亦阔朗清爽,犹如这漫漫青空。
  薛蕊之事,终究有了一个好的收梢,这是她最为乐见的。
  似是为了给这心情凑趣儿,接下来数日,济南城再无片雨,镇日里阳光明媚,每到午时,那日头竟还有些毒,便有那年长的老者,拄棍儿立在树荫下,感叹“恶月到、端午来”。
  老人家的话儿,果然听了无错。几乎是眨眼间,端午便在眼前,那巷弄深处、街衢拐角,处处皆是一股子苇叶香气,叫人一闻便知,这又是谁家在包粽子了。
  更可喜的是,今年的端午节,比往年又有不同,盖因去年是个丰年,遂济南府便多出一椿乐事:赛龙舟。
  据说,包括知府大人、忠勇伯府在内的一干贵人们,皆有龙舟参赛,直叫满城百姓未节而先乐,倒比过年时还热闹。
  只是,这般喜乐景象,与威远侯裴家,却是不沾边儿的。
  自四月末起,裴府便阴云密布,莫说过节包粽子了,整座府邸连个笑声儿亦无,小侯爷裴恕见天儿沉着脸,几无一日展颜。
  谁敢在这时候提过节?
  那不找死么?
  五月初四,诸事咸宜,又逢赛龙舟的前一日,各色龙舟俱已入水,便泊在那大明湖畔,全城皆轰动了,百姓们拖家带口、有说有笑,俱皆跑去瞧热闹。
  可是,裴家的氛围,却是愈发冷寂,甚而肃杀。
  府中前些时候死了人,小侯爷一直很生气。
  裴府下人中,流传着如上传言。
  这倒也并非他们胡乱猜测,委实是裴恕连着十来天皆没个好脸色,出去一脸黑、回家黑一脸,下人们岂有不怕的?
  尤其这几日,裴恕脾气越发见长,摔东打西就没停过,一府仆役走路都踮脚儿,生恐触他楣头。
  中午用罢饭,裴恕照例阴着脸离府,亦未带随从,单人独骑便走了,至黄昏时分方回。
  那门子本就吊着半颗心,就怕一错眼间,误了侯爷回府大事,是以钉在门房那里,打死不敢挪窝,裴恕的身影才一现身,他立时飞跑过去拉开大门,复又溜墙根儿老老实实站着,头都不敢抬。
  天色昏黄,浓云翻卷,原本晴好的天气,也不知怎么了,竟变得阴沉起来。
  那门子低头站着,忽觉脖颈一凉,抬手去摸,手背竟又是一凉。
  他忙抬头,迎面正是万千银针,泼泼洒洒、当头浇下,竟是下起雨来。
  他“哎哟”一声,转身回屋拿伞,耳听得门前蹄声如飞,心知裴恕进了大门,捧着伞便飞跑出去。
  待出屋时,青石阶前碎珠飞溅,那雨竟早成势,远望去,白茫茫的一片,瓦檐上“噼哩啪啦”跟爆豆似地,门庭空阔,哪还有裴恕的影子?
  那门子抱着伞,立在滴水檐下探头儿看,却见院中一骑缓步前行,却原来裴恕已然进了门儿。
  他暗道一声“不巧”,悻悻将伞搁下,销上大门,自回屋躲雨不提。
  即说裴恕,一路驰进中庭,方扳蹬下马,将坐骑交予小校牵走,他自己则冒雨行至穿堂,方转身向外看。
  紫藤花儿荫荫地坠着,淡紫色的花瓣儿被雨打下好些来,零落于地,细草微风间,那花瓣儿辗转着、飘零着,到最后,终是雨打风吹去。
  裴恕的视线,长久地停在那落花上,也不知想些什么,乌浸浸的眉眼,冰冷肃杀之余,又有些许伤怀。
  “大人,信拿到了。”穿堂外响起郎廷玉的声音,杂着雨落伞面的“噼啪”声,听来竟觉刺耳。
  裴恕自思绪中回神,斜过一侧唇角,露出惯常的笑,顺势撩袍坐下:“拿来。”
  “是。”郎廷玉利落应道,大步进屋,自怀中取信奉上,复又肃立在侧:“因大人早有吩咐,此前收到信时,他们没急着往回送,又多等了几日,见再无动静,方才送来。”
  裴恕接过信,并未去看,视线转去门外。
  大雨倾泻,其声若擂鼓,远处隐有雷声响起,“轰隆隆”似飞骑驰过,一忽儿又散去。
  “他们几时收到的信?”裴恕问。
  醇酒般的声线里,不知何故,掺了一丝倦意。
  郎廷玉叉手道:“禀报大人,他们是六天前收到信的。”
  裴恕定定地坐了片刻,忽地扯动嘴角,发一声笑,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之事。
  “六天前。”他忽又冷下脸,喃喃语道,将信在手里晃着,面带戏谑,眸底却冰冷:“这一位的心,可真够急的。”
  最后一字落下,他的面上,已罩起浓浓寒霜。
  郎廷玉悄眼打量他,忖了忖,到底乍起胆子,小声儿问:“大人,您看要不要把陈大姑娘给请过来?”
  裴恕挺腰坐着,眉眼森寒、满身杀气,却并未言声。
  见此情形,郎廷玉越发壮起胆气,悄悄往前挪了一小步儿,又道:“大人请想,这主意原本就是陈大姑娘想出来的,陈大姑娘聪明绝顶、机智无双,有她在旁盯着,大人问话也容易些。属下觉着,这事儿如果有陈大姑娘帮衬着,更容易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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