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牧锦风在女子错愕的目光中勾了勾唇角,负手行了进去。
杨晴扭头看向表兄,对方笑吟吟地看着她:“阿晴,我们回来得正好,快进去吧!”
正好?正好个头啊!
杨晴心中山呼海啸,腕上兀地一紧,就这么叫表兄拽了进去。
这一回,牧小世子没再带水果来,而是让下人准备了缥缈楼的饭菜,摆了满满一桌山珍海味。
“也不知大家都喜欢吃些什么,就胡乱点了一通。”牧锦风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语气之自然,就好像在自己家中。
杨晴下意识将目光投向自家娘亲,入目是一张见牙不见眼的笑脸。
再将目光转向便宜舅舅,发现对方非但没拘谨客气,反倒面上带着几分笑意。
她不甘心地看向林爷爷,老者已是笑飞了胡子。
悬在喉头挣扎的话语又咽了回去,杨晴老老实实围桌坐下,低头默默扒饭。
此情此景,她要是再多话,绝对会被请下餐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牧锦风与林方朔祖孙三人聊了起来。
杨晴本无心关注四人的谈话,只是光吃饭也无聊,便竖着耳朵听了两句,听着听着,竟是入了迷。
林爷爷与林方朔行走江湖二十余年,自是博闻强记。
林杭打小四海为家,见多识广,这都不是什么稀奇事。
叫杨晴感到惊奇的是,每每便宜舅舅引了个话头,无论说的江湖趣闻,亦或者地方风土,牧小世子都能接上话匣,好似天底下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此时此刻,坐在她身侧的男子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哪里还有半分幼稚和稚嫩。
用过晚饭,林方朔留牧小世子下棋,杨晴踌躇片刻,坐在一旁观摩。
她并不懂棋,只是觉得二人的谈话很有意思,只是莫名想要看看牧小世子傲娇幼稚之外的一面。
这是五日来,她头一回没有避着牧小世子。
棋场上,二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场面一度胶着。
杨晴不知局面如何,只能从二人面部的微表情判断形势。
便宜舅舅已经拧着眉头半柱香了,想来情况对他颇为不利。
黑子落下,几乎同时,白子压下,林方朔摇摇头,幽幽叹了声:“你赢了!”
“是林叔让着晚辈。”牧锦风温和一笑,慢条斯理地收起白子。
牧小世子赢了?杨晴眼睑颤了颤,偷偷拿眼看了男子一眼。
表兄今日才跟她说,便宜舅舅棋艺精湛,以前他们没钱,周围又无处狩猎时,便宜舅舅就会拿十个铜板去棋馆玩上一个下午,大概能用十个铜板赚来一二钱银子,运气好的时候,五六两都赢过。
可牧小世子赢了便宜舅舅
“我下棋从来不让人。”林方朔收起黑子,含笑道:“时间还早,我们再来一局?”
“听林叔的。”牧锦风颔首,棋局再度摆开。
杨晴双手捧脸,呆呆地看着棋盘。
棋盘上,黑白子逐渐增多,越发寸步难行。
杨晴觉得,这棋面当真是惊险极了,然,事实却是,黑子在开局一炷香后便输了,后面落下的棋子,都是二人装样子的。
林方朔会棋,但棋艺不精,先前林杭口中的故事,其实就是忽悠人的。
当然,他口中的故事也并非全是胡诌,以前他们祖孙三人没钱又无处狩猎时,确实会拿十个铜板去棋馆玩,但不是林方朔,而是林爷爷。
林爷爷棋艺高超,鲜少逢对手,赌棋可以说是十赌九赢。
至于牧小世子,棋艺亦是一流,先前几日与林爷爷下棋,战了个平手。
之所以把这个故事套在林方朔头上,让林方朔与牧小公子下棋,纯粹是林方朔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形象给人以神秘高深之感,他与牧小世子下棋输了,就会造成牧小公子很厉害的错觉,而林爷爷与牧小世子下棋输了,就会让人觉得理所当然,凸显不出牧小世子的厉害。
正文 第425章 死胡同
二人胡乱下了两刻钟,牧锦风面上神色不变,心中却是有几分无可奈何。
在外行面前装高手,还真是一件累人的事,若是这小泼妇会棋,他与林老爷子厮杀上三百回合,轻易便能叫她变了目光。
黑棋落下,林方朔摆摆手,语气中多了几分不悦:“让棋,没意思,不玩了。”
末了,也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推着轮椅走了。
“哎!”杨晴看着便宜舅舅离去的背影,又扭头看了眼身侧男子,不确定道:“你方才,在让着林叔叔?”
“你看不懂?”牧锦风故作诧异地挑挑眉:“不懂棋你怎坐这看了小半宿?”
“我”杨晴目光转开,捻起一颗棋子在手中把玩:“不会还不许人偷师了?”
“哦?”牧锦风来了兴趣,眸中溢出几分笑来:“那你说说,你偷师都学到了什么?”
“你们的棋艺太高深了,我什么都没学到。”杨晴哼哼了声,起身就要离去,袖口处兀地一紧。
牧锦风拽着女子衣袖,见她偏头看来,当即将手松开,幽幽道:“没找到合适的酒楼?”
“你怎么知道?”杨晴一诧,就听得男子轻笑道:“你回来的时候垂头丧气的,要得了酒楼,哪会是这副模样。”
言罢,不待女子回答,牧锦风又道:“京都城东的酒楼太贵,你买不起,也没有愿意租的,除非那人想借你卖小爷我一份人情。”
说话间,他自怀中掏出一张房契递上:“这间酒楼位于城南,地段在城南算是拔尖的。”
“我不要!”杨晴不假思索地拒绝。
眼下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够让她头大了,若是再受了他的好,她日后哪还有拒绝他的底气。
“如果你不要小爷我的东西,又不愿受别人的好,那小爷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在京都难以立足。”牧锦风一手按着房契,仰着脑袋看向女子,认真道:“京都的铺子,向来只卖不租,以你手里的钱,加上明月姐欠你的两千两,你只能开茶馆。”
“问题是,京都不比虎城,一壶春在虎城能出头,在京都可是连冒尖都难。”
“茶馆味道招不来客人,就算明月姐把文家兄妹还你,在你手中也只有跌价的份。”
他所言句句在理,杨晴听在耳中,心里又是赞同又是难受。
“还有,牧城的铺子也是只卖不租,你现在租下冯家的酒楼,你觉得是一时的,还是长久的?”牧锦风挑挑眉,慢条斯理地分析道:“他现在是不求回报,长此以往,你能保证他不会将你划到自己的势力范围?”
闻言,杨晴又是一噎,不自觉地拧起眉头。
牧城铺子只卖不租,这事她还真不知道,要真是这样,商人重利,如今杨记火锅生意那般红火,冯老爷极有可能出手,将她逼上两难境地。
“生意场上,关联千丝万缕,没有谁能不借助外力,再者,你不已经在我与邱秉文之间做了抉择吗?”说话间,牧锦风缓缓站起,居高临下地望着女子:“你既已选择站在小爷这边,不管你接不接受我的帮助,在外人看来其实都一样。”
杨晴轻咬下唇,眉头拧在一处。
牧小世子说的她都懂,可真正要实践起来,却是难上加难。
“再说了,小爷我也不是无条件帮你。”见女子依旧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牧锦风知她自尊心作祟,当即淡淡道:“酒楼我给你安排好了,明月姐欠你的两千两就此抵消,除此之外,日后你赚的钱,不管从什么渠道来的,都要分我五成。”
“当然,作为交换条件,小爷我可以给你提供你需要的任何帮助,但不会干涉你酒楼的经营。”
让出五成利润
杨晴自然不会觉得让出五成利润是自己亏了,相反的,她赚了。
与牧小世子合作,无异于得到了最好的货源,同时许多麻烦事也迎刃而解,关键是,他帮她,出发点在于私情。
“你这小泼妇,哪来这么多麻烦事!”见女子依旧不答应,牧锦风躬身捏起她面上软肉,向左右两边拉扯,压低声音道:“小爷我帮你,可不是在做善事,你莫要自我感觉太良好了。”
“愿意给你投钱,是因为你开酒楼有着极大的优势,在你来京都之前,杨记火锅的名头已经传入京都,涮着吃的吃法很是新鲜,至少目前只有你一家,旁的人要学,也学不来味道。”
杨晴按住面上作恶的手,轻声道:“你容我考虑考虑。”
“你这女人真麻烦!”牧锦风不悦地哼了声,没好气道:“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明天晚上给我答复。”
言罢,也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扭身大步离去。
杨晴杵在原地,眉头拧在一处,脚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地上的石子。
牧小世子所言,她比谁都清楚,古往今来,关系一直很重要,借助了好的关系,能给自己带来极大助力,甚至一路扶摇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