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晴垂着脑袋,眼观鼻,鼻观心,等待男子的宣判。
不过是几息的沉默,却像是过了一刻钟那般漫长。
邱秉文缓缓抬眼,沉声道:“说吧,怎么赔。”
“银子或者衣裳,任怀王殿下选。”杨晴维持着垂首姿态,模样别提多老实了。
“那就衣裳吧,你现在陪本王去买一件。”邱秉文言罢,转身朝缥缈楼外行去。
杨晴立于原地没动,视线转向缥缈楼的小二,投以求救目光。
“姑娘是打算让本王等着?”男子清冷的声音传来,带着隐隐不耐。
闻声,杨晴连忙收回目光,快步跟了出去。
二人一前一后行于东街上,始终保持着三到四尺的距离。
行了一小段路,邱秉文停下脚步,就听得身后脚步声戛然。
他半侧过身,看向距他四丈远的姑娘,心头窜起一股无名怒火:“你是在挑战本王的耐心?”
“民女不敢!”杨晴垂首,恭敬道:“民女初来京都,对京都并不熟悉,且,怀王殿下身为王爷,衣裳所用面料想来都是极品,小女子对面料没有研究,更不知京都何处有好的布庄,只能任凭王爷领着。”
闻言,邱秉文太阳穴跳了跳:“过来!”
“小女子身份低微,离殿下太近是亵渎了殿下。”杨晴言罢,不进反退,将二人距离拉开。
“杨晴,本王让你过来!”邱秉文压低声音,语气不复往昔清冷。
杨晴知晓男子动了脾气,权衡一番,很没骨气地上前一步。
“跟在本王身侧!”邱秉文命令罢,自顾自转身朝前行去。
杨晴不敢违抗,只得小跑着跟上,只是动作上有意无意地将二人距离拉开些许。
她心里清楚地知晓自己被碰瓷了,可知晓并没有用,明面上就是对方占理,更何况,对方还有王爷身份压她一筹。
邱秉文清晰地觉察出女子的抵触,心中越发烦闷。
当他知晓她与他共处同一间酒楼后,他便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从四楼走了下来,走到她身后。
不该这样的,不管她对冯水生说的那番话是真也好,拿乔也好,他都给不了她想要的,纠缠下去,只会让她心中生厌。
可他不甘心,不甘心失败,不甘心被她拒绝。
明明他对她有救命之恩,她当亲近的是他,可她却从虎城便开始拒绝他。
她拒绝了他的帮助,拒绝做他的妾室,可那些拒绝的说辞,到了锦风面前全部失效。
心中有怒火腾升,一点一点烧灼去理智,邱秉文深吸一口气,兀地转身,一把抓住女子的手腕。
“怀王!”杨晴大惊,不待挣扎,整个人被一股蛮力拖拽往前,拉入拐角的巷子里。
邱秉文大步前行,杨晴踉踉跄跄地跟在他身后,使出吃奶的力气挣扎:“你放开我,你松手,救命啊,救”
话音未落,身前人步伐兀地顿住,她狼狈地撞在男子背上。
鼻尖传来痛感,不等她捂住鼻头,另一只手腕兀地一紧,整个人就这么叫男子按在墙上。
阴影盖下,杨晴身子一矮,不等她庆幸躲过一劫,一只大手横出将她捞起。
“你放开我!”杨晴被吓坏了,下意识便是一阵没有章法的踢打,拳拳到肉,没有丝毫手下留情。
打着打着,她忽然意识到不对,一抬头,就见男子拧着眉头深深地望着她。
完了!
杨晴面上血色褪去,身子轻轻颤抖。
她这是,又被钓鱼执法了?
无故殴打当朝王爷,这是什么罪?会不会被施杖刑?以她的身子骨会不会扛不住?
见女子变了脸色,邱秉文紧绷的面庞一瞬间柔和,眸中溢出一丝笑意:“怕了?”
末了,他轻轻撩动女子眼睫,轻笑道:“现在才知道怕,会不会晚了点?”
杨晴眨眨眼,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方才是不小心踢中了怀王的脑袋,将人踢傻了?为什么他会露出这种表情?
见女子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瞧,邱秉文手向下一挪,掐住女子面上软肉。
“嘶!”杨晴吃痛,倒吸一口冷气,脑袋慢慢运转起来。
邱秉文半弯下身子,抓住女子的手掐上自己的面颊,哑声道:“现在还怕我吗?”
感受着指尖细滑的触感,杨晴微微张大眼睛,不知当作何反应。
“杨晴。”邱秉文望着女子的眼睛,认真道:“我为自己先前所为向你道歉,我不该忽视你的意愿。”
“怀怀王”杨晴缩了缩脖子,背脊紧紧地贴着墙壁,眉头拧得可以夹死苍蝇。
须臾,她回过神来,慌忙将手缩回:“我接受怀王殿下的道歉,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闻言,邱秉文心中微微发恼,最后按捺下脾气,缓缓将手松开。
得了自由,杨晴冲男子颔首行以一礼,转身飞速朝街上跑去,似生怕叫人追上拽了回去。
正文 第443章 那件事
杨晴一口气跑出巷子,左右顾盼一番,随后朝西行去。
不远处,牧锦风看着女子着急离去的背影,眉心微微隆起。
“爷!”柏青轻唤了声,压低声音道:“杨姑娘已经没事了,您不去看看?”
“看什么看,都没事了有什么好看。”牧锦风桃花扇一摊,大步朝巷子行去。
在巷子口,与走出来的邱秉文撞个正着。
四目相对,邱秉文清冷的眸中多了几许温和:“锦风,巧啊!”
“巧不巧你心里有数!”牧锦风低头把弄着桃花扇,再抬眼,眸中凝结冰霜:“邱秉文,你最好记住皇上说过什么。”
“父皇所言,我句句铭记于心。”邱秉文垂眼俯视着身前男子,倏地压低身子,徐徐道:“父皇让我不要一时意气同你争女人,可本王并非一时意气,我喜欢她。”
闻言,牧锦风周身气息一瞬间沉了下来,气氛压抑,直叫人喘不上气来。
他缓缓合上桃花扇,唇角勾起一抹邪肆的弧度:“喜欢?”
就在邱秉文以为他会生气动手之际,却见男子再度将桃花扇摊开。
牧锦风轻摇折扇,唇角弧度多了几分讥嘲:“我记得我姐说过,你从未对她说过喜欢,一切只是她在一厢情愿,现在你跟我说,你喜欢小爷我的女人?”
“锦风”
“邱秉文,你是不是以为,天底下的女人都跟我姐一样傻,只瞧得清一个人的皮囊。”牧锦风嗤笑着打断男子的话,不疾不徐道:“别以为有一张好皮囊整个景国的姑娘都会围着你转,不管你态度如何变化,杨晴都不会喜欢你,你也别指望用她来要挟小爷我。”
“杨晴她不是你牧锦风的女人,本王也不打算用她来要挟你。”邱秉文直起身子,沉声道:“至于铃君,本王自认不曾亏待于她,是她受小人蛊惑心智,一味地与我作对。”
“谁是真君子,谁是真小人,小爷我辨得清。”桃花扇合起,并作一朵盛放的桃花,牧锦风微微抬起下巴,对上男子的视线:“小爷我今日把话撂这,你若是再骚扰杨晴,皇上那边你自个交代去。”
闻言,邱秉文低笑,以看没长大的孩子的目光望着身前人:“这么急着将父皇搬出来,你是怕争不过本王?”
“你以为激将法对小爷我管用?”
“行,本王不用激将法!”邱秉文敛起笑容,冷声道:“若你仗着父皇对你的宠爱强行压制本王,你以前做过的事,本王会原封不动地转告杨姑娘。”
以前做过的事
牧锦风面色微变,隐于袖中的大掌不自觉蜷起。
当年那件事,他自认没有做错,那个女人该死,邱秉文也该为自己的自私薄情付出代价,可在景朝百姓看来,他终究太过残暴。
如果,小泼妇知晓此事
牧锦风不敢再继续往下想,虽然二人之间已无太多可能,但他不希望她怕他。
邱秉文将男子神情变化看在眼中,当即放缓态度:“锦风,我知晓当年之事并非你的主意,我也不想破坏你在杨晴心中的形象,我只是希望你我能公平竞争一回”
“你要说便说,小爷我奉陪到底!”牧锦风斜眼睨着男子,眼中带着几许戏谑:“我倒要看看,怀王殿下要以何种好口才粉饰自己的冷漠自私,无情无义。”
末了,不待男子有所回应,他一甩袖,施施然离去。
柏青看了怀王一眼,随后快步追上自家主子。
“冷漠自私,无情无义?”邱秉文重复喃喃着,眉心微微隆起:“本王若真如你所说那般不堪,又何必忍你让你两年。”
“锦风啊锦风,你怎就如铃君那般,叫小人迷了心智呢?”
邱秉文所言,牧锦风自然没有听到,就算听到,他也只会嗤之以鼻。
这个世界上,除了亲人,他最信任的就是宗凡,在他看来,所谓君子,便是宗凡这般模样。
回到杨记,牧锦风招来小二,得知杨晴已经回来,此刻正在四楼雅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