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休息吧!”邱秉文摆摆手,声音比之往昔更为冷清,冷清到萧瑟。
富贵不放心地看了眼自家爷,低声道:“爷若是心情不好,想吹吹风,小的不打扰您,小的就在一旁候着,您有什么事吩咐一声。”
言罢,他小步退了下去。
“轰隆!”
雷声毫无征兆地炸响,大雨倾盆而下。
邱秉文立于院中不动,缓缓闭上双目,任由雨水洗刷面庞,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清醒些。
“爷!”富贵意欲上前,叫男子抬手制止。
“让本王一个人静一静。”邱秉文没有睁眼,任凭雨水将衣裳鬓发打湿。
富贵不敢再上前,亦不敢离去,就这么陪着自家爷站在雨中。
玄色衣袍黏在身上,一点点勾勒出精瘦的躯体,像是仙人染了凡尘,由初时的只可远观,变为让人想要去亵玩。
怀王府内的丫鬟看得痴了,全然忘记府内规定。
如果,如果爷愿意垂青她们一回,便是折寿十年也可。
一道道火热的目光落在身上,搅得邱秉文越发心烦意乱。
兀地,他想起那双平静疏离的眸子,那双眼瞧他时,总是显得不真切。
她喜欢虚着眼看他,做出诚挚认真的表象,也仅仅是表象罢。
“那明儿见。”脑海中平静疏离的眸子化作一双弯弯笑眼,甜到人心坎里。
邱秉文自认见过美人无数,但像这般明艳的笑容,还是头一回遇上。
明明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庞,可当笑容在她面上盛放的一刹,整个世界都明朗了。
“那明儿见。”女子甜丝丝的声音消去他心中的一份愁,又勾起他心中另一份愁。
那张绚烂的笑脸不属于他。
这个认知让邱秉文心里发恼,更让他生出几分妒意。
寅时三刻,下了半宿的雨渐渐转小。
邱秉文身子微动,迈着已经发麻的腿,缓缓朝卧寝行去。
伴随着步伐的交替,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水痕,很快被丫鬟擦干,消失无踪。
热水早已备好,邱秉文展开双臂,由着丫鬟侍奉沐浴更衣。
湿漉漉的玄色衣袍坠下,露出白色里衣。
里衣早已湿透,贴合着肌肤,勾勒出肌理轮廓,时隐时现,罂粟般诱人。
丫鬟面色潮红,为自家主子更衣的手不再如先前利索。
她细长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划过男子胸膛,随后被一把擒住。
“爷!”丫鬟眉目含春地抬眼,在对上自家主子冷冰冰的目光后面上登时失了血色。
“府里的规矩,本王不想再提第三次。”邱秉文手一松,富贵立即上前将人拖下去。
同为大丫鬟的红袖一凛,旋即专心地侍候主子更衣,不敢再有旖旎心思。
更换好朝服,邱秉文大步行出怀王府,周身气息冰冷低沉。
因着近些日子景国风调雨顺,四方安平,是以早朝只有一些啰嗦的臣子上报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半个时辰后,早朝结束,朝臣三三两两离去。
邱秉文斜眼看了眼章大人蹒跚而去的背影,压在心中一夜的话语忽然咽了回去。
把章大人之事告诉父皇,怕是有失妥当。
是了,这件事不能让父皇知道,否则事态只会向着失控方向发展。
“文儿!”皇上威严的声音传来,带着父亲特有的慈爱:“你留在这,可是有事要同朕说?”
邱秉文闻声抬头,心思一转,恭敬道:“父皇,儿臣想见见静怡。”
御花园内,静怡公主拖沓着步伐朝凉亭方向行去,眼中带着几分惧意。
“还不进来!”
兄长清冷的声音响起,静怡公主拖拖拉拉地走了进去:“二哥!”
邱秉文懒懒抬起眼皮,只看了妹妹一眼便道:“说吧,又做了什么亏心事。”
“你不都知道了吗。”静怡公主小声嘟囔了句,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
“我让你说!”邱秉文拔高音量,语气中多了几分严厉。
静怡公主一凛,表情跟要哭了似的:“二二哥,牧锦风找你麻烦了是不是?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气糊涂了,才去跟杨晴说那件事。”
说到这,见兄长变了面色,她小步后退两步,颤声道:“我当时见牧锦风表情跟要吃人一样,我就知道我做错了,这几天我一直都睡不好觉。”
“二哥,我真不是故意的,都是那牧锦风,我什么都没做呢,他就去跟父皇告状”
余下的话邱秉文没听进去,只是拧着眉头,神色有些凝重。
对于静怡会拿此事反击一举,他并不意外,这件事是他的心头刺,亦是锦风身上的污点。
只是他没有想到,杨晴在知晓这件事后依然选择同锦风在一起。
她是真的不怕锦风,还是因为锦风能帮到林方朔祖孙三人,出于对家人的保护虚与委蛇?
应当是后者吧,她恐惧冷漠,又岂会对残暴无动于衷。
再者,她明明不愿意做小,甚至不愿给身边有妾室通房的男子一个追求的机会,却与成日出入青楼楚馆的锦风不清不白地纠缠,牵手,亲吻,干尽出格之举。
邱秉文越想越觉得可能,女子明媚的笑脸,甜蜜的神情,都在此刻幻化成虚伪的面具。
她最擅长便是伪装,不是吗,一双平静的眸子,能恭敬疏远,亦能娇羞甜蜜。
正文 第481章 底气
回府的路上,邱秉文坐于马车内闭目养神,身子随着马车左右微微晃动。
正休憩着,富贵压低的声音传入耳中:“爷,是杨姑娘。”
邱秉文闻声抬眼,掀起绉纱一角朝外看去,就见威王府门前站着一男一女,男子一袭白袍风度翩翩,恰似如玉君子,女子一身蓝衣娇憨明媚,弯弯笑眼灿若艳阳。
明明天色灰蒙蒙的一片阴沉,邱秉文却觉得,眼前的景致叫那笑容一下点亮起来。
“宗凡,真是太麻烦你了。”杨晴由衷道。
“没事,恰好我今日给牧叔叔诊脉,带了药箱。”宗凡温和言罢,注意到了不远处驶来的马车,随后沉声道:“走吧!”
“恩!”杨晴点点头,随男子朝外城行去。
邱秉文将二人间的亲密举动看在眼里,眉心微微隆起。
少倾,他收回目光,语气淡淡道:“跟上去。”
“是!”车夫应了声,赶着马车不远不近跟在二人身后。
宗凡敏锐地觉察到身后有马车跟着,却是没点破,转而同女子说起闲话:“今儿个我在威王府里碰见了锦风,他腰上的玉佩,好似换了块。”
杨晴听出男子话外之意,不自在地摸了摸发热的耳根:“你想问我与锦风的关系就明着问,何必这般拐弯抹角的。”
“这可是你说的。”宗凡展颜,眉梢眼角染上温和笑意:“你和锦风之间,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可知,那日你说不怕他后,他笑得跟个傻子似的,更是把你咬过的糕点全给吃了。”
闻言,杨晴面上一热,面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她撇撇嘴,小声嘟囔道:“那是他不爱干净。”
“呵呵!”宗凡低笑,唇角高高扬起:“要说锦风不爱干净,这世间怕就没有爱干净的了。”
“恩?”杨晴抬眼,疑惑地看向男子。
“你觉得,我与锦风的关系可算得上好?”宗凡忽然问道。
“这是自然。”杨晴点头,他们两的关系岂止是算得上好,是好得就差穿同一条裤子了。
“就我与他的关系,一同用膳时,若是筷子碰着他的筷子,他也得换上一双。”宗凡不客气地揭起好友的老底。
闻言,杨晴面颊更热了。
她以手做扇给自己散热,唇角弯起一抹不自觉的弧度,红着脸道:“男女有别。”
男女有别?
宗凡琢磨着女子所言,随后读出了话中深意,“噗嗤”一声乐了:“是是是,男女有别。”
姑娘可以亲,好友不可亲,可不是男女有别。
听得男子揶揄的话语,杨晴拿眼横了他一眼,祥做生气道:“宗凡,你怎能笑话我。”
“行行行,我不笑,不笑!”宗凡唇角往下一压,沉声道:“所以,你现在是改变主意,打算同锦风在一起了?”
“我也不知道。”杨晴摇摇头,漫不经心地踢着脚下石子:“我喜欢他,喜欢是难以抑制的,和他在一起,只是幼稚斗嘴我也觉得开心。”
“但我不会和他成亲,感情的世界是自私狭隘的,容不下第三个人,我有多喜欢他,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就会有多嫉妒,我不想把自己困在深宅大院里,把自己困成一个没有自我的怨妇c妒妇。”
“钱我可以自己赚,地位我也可以自己争取,我和他在一起,不图他什么,只图开心,若是嫁给他,就连这份开心没有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宗凡头一回听到这样一番话,他怔愣地看着女子,竟是不知当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