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听得回答,邱秉文面上有笑意绽开:“你今日态度,倒是比往昔柔和不少。”
“小爷我今儿个刚与小泼妇定下亲事,心情好。”牧锦风轻描淡写道。
闻言,邱秉文眉头不自觉地抵在一处,待觉察后想要掩盖,最后却是什么都没做。
牧锦风将男子神情变化看在眼里,唇角挑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怎的,不恭喜小爷一声。”
“本王恭喜与否并不重要,不是吗?”邱秉文言罢,折身行回府中。
牧锦风没有辩驳,于他而言,无关紧要的人是否道喜并不重要,而邱秉文就是那个无关紧要的人。
在看到陈承入怀王府的那一刻,他是不解的,只是等走到怀王府门前,他忽然有了猜想,而方才邱秉文的态度无疑证实了这一切。
或许,他应当释然了。
打从一开始,他与邱秉文就不是一路人,既不是一路人,他就没必要难过,没必要拽着往昔不放。
堵在心头多年的刺忽然拔除,牧锦风勾起唇角,笑着朝家的方向行去。
柏青不知自家爷为何忽然这么高兴,只是自家爷心情好了,他也就高兴了。
最重要的是,他家爷没有去挑事。
相较于牧锦风主仆二人的喜,邱秉文则是另一番心情。
跨入府内后,他顿下脚步,回首深深地望着曾经的朋友远去的背影,眸中氤氲着一团迷雾。
牧锦风,是本王行差步错,入了你的局吗?
两个时辰后,陈承所率领的禁卫军无功而返。
“陈大人可有查到想查的?”邱秉文立于花园中,面上一派风轻云淡,语气中甚至还有几分关切。
闻言,陈承面上端起礼节性的笑容:“恕下官不能相告。”
“陈大人职责所在。”邱秉文淡淡言罢,亲自将人送出府邸。
出了怀王府,陈承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回宫内,向皇上汇报搜查的状况:“陛下,怀王殿下府内并无异样之处。”
“并无异样……”皇上指节轻轻在臂托上敲击,兀地顿住:“宣老二进宫。”
“陛下!”陈承上前一步,声音压低几分:“此事尚未查清,贸贸然将怀王殿下宣进宫……”
“宣!”皇上拔高音量,陈承闻言,只得退下。
皇上手肘撑于臂托上,指腹轻轻揉动太阳穴,以此缓解脑袋的胀痛。
“陛下,奴才给您焚一炉安神香?”常德尖细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谄媚:“陛下先小憩一会儿?”
皇上睁开眼,无声地点点头。
见状,常德连忙命宫女焚香,自己则上前几步,轻轻为皇上按揉穴位:“陛下最近总是头疼,可要宣宗大公子进宫瞧瞧。”
“过两日再说吧。”皇上摆摆手,常德连忙闭嘴。
不多时,安神香燃起,淡淡白烟自香炉内溢出,安神香淡雅的香气在御房内弥散开来。
伴着安神香的香气,皇上眼皮动了动,缓缓闭上眼睛。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待醒来,天已经黑了,御房内一片昏暗,静谧得能听见宫女太监放轻的呼吸声。
见皇上醒来,常德先是命宫女掌灯,随后矮着身子轻声道:“陛下,怀王来了,在殿外候着呢。”
“老二来了?”皇上微微眯起眼睛,艰难地适应着忽然亮起的烛光。
“怀王殿下在殿外候了许久,听说您正休息着,便不让奴才扰您。”常德压着嗓子为怀王说好话。
闻言,皇上点点头:“文儿是个懂事孩子。”
嘴上这么说着,他声音中却并无欣赏与欢喜。
常德作为跟在皇上身边二十多年的老人,自是对皇上颇为了解,眼看皇上对怀王的孝顺不喜反怒,他斟酌一番,再度开口道:“皇上,可要宣怀王进来?”
“宣吧!”皇上摆摆手,一手随意支着脑袋。
“宣怀王!”常德尖细的声音响起,很快,御房大门叫左右宫人拉开。
立在御房外等候将近一个时辰的邱秉文缓步行入,正欲行礼,却见皇上冲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邱秉文行礼的动作顿住,随后直起身子,小步走到皇上跟前,轻声道:“父皇!”
皇上抬眼,伸手将人拉到身侧:“朕头疼得厉害,你给朕按按。”
“是!”邱秉文颔首,拿捏着力道为皇上按揉。
“还是你按的舒服。”皇上喉中溢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声线柔和下来,带着几分怀念:“朕记得当初,这脑袋一变天就疼得厉害,几个皇子中就属你最上心,虚心向宗凡讨教,学了这一手。”
闻言,邱秉文眸光微闪,动作却没半分停顿。
正文 第534章 险恶用心
第534章 险恶用心
“你还未被册封的时候,只要天稍变,你就会来给朕请安。”皇上说到这,按住次子的手,缓缓抬起眼皮。
他眼中倒映出次子俊美的面庞,只有三分像他,余下七分,随了他艳绝天下的美人娘亲。
“就因为你是个孝顺孩子,便是先帝,待你也比待其他皇子要宽厚。”
“父皇!”邱秉文低唤了声,心中隐隐觉出不安。
“当初先帝弥留之际,拉着朕的手,怹对朕说,若想怹不记恨朕逼宫篡位一举,就一定要立你为太子,所以在先帝走后半年,朕坏了老祖宗留下的立嫡立长的规矩,将你封为太子。”皇上握住次子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如今朕才发现,你与先帝祖孙二人,当真是同心同德,朕夹在中间,子不子,父不父。”
“儿臣知罪!”邱秉文慌忙跪下,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皇上将握着次子的手松开,缓步绕过案几,随意地摆摆手:“都出去!”
“是!”宫女太监齐齐应声,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御房的门开启,很快轻轻关上。
皇上眼中映出一轮弯月,弹指间消失不见。
他没有转身,而是望着紧闭的房门,声音不复初时温和:“说吧,你都做了些什么?”
“儿臣不知父皇所言何事?”
邱秉文话音方落,就听得一声冷笑在偌大的御房响起,轻飘飘如一根羽毛,却叫人感到万分压抑。
“先皇在世时最是疼爱你这个孙儿,许多事情,你这个孙儿比朕这个儿子知道的还多。”话音戛然,皇上缓缓回过身,沉声道:“譬如,陈梅的身份。”
“儿臣不……”
“譬如,晋阳湖下连接到御花园的水道!”
闻言,邱秉文心中咯噔一下,垂于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
“又譬如,暗道内的龙椅与炼丹炉。”
轻细得几近不真实的声音传入耳中,邱秉文脑袋“嗡”地一下炸响,耳朵再听不到别的声音。
晋阳湖下有暗道,那条暗道,竟是通到了皇宫,里面还藏有炼丹炉与龙椅,那陈梅将杨晴拖入晋阳湖……
若是杨晴死了,锦风必然深究,到那时候,暗道现,龙椅出,所有一切真相大白,牧家便是不反,也必然与父皇君臣间生出嫌隙,相互猜疑。
邱秉文越想越是心惊,明明屋内暖意融融,他却被冷汗打湿了里衣。
皇上缓步行到次子身前,躬身握住他的胳膊,沉声道:“朕再问一次,你都做了什么,陈梅又在哪?”
“陈梅……”邱秉文嚅了嚅唇,哑声道:“已经死了。”
在他追查无果,而牧锦风那边小动作频频之际,未免事态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他派人杀了陈梅。
当时他已知的情况下,陈梅必须死,否则以威王的审讯手段,陈梅便是训练有素,生的一口钢牙,怕也会被撬开。
“那,章之仲呢?”
低沉的声音传来,暗含隐忍怒意。
邱秉文眸光微闪,据实答道:“儿臣去找过章大人,告诉他,锦风早已知晓林家逃难原因,林家当年,救了宗夫人,错陷此事中。”
闻言,皇上手猛然收紧,低低笑了起来:“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邱秉文垂首不语,心底一阵阵发凉。
“你真是叫朕失望!”皇上猛然抬手,邱秉文挺直身子,扬起脑袋,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落下。
半响,他缓缓睁开双眼,不期然对上一双失望的眸子。
“文儿啊文儿,朕同你说过多少回,越是身居高位,越要以德服人,如今丑事浮出水面,你第一时间想的竟是粉饰太平,朕这么些年的谆谆教诲,你是一个字都没听到耳朵里啊!”皇上愤而摔袖,在房内来回踱步:“你想保全先皇的名声,名声,名声,又是名声!”
“就因为牧石松当年所为损了先皇的名声,他不顾江山社稷,不顾黎民百姓,在牧家血性男儿在外抛头颅,洒热血的时候,派人扰乱牧家内宅。你可知,牧石松的嫡兄,铃君的父亲,便是为妻儿横死乱了心神,死于战场。”
“你又可知,若没有先皇这个景国最大的细作,牧家不会人丁凋亡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