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声音，自然不可能是活人的声音。
如果声音能看见，他们大约能看见两串凝成寒冰又透着黑煞气的字符了。
“找死！”声音又张扬了两分，却没出来。
凤歌依然站在院中，寒冷的山风吹动着她飘逸的衣袍，黑发高高盘起，挽成一个小髻，插着一根极寻常的白玉簪子。
背影瞧着极为清瘦，倒显得那衣袍有些过于宽大了。
这样弱质纤纤的女子，此时却云淡风轻的站在恶煞之前，半点不露怯。
一道身形在院墙角一闪即逝。
虽然那身影的速度挺快，可她依然看的很清楚，那是她下午见过的小妖。
果然如她所料，那小妖是往这边来的。
里头说话的那位看来是不打算出来了。
凤歌笑笑，抬手一挥，那耀的火光瞬时便消失无踪。
院子里的亮光瞬时消失，一切都陷入黑暗之中。
她抬头看了看，上空的阴云已经被燃去大半。
“你若不出来，我便只好请你出来。”言罢，她再次抬手，指尖在空中点画，眨眼的功夫便画出一道符。
她的手指每动一下，空中便会显现出一道金光闪闪的痕迹，宛如仙人施法。
远处的村民们见了此状，惊得差点没跪下来。
从前就知道风小姐厉害，没想到半载未见，风小姐变得更厉害了。
不会是成仙了吧？！
只见那符文从她指前飞了出去，符文飞到天空中，化成一张网，一张闪耀着金色光芒的大网。
大网猛的落下，欲将房屋罩在网中。
这时房屋里突然冲出一道黑气，似乎在抵抗着金色大网的落下。
一开始金色大网确实被那股黑气顶住，浮于空中迟迟未落。
凤歌眉尾轻扬，笑道：“果然有几分本事。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本事，竟没用在正路上。”
“正与邪，难道是由你来界定的？”屋里的声音再次传出，比先前更加的森冷。
凤歌摇头：“非也！正与邪，由世间千千万万的生灵来界定，而非我一人说了算。行善积德者为正，逞凶作恶者为邪，世人公认！”
“那一句世人公认。世人公认的，难道就是对的？”
凤歌又是摇头：“非也！就事论事，我不喜欢以偏概全。这世上并非只有黑与白，孰是孰非，要用心来分辨。”
凤歌话落，屋里的声音沉了下去，那网没有落下，她没有继续施力，似乎在等，等着屋里的那‘人’自己出来。
老李头的两个儿子都在屋里，她闯进去的话，一旦爆发打斗，难免会殃及池鱼。
所以这院里，便是最适合动手的地方。
“好，你既能说出这种话，便一定有分辨是非之能，我便出来与你一见，由你来评评理，我究竟有没有做错。”
声音落下，一团黑雾便从屋里飘出，落在凤歌身前，化成一个黑衫男子。
男子个头很高，穿着夏装，面色很白，像是在脸上涂了一层白面。
一双眼睛却出奇的明亮，像是在那极普通的脸上，嵌入了两颗十分珍贵的宝石。
第1175章 意外
“就是你？”男子显然有些意外，没想到在屋外说话的法师，会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是我。怎么？你瞧不起女人？”凤歌扬眉，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脚尖点地，脚后跟却踮着，身形很直，直的有些过分。
男人当然不是人。
屋里恐怕还有他的同伴，因为她在这男人身上，只感应到阴煞气，并没有妖气。
所以屋里，至少还有一个妖。
“只是没想到。”男人淡声道，声音也不复先前的沙哑，像是久不开口的人，一旦开了口，便会越说越顺。
“刚刚你说，这世上并非只有黑与白？”男人凝着眼前的少女问。
凤歌点头：“是。世上并非只有黑与白，有些事，没办法用非黑即白或非白即黑的道理来论。”
“比如？”男人挑眉。
“比如，一个女人杀了一个男人，被官府拿下，判了死刑。可百姓们却觉得判的不公，将府衙给围了，非逼着官老爷将案子重审，最终妇人无罪释放。”
男人不解，一脸疑惑道：“为何？杀了人不就是犯了罪，为何百姓们觉得不公，重审后又无罪释放。究竟为何？”男人似乎来了兴致，盯着眼前的青衣少女问。
凤歌笑笑，依然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二人立身于黑夜之中，乌云遮月，大地无光。远处的人们只能影约看见院里青衣少女纤瘦的身影，却看不见她身前那笔直身形的男子。
男子仿佛与黑夜融为了一体。
可凤歌却将他看的一清二楚。
她的视力，似乎也比从前好了许多。
“因为男人逞凶在先，女人不过是为了自保，无意中杀了男人。”凤歌笑道。
男子微怔，看着眼前青衣少女的眼神有些古怪。
凤歌接着道：“这便是超出黑与白界限的案例。同样的案例，在人世间多不胜数。灰色地带在哪里都不少。”
“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男子目光微闪，仿佛星星眨了眨眼睛。
凤歌耸肩：“不是你要我说的吗？”
男子，“......”
“说这么多，你无非是想套我的话，为何只在这家害人，村子里这么多人，为何不去害别人，对吗？”男子双臂抱胸，一脸好整以暇的模样看着她。
凤歌失笑：“错。我可不是套你的话，我是直接了当在问你的话。不过，你可以选择说，也可以选择不说。”
“说又如何？不说又如何？”男子问。
“说的话，若情有可原，自然不会对你如何。可若你不说，那我只能拿你当寻常恶煞来对付了。”凤歌道。
男人盯着凤歌的脸，好一会没出声，似乎在衡量着什么。
他看不穿眼前这少女的实力。
刚刚这少女小露了两手，虚空制符的本事，可不是一般的法师能办到。
这少女，要么是天级高手，可她这么年轻...
要么就是得过什么天大的机缘，巧合之下学会了这虚空制符的本事。
他想选后者，可又觉得自己在自欺欺人。
这少女，分明就是个高手，十分了得。
第1176章 我没有杀人
“我没有杀人。”男人再一开口便是这句。
凤歌看着他，淡淡笑着，随即点头：“嗯。”
“嗯？”男人不解：“你是信还是不信？”
凤歌笑道：“自然是信。”
“为什么？你我素不相识，你为何只凭我一面之词便信我？不觉得太武断了吗？”男人皱眉道，认为眼前这青衣少女说话太过儿戏了。
还以为她会仔细盘问几句后方才能下论断，可她竟一个字都不问便说信。
她这样的信，能是真的信吗？
凤歌笑笑，抬脚绕着男人走了一圈，道：“在来这里之前，我先去了许长寿家。许长寿你知道吗？”
男子摇头：“不知道。”
“许长寿是这个村子里的人，懂些法术，前阵子来这里驱过邪，现在有印象了吗？”凤歌问。
男子想了想，点头：“有点印象。先前确实有个三脚猫的法师来过，可惜他本事太差，虽然瞧出这屋子里不对劲，却瞧不出旁的来。”
“老李头是附在他的身上离开的，这事你知道吗？”凤歌问。
男子点头：“知道。那是他的自由，与我无关。”
果然如此，正如凤歌所料。
老李头不过一个刚死的魂魄，连化厉的资格都没有，不入冥府便是孤魂野鬼，在眼前这男子面前，他连反抗的机会都不会有。
可老李头却顺利的离开了，连许长寿都没有别的事，只是因老李头附身而导致精元大损，渐渐息微。
而这段时日，村子里并没有别人遭过邪厄。
所以她很肯定，在这间屋子里邪煞，并非随意伤人的那种。
起码老李头的死和他儿媳妇的死与这屋子里的邪煞无关。
只是她很奇怪，这里距离黑风山不远，山里灵气充沛，不仅适合养鬼，也适合养妖，他们为何舍了黑风山而藏在这里？
“我知道与你无关，不过我有一好奇，不知你能否为我解惑。”凤歌笑问。
男子一愣，心道你这么厉害，还有什么事是我能为你解惑的？
心里虽这么想，他却没有问出来，只淡淡点头：“说说看。”
凤歌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凝着眼前的男子，等他答疑。
男子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么一针见血的问题来，看来她是真的不怀疑他。
“我在此，自然有我在此的理由。”男子淡声道。
凤歌扬眉：“不方便告知？”
男子点头：“嗯！”
凤歌耸肩：“既是不便，我也不强求。如此，请你和你的同伴离开吧。”
男子一愣，忙问：“为何？我们虽然寄居在此，却并未害人。”
“你无害人之人，却有人利用你去害人。而你明明知道，却无动于衷，这与你亲自害人，差别并不大。”凤歌道。
男子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面上是难掩的惊讶之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