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曼照做,下楼后递给她,好奇地问:“你要这个干吗?”
罐子是铜胎烧珐琅彩的,有着翠鸟般碧蓝的颜色,看起来非常精致,光一个罐子就得不少钱。
阮苏打开小小的盖子,用涂了蔻丹牌指甲油的小拇指伸进去,沾了点什么,涂在她的手背上。
“你闻闻,香不香。”
小曼抬起手背轻轻嗅闻,只觉得一阵馥郁的难以形容的香味钻入鼻间,沁人心脾,将她的坏心情都冲淡不少,不由得惊喜道:
“好香!这是哪里买的香膏?”
阮苏笑笑没解释,盖回盖子道:“正好你缺香水,这瓶香膏就送你啦,比法国香水更值钱哦。”
小曼开心地捧着瓶子看着她,过了几秒,忽然哽咽了一下,不想被她看出自己的难过,连忙揉了揉鼻子说:
“哎呀,外面太冷,我都感冒了……我先回房间泡个脚,太太有事就叫我。”
说完不等她回答,人已经跑出去了。
阮苏靠在沙发上轻轻吁了口气,下意识瞥向墙角的摆钟。
才十二点,离段瑞金回来,至少还有三四个小时。
她无聊地晃了晃脚,张妈端着菜走进来道:
“太太,吃午饭了。”
阮苏起身走向餐厅。
同一时间,段瑞金与段福、王经理,以及几个技术工人,正顶着寒风在检查每一台机器。
矿工都放假了,过完元宵才开工。期间只留四个人在这里看门,出意外不好解决,因此要检查得格外仔细。
王经理道:“二爷,新设备已经投入使用几个月了,效率很高,可是投入也很大,光在维护上就花了不少钱,如果换算成人力的话,说不定还用不着这么多呢,不太划算啊。”
段瑞金眼睛看着机器,随意地点了点头。
“嗯,那就把机器卖掉,你也滚回老家吧。”
他猛然愣住,以为自己在大年三十这天丢了饭碗,伤心得说不出话,问也不敢问,呆呆地站在原地,落后他们好几米。
段瑞金回头看他,轻笑一声。
“我跟你开玩笑的。”
“啊?”
“未来必定是工业化社会,如今用机器不划算,是因为技术还不够成熟。但是只要我们提前建立起生产线,及时更新,一定会有收获。”
段瑞金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是国内为数不多的人才,加油。”
王经理被他说得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造出几台新机器,创造世界纪录。
过了好一会儿,热血退下去,他悄悄拉住段福,小声问:
“段管家,二爷遇到什么喜事不成?今天心情为何这般好?”
喜事……如今家里那位五姨太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能勾走他的心,还用得着什么喜事?
段福已经无可奈何,深深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便跟上段瑞金的步伐,继续往前走。
在段瑞金的催促下,下午三点,他们打道回府了。
坐在汽车里,段瑞金心不在焉地看着前方的田野,脑中回想起女人甜美的笑容,嘴角也情不自禁扬起了弧度。
迎面来了一辆汽车,冲他们打喇叭。
段福停车,对面车中跳下来一个人,是市长家的家丁。
“段老板,今早老爷出城办事,偶遇您的两位家眷,说是半路汽车坏了准备步行去府上。老爷便把他们一并带了回来,现在正在我们家喝茶呢。您看是您去接呀,还是我们给您送到公馆去?”
“家眷?”
段瑞金心底一沉,好心情荡然无存,严肃地问:“是谁?”
那人笑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只是来传话的,要不段老板现在就坐我们的车去看看?”
段瑞金恨不得会那移形换影之术,立刻到市长家一看究竟。
家眷,十有**是他母亲与林丽君了。母亲在信中说今年不过来,赶在如此紧要的时刻出现,难道是……冲着阮苏来的?
如果是这样,他不能让她们见到她!
段瑞金做出决定,回复道:
“我还有要紧事必须回公馆一趟,请你们家老爷暂代我照顾她们,等事情解决立即去接人。”
家丁领命离去,段瑞金升起车窗,吩咐段福继续往公馆开,忽然想到一件事,阴沉地看向他。
“你可知道她们会过来的消息?”
段福果决地踩了刹车,举起右手发誓,“我若是提前收到消息而没有告知您,五雷轰顶!”
他用探照灯似的目光打量了他许久,确认不是装的,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道:“快回去。”
汽车风驰电掣地驶入公馆。
客厅茶几上的东西都收到一边去,摆满了面粉、面团、擀面杖,还有装馅儿的盆子。几个女人围在桌边,跟张妈学习包寒城的饺子。赵祝升也被拉了过来,为她们卖劳力擀面皮。
段瑞金大步走进来,浑身带着寒意。
阮苏听见脚步声,惊喜地回过头,把自己刚包好的饺子拿给他看。
“你回来啦,瞧,这我亲手包的,好看吧?”
段瑞金不看饺子,也不说话,眼神隐忍地看着她。
阮苏察觉到不对劲,笑容一点点消退。
“出事了吗?”
“我们不一起过年了。你现在就去收拾行李,我让人送你出城。”
第42章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困惑地看了过来,无法理解段瑞金的举动。
阮苏更是大脑当机,几乎听不懂他说得话。
直到他拿走手心里那枚胖乎乎的饺子,要把她拉上楼时,她才猛地回过神,甩开他的手。
“你在胡说什么?为什么不一起过年?”
段瑞金道:“只是今年不一起过,而且等过完年我就接你回来。”
“我不!”阮苏坚决地说:“你要是不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别想让我走出去一步!”
她的声音在大厅回荡,段瑞金看了看茶几旁边的一堆人,低声道:“上楼,我告诉你理由。”
“你要是敢忽悠我,我跟你没完!”
阮苏从未受过这样大的气,铁青着脸上了楼。
段瑞金紧跟其后,等二楼房间的门一关,众人的议论声叽叽喳喳的响了起来。
阮苏走进房间,没有坐,站在窗边。等段瑞金关上门,立刻问:
“为什么要我走?”
她气势汹汹,认为对方这个提议根本就是无理取闹。哪怕今天就是天塌下来了,他们也没有分开的道理。
段瑞金垂眼看着一旁的梳妆台,声音冷淡,“我母亲来了。”
阮苏吸了口冷气,怒火烟消云散,紧张地问:
“不是说不来吗,怎么又来了?糟糕,我什么东西都没有准备啊……她现在到了哪儿?”
“在市长家里,她们半路车坏了,搭人家的车进城的。”段瑞金说:“你什么也不用准备,我不希望你们见面。”
“为什么?你怕她们讨厌我吗?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摇了摇头,“不用试,她之前就说过,让我遣散你。”
阮苏再次愣住,这回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些。她扶着床头坐下,失魂落魄地问: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打算听她的,何必让你添堵?”段瑞金道:“不过这次她们来得突然,我怕有什么对付你的计划,所以你还是离开几天,等她们走了再回来。”
他的决定并非没有道理,也全是为她考虑。
可要是真的慌慌张张逃跑了,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回来见朋友?有什么脸开店做生意?只要一传出去,就会变成全城人的笑柄吧!
最关键的是,她凭什么走?她又没有见不得光。
阮苏起身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
“躲得了一次,躲不了一辈子。除非你只打算跟我玩两年就分开,否则我们一定会有见面的那天。既然她们来了,我也不怕,我现在就跟你去接她们。”
段瑞金浓眉紧蹙,眼中全是心疼。
“你根本不知道她的为人,我怕你受到伤害。”
“我不知道的,你就跟我说。你怕我受到伤害,就请永远站在我身边。”
她清澈的眼神宛如一道光,照亮段瑞金曾经不想直面的角落,因她的话改变了决定。
“好,我们现在就去接她们。”
“嗯!”
二人手挽手地下了楼,客厅里大家还在讨论之前的变故,见他们短短十几分钟内又和睦如初了,表情活像见了鬼。
阮苏松开段瑞金的手,清了清嗓子。
“别发呆了,张妈你们继续包饺子。小曼,你去我房间把上次买的普洱拿出来,冲上一壶。”
小曼惊讶地站起来,“啊?那茶可贵呢,跟黄金有得一比啊,家里要来贵客吗?”
阮苏没解释,只催她快去拿,便与段瑞金乘车出门了。
路上段瑞金讲了些他母亲往事,阮苏脑中渐渐有了个模糊的印象——年纪五十多岁,身材干瘦的女性,衣服总穿深色,盘头,常年不苟言笑。话很少,可是一旦说话,就绝对不允许有人反抗。
这种人一听就不好相处,自己马上要与她见面了,还是以如此不利的身份……阮苏想想就紧张,脸上却装得满不在乎,车停稳后第一个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