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心丸自是要给的,如此才能百姓安定,只是这如何给法,是个问题。
秦铭晟眉头微蹙,看向卢少业,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京都外的横原山上头的菩提寺,乃是国寺,里头的主持惠远大师道行高深,德高望重,在民众中声望极高,若是由惠远大师出面证实惠妃腹中龙子无事,证实福王一事乃是无稽之谈,百姓也好,朝臣也罢必定十分信服。”卢少业说道。
“此举甚好。”
秦铭晟有些不以为然:“朕也有此意,只是那惠远大师据说生性淡薄,虽说是国寺主持,却也不畏皇权,据说也曾多次拒绝亲王贵胄做法事的要求,怕只怕这惠远大师不肯开了这个口。”
“惠远大师虽说生性淡薄,却是慈悲为怀,身心系天下,现下流言纷扰,若真是不管不顾,怕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一二,便是天下大乱,到时候生灵涂炭,灾祸恒生,若是将这番道理讲与惠远大师来听,他必定不会推辞。”
卢少业笑道:“微臣幼年之时,曾跟随母亲到菩提寺上香礼佛,曾与惠远大师有过一面之缘,相谈甚欢,若是皇上不嫌弃微臣愚笨,微臣愿走上一遭。”
“既是如此,那便有劳你跑上一趟。”秦铭晟说道。
略顿了一顿后,接着说:“只是这去必也得显了诚意,等下你便去库房里头挑些合适的东西来,一并带去。”
“是。”卢少业拱手,挺直了腰背之后,接着说道:
“只是单单这般做,怕是也有些唯恐天下不乱之人会辩驳说这些不过是欲盖弥彰,自然还得追根溯源,将这肆意散播了流言的始作俑者找到,严惩不贷才好。”
卢少业说罢,抬头看了秦铭晟一眼。
“朕自然也是知道,只是这流言来的蹊跷,又是口口相传的,查证起来十分不易,而且也怕是一日两日的没个什么结果。”
秦铭晟说道,脸上掠过一丝的阴沉。
卢少业瞧在眼里,心思却是一动。
怕是也不单单是觉得费时日的功夫,更怕的是,若是查来查去,查出来当真是天意的话,那他这个皇位便越发的坐不稳了。
这个心思卢少业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垂了眼皮,说道:“此事皇上倒是不必忧心,这始作俑者,若是要,那便也是有的。”
“哦?”秦铭晟来了兴趣:“卢少卿说说看。”
“北方胡族一向对我国虎视眈眈,更是屡次进犯,但也都得了教训,偷鸡不成蚀把米,胡族定然对我国憎恨无比,自然也就能做的出来这意图利用流言残害皇嗣,利用流言挑拨皇上与福王之间关系,意图引得兄弟相残,祸乱天下,动摇江山社稷的举动。”
“那便找上些背了重罪的胡人囚徒和做了苦役之人,就地正法,以平民愤,这事便也就有了交代,给百姓有了说法。”
“外族进犯,天下臣民也必定会群情激昂,更是能分的清形势,再不会助长那流言传播之风,这流言不用出手便也能消除的干干净净。”
卢少业说道:“皇上以为如何?”
“此事……”秦铭晟略思付了片刻后,抬头:“卢少卿所言,甚是有道理,胡人一直意图想攻打我国,屡次进犯无果,若真的做出这等用心险恶之事,也是情理之中。”
这秦铭晟显然是给自己的所作所为找了个台阶来下,卢少业也听的分明,拱手道:“皇上英明。”
“皇上为天下,为百姓费心周全,这番心意,微臣拜服。”卢少业说着,行了大礼。
“也是卢少卿谋略得当。”秦铭晟对卢少业这番明晃晃的拍马屁行为非但不觉得反感,反而觉得心情舒畅,笑着抬手让卢少业快快起身:“此事便交于卢少卿去办吧。”
“微臣必定不辜负皇上信任。”卢少业再次谢恩。
但随后,顿了一顿,颇为有些“犹豫”的说道:“皇上,应对此事倒是不难,只是依微臣来看,这流言来势汹汹,微臣总觉得有些蹊跷,微臣在外之时,便耳闻了此事,已开始命人查探,但流言一事,的确也是如皇上所言,口口相传,实在难以查找源头,微臣自然尽心竭力的查明此时,但若是查不到,此事皇上心里头也得有个计较。”
见秦铭晟并未有阻拦之意,卢少业便接着说道:“惠妃腹中双生子一事,被人这般恶意污蔑,意图除之而后快,无论是后宫争宠的阴毒之风,还是前朝有人想削减了皇上的子嗣的毒辣心思,皇上都不得不提防一二。”
“再者,福王流言一事,皇上也不得不慎重。”
卢少业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
“这在外人看来,流言一事对福王影响颇深,觉得必然是福王被奸人所污蔑,以至于福王现下自身难保,是个实打实的被牵连的无辜之人。”
第705章 脏水
按说自然如此,只是看卢少业的模样,似还有许多话要说一般,秦铭晟眼珠微转:“有话不妨直说。”
末了又补了一句:“朕不会怪你失言之罪。”
“谢皇上,微臣斗胆,便有话直说了。”卢少业先是跪拜,接着清了嗓子,道:“微臣只是觉得,凡事必无绝对,也需得分了两面来看,这乍眼看上去是无辜被牵连,那谁又能说准,这不是福王故意而为之呢?”
“故意为之?”秦铭晟还是有些诧异。
毕竟所有人不会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之上,更不会想着让自己无端被皇帝猜疑,引来杀身灭门之祸。
“正是。”卢少业朗声答道:“放些风声出去,试探一二,一来试探百姓的心意,二来试探皇上您的态度。”
“而且,如皇上此时的心思一般,所有的人都势必会觉得福王不会自寻死路,此事断然不会是他所为,所以剑走偏锋,出其不意。这样一来的话,若是皇上雷霆之威,不必他为自己辩驳,自是有人会觉得福王冤枉,替福王辩驳。”
“届时,皇上若是重责福王,群臣必定认为皇上不念手足之情,更是不查清事情原委便冤屈福王,皇上威信大减,福王却备受同情,对皇上也是大大的不妙。若是不责罚福王,便正是中了福王的奸计,往后福王若是有揭竿而起那日,这些所谓的天意,便正好成了福王的有话可说。”
“由此倒是可以看出,这招虽瞧着凶险,但仔细想想,对福王却是没有过多坏处,反而对皇上您百害而无一利了。”
“皇上试想,此流言一出,福王置之不理,不做丝毫的回应,更是在皇上面不提分毫,不觉得有了蹊跷么?”
“想必福王也已经早已做好了应对之策,若是皇上责问一二,他必定回答说相信皇上英明神武,必定不会让他蒙受不白之冤,加上他心中无鬼,所以才不出手管此事,于此将皇上您至于尴尬之地,进退两难。”
“而仔细追究,福王不理会此事,焉知没有放任流言传播,为自己呼民望的意思?”
卢少业一边说,一边看秦铭晟的神色越来越阴沉,甚至有了咬牙切齿之感时,便住了口,片刻之后,才又叩拜谢罪:“微臣此言,全无半分真凭实据,纯属妄以揣测,微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只是,微臣还是那句话,凡事防患于未然,万不可等到真正大事临头之时,再做应对,微臣直言犯上,也是望皇上万岁安康,福泽天下。”
这番话,倒是表露了其忠心耿耿。
卢少业的这番揣测,不过就是提醒他要注意宵小之辈,也是为了他的皇位稳固。
毕竟故意针对了福王,对于卢少业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可言。
而上次有关子母蛊一事,卢少业的那番话说的也是十分有道理,他根基浅薄,唯独只有倚仗皇恩才能加官进爵,享受荣华。
更何况他的亲姑姑是当今惠妃,他们姑侄二人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卢少业自然也就只能唯他马首是瞻,尽心竭力的为他着想,为他谋划。
在秦铭晟看来,卢少业的忠心是没有任何可质疑之处的。
只是,这样一来的话,这福王……
秦铭珗,当真是好样的。
论起来,这秦铭珗与他之间,差了七岁,对于这个弟弟,秦铭晟自认为十分疼爱,尤其又是自幼看着长大的,加上太后时常教导他凡事要护着弟弟,他便越发处处护着他了。
秦铭珗翩翩君子,饱读诗书,待人接物更是彬彬有礼,凡事都思虑周全,各个人的心思,他也都能顾及的到,这样温和且懂礼的心思,也的确是招人喜欢。
从小,兄弟两个人便是兄友弟恭,是旁人眼中令人称赞的兄友弟恭之典范。
只是不曾想,那个曾经在他身后脆生生的叫了皇兄的那个一笑便露出一个小虎牙的毛头小子,现如今竟是生出了这样可怕的心思。
秦铭晟此时不知道是该唏嘘秦铭珗的狼子野心,也是该唏嘘自己的可悲可叹了。
低头沉思了许久,秦铭晟脸上的阴沉不减反增,甚至又多蒙了一层浓浓的落寞之感,抬手道:“你且先起来,你的心思,朕如何不知,一举一动皆是为了朕打算,为了朕谋划。”
“谢皇上。”卢少业起身来,心底里顿时松了口气,挺直了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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