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醒赶着说,赶着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盒子来,“这个就当是我送你的谢礼之一。”
云栖瞧着王醒手里的小盒“咦”了一声,问:“醒公公,这盒是不是柱州进贡的贡品,一种对治疗跌打有奇效的药膏?”
王醒意外,他手里这盒药膏的确是柱州的贡品,因为制作这种药膏所要用到的药材都十分名贵少见,且制造工艺困难复杂,所以很是珍贵。
去年的时候,柱州统共就进贡了这样五小盒。
作为内廷第一大总管,王醒很清楚,皇上并没有赏赐过吴才人这种药膏。
那么云栖又在哪里见过这种药膏?
于是,王醒便问了一句,“你是如何知道这个的?”
云栖侧过身,从枕下摸出一个与王醒手上那个药盒,一模一样的药盒。
“昭怀太子妃殿下仁慈,听说我磕伤了腿,便命人送来这个给我。”
王醒曾听赵姑姑跟他提过一嘴,说昭怀太子妃与云栖投缘,很想把云栖要到身边当差。
如今看来,昭怀太子妃并不是说嘴上说说,而是打心底里喜欢云栖这个小姑娘。
否则,怎么舍得将如此贵重的药膏赠予她。
“昭怀太子妃殿下有心了,这药膏对治疗跌打确有奇效,你不要懒怠,一定要勤上药。”王醒说着,将手里的药盒塞进云栖手里,“这个你也收下吧。”
见状,云栖赶着就要还回去,“昭怀太子妃殿下赠的这盒够用了,醒公公快把您这盒拿回去。”
“拿回去做什么?”王醒与云栖玩笑,“拿回去自己用?”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收,便就是这个意思。”
眼见是推辞不掉,云栖只好收下了,“那我就多谢醒公公了。”
“这点儿小事也值得你与我客气?”王醒温声说,“往后若有我能帮上忙的事,你尽管与我说,别再这么与我客气,你赵姑姑就从来都不与我客气。”
“嗯。”云栖点点头,心道:醒公公人也太好,太和气了,简直不能更好。
王醒搬了张凳子过来,在云栖床边坐下。
“那眼下,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问我?”
别说,还真有,不过……
“别说没有,你姑姑说有。”王醒目光雪亮,任何违心的谎话,都逃不过他这双慧眼。
云栖恍然,原来醒公公过来瞧她,不只是为探病,也是受姑姑所托,为她答疑解惑的。
她的心思,真是一点儿也瞒不过姑姑啊。
“我是有一些事想问醒公公。”云栖坦白说,“但那些事都是我不该知道的。”
王醒闻言,却是一派从容,“这屋里只有你我二人,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又知道你问了我什么,我又答了你什么。”
云栖微微一怔,旋即又微微一笑,“那我就问了。”
“你问。”
云栖立刻敛了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问道:“那夜青楼和象姑馆的大火,究竟是不是陛下命人放的?”
王醒毫不犹豫的答:“不是。”
“那陛下为何要极力包庇那夜看守不利,严重失职的禁军?”云栖接着问。
王醒依旧答得很干脆,“那是因为当夜负责看守那处青楼以及象姑馆的禁卫军首领,是荣妃娘家的表亲。陛下为着荣妃,才那样偏护当夜的禁军。”
荣妃?
怎么哪儿哪儿都有荣妃?
荣妃与皇后,究竟谁才是那一切的始作俑者?
云栖心里忽然觉得有些茫然。
但眼下,不是细琢磨这些的时候。
机会难得,她一定得把一直困扰她的,她迫切想知道的事,都一气儿问清楚。
“我听说,太子殿下误以为那夜的大火是陛下为保皇家颜面,秘密派人去放的,还为此跑到高阳殿当面质问皇上,并与皇上起了龃龉。我想问醒公公,陛下是不是为这件事,很生太子殿下的气?”
王醒如实说:“被自己一直捧在手心里,视若珍宝的孩子这般误会,陛下自然生气,但更伤心。”
“陛下那样珍视太子殿下,应该不会记太子殿下的仇,陛下一定会原谅太子殿下的对不对?”云栖希望如此。
而王醒给的答案,却有些模棱两可。
“但愿吧。”
听这意思,皇帝心里应该还在生太子殿下的气。
至少眼下,皇帝还没彻底原谅太子。
云栖让自己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客观的来看这件事。
她认为,皇帝被太子误会做了那样卑鄙又残忍的事,不可能不觉得委屈和愤怒。
但太子这是无端疑心皇帝吗?
云栖想,这一定是因为以太子对皇帝的了解,皇帝极有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所以太子才会误认为这事儿就是他父皇所为。
光有合理的怀疑不行,必须得有实实在在的证据。
而太子却在没有将事情彻底查清的情况下,就跑去质问他父皇。
这可真是大错特错。
在这件事中,皇帝和太子都有错,但相比之下,还是太子错的更多。
“只盼陛下与太子殿下之间,不要因此生了嫌隙才好。”云栖道。
王醒这边又是一句“但愿”。
听锣听声,听话听音,听醒公公的意思,想要陛下和太子殿下重修旧好容易,但要父子二人如从前那般毫无芥蒂,就不是很容易了。
云栖轻叹了口气,刚要再说什么,就听门外突然传来王旻的声音。
“师傅,刚刚荣妃娘娘那边来人,说荣妃娘娘的脚伤又有所反复,这会儿正疼得厉害。陛下听说以后,吩咐说要摆驾去探望荣妃娘娘。”
在人前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王醒,在云栖面前倒是很自在,并未刻意掩饰自己的情绪。
之前高兴,笑得很快意,这会儿也毫不遮掩他对荣妃所为的深深鄙夷。
可陛下偏偏就吃荣妃这一套。
王醒起身,对云栖说:“我得走了,你好好养伤。咱们说好了,往后你若有能用得上我的地方,千万别客气。”
云栖见王醒要走,原本是打算起身相送,却被王醒给拦了回来。
她只好坐在床上与王醒说:“之前,答应醒公公的事,我一定尽力办到,请醒公公放心。”
王醒唇角上挑,“那就拜托了。”
云栖温浅一笑,“醒公公慢走。”
王醒点头,转身朝门口走去。
“醒公公。”
眼见人都走到门口了,云栖忽然把人唤住。
王醒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问云栖:“是还有什么话要问我吧?”
第181章
“我要的问的话, 太大逆不道, 怕醒公公不肯回我。”云栖口气真诚,并无试探之意。
王醒没犹豫, 直直的走回云栖床前, 从容应道:“你敢问,我就敢答。”
既王醒公公都这么说了,她也没什么好犹疑的。
于是,云栖便微微往前探了探身, “那夜的大火虽不是陛下命人去放的,但陛下心里是不是也动过杀人灭口, 斩草除根的念头?”
王醒点头, “是。”
“若没有那夜的大火, 陛下会不会……”
“会。”
王醒走后, 云栖便陷入了沉思,直到赵姑姑忙完回来, 云栖才醒过神来。
针线筐还没来得及收起来, 那绣了一半的鞋面也没来得及藏好。
云栖赶忙将那份需得秘密制作的生辰贺礼, 压到针线筐底下,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问了赵姑姑一句, “陛下已经移驾了?”
“嗯, 听玉玢那个死丫头说, 陛下原本并不急着走, 是荣妃那边忽然来了人, 说荣妃的脚伤复发,这会儿正疼得厉害,恳请陛下去看看她。
就连三岁小孩都知道,病了要看郎中。
她不命人去请太医,来请陛下做什么,陛下过去瞧她一眼,她就真能好了?”
赵姑姑一脸的不屑。
“她争宠的手段这般拙劣,皇上却受用的不得了,竟迫不及待的就去咬钩了。”
云栖道:“能哄得陛下如此喜欢她,也是她的本事。”
“荣妃是挺有本事的,不过红颜易老,待到她年老色衰之时,还能这般得陛下喜爱,那才是真正的本事。”
赵姑姑赶着说,赶着走到床前,见云栖腿上放着针线筐,不禁问:“是什么东西破了要缝补?”
“没,就是闲来无事想整理一下绣线。”云栖一边摆弄筐中的绣线,一边与赵姑姑说,“姑姑不知,刚刚醒公公过来,见我在摆弄绣线,委屈的都快哭了呢。”
“啊?”赵姑姑先是惊讶,之后满眼不信的问云栖,“他看见绣线哭什么?绣线怎么他了?”
“不是绣线怎么醒公公了,是姑姑怎么醒公公了。”
赵姑姑无辜,“我没怎么他呀?”
“十多年前,姑姑是不是曾答应醒公公,要亲手做一个香囊给醒公公?”
得此一问,赵姑姑神情微僵,目光也有些闪烁。
半晌之后才答:“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不是好像,而是确有其事。”云栖义正言辞地说,“醒公公等了十几年都没等到说好的香囊,醒公公他可伤心了。”
“我……我那个……”赵姑姑看起来有些局促,“我的绣功如何,你还不清楚,我绣制出来的东西,哪里拿得出手去送人。就算我不要脸了,好意思送出去,那谁也不好意思戴在身上,我又何必白费一番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