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用尽了全身气力才勉强忘掉的人。
那一个,在她心底里住了七百多年的小哥哥……
七百多年,纵使她妖丹再结,纵使她修为极缓极缓地恢复。
她从未爱过旁人,也从未敢再去爱旁人。
直到——
·
苏小淮睁开了眼睛,惊觉自己早已是泪流满面。
她发现自己似乎是回到了柳伊妹的身体里,却触目所及,并非是她在柳家寨所住的那个小屋子,而是一间装饰精雅的寝屋。
方才的情绪教她心痛难忍,她突地只想见他,想见那个这一世被她唤“阿斋”的人。
苏小淮从床上坐起,也顾不上这里到底是哪里,她掀被起身,便要去寻。
却不想刚一走动,腿使不上力,她一下子跌到了地上,待倒了一旁的矮几。
矮几上的瓷碗被打落下来,一声脆响,碗碎成了几瓣。
她一愣,呆坐在地上。
只见得屋门一敞,两个姑娘闻声跑了进来。她们见状又惊又喜,惊叫道:“夫人醒了!夫人醒了!”
“快!快去告诉大当家的!”
一姑娘急忙跑出门外,另一个姑娘赶过来把她搀扶回了床上。
苏小淮把住她的胳膊,张嘴道:“大当家——”
刚一出声,她惊觉自己的声音竟是嘶哑得不能辨识。
那姑娘忙道:“夫人且坐着,这就去给您倒水。”说着,手忙脚乱地去倒水过来,她的眼里满是激动。
苏小淮接过了水,润了润嗓子,正想问些什么,却听那姑娘大叹道:“谢天谢地!夫人您总算是醒了……这都六年了啊!”
苏小淮:“……”
第130章 第七劫(19)
昏暗的地牢里, 回荡着零碎交叠的脚步声, 哒哒作响。
空气里弥散着一股霉腐味儿。气味里带着些许潮湿感, 每一次呼吸,都叫人确确实实地感受到, 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了鼻孔里,吸附在鼻壁上,缓慢地蠕动着。
穿着一身灰色薄铠的柱子皱紧了鼻子, 目光却四处游移, 将这难得一见的淼州城地牢打量了一番。
锈迹斑驳的铁杆、发霉的稻草堆、墙灰剥落砖块袒露的石墙……牢里该有的都有了, 独独没有人。
自从柳哥打下淼州城以后, 这个地牢便好像再也没有关过什么人——因为柳哥说这儿条件太差了, 不是人住的地方……
思及此,柱子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走在自己前边的男子, 他走得很稳, 每一步都似是凿在了地面上。
这是柱子这辈子最敬佩的人。
运筹帷幄,更能身先士卒, 柳哥就像神一样,带着弟兄们一路打到了淼州来。
如果没有柳哥, 他大概活不到二十岁。
柱子默默地想。
他谨慎地跟着柳敬斋的步子,边走边想, 却始终没有想通柳哥干嘛要带他到这地牢来。
柱子看着柳敬斋的背影, 百思不得其解。
柳哥一如既往地穿着玄衣, 那一种深得教人看不出血迹的颜色, 恰似柳哥面上一如既往的神情,毫无波澜,平静得教人找不到任何端倪。
强大,可靠。
他书读得不多,除此之外,他再也找不到能够形容柳哥的词汇……
正胡思乱想着,柱子只见前头的柳敬斋停了下来。
他连忙止步,抬头一看,却惊得暗吸了一口凉气。
地牢深处的一间牢房里,挂着一个人。
那个人的双腕被铁链高高吊着,脚尖堪堪点地。那人上半身的布衣已经被鞭子打烂,然而露出来的皮肉上除了纵横交错的红痕外,并没有伤。他低着脑袋,长发凌乱,遮盖了他的脸,教人辨不出他的身份。
牢外坐守着一个壮汉,柱子将他认了出来——是大牛,对柳哥再忠心不过。大牛一瞧见柳敬斋便站了起来,他行了个礼,粗声道:“柳哥!”
爆裂开的声音,在地牢里四处乱撞,震得耳鼓生疼。
柳敬斋“嗯”了一声。
被挂着的那个人也听到了声响,脑袋动了动,抬了起来,露出了瘦削的面庞,胡子拉碴的。此外,还有那双黯淡无光的眼。
柱子见了一愣,登时有了怒气。
是沈子明!
那个当年杀了柳大当家,还杀了虎爷的人!
他怎么会还活着?!柳哥不是早就杀了他么!
“大牛,辛苦了。”柳敬斋淡道,“我带柱子来替你,你跟他交代几句。”
“哎!柳哥!”大牛应下,与柱子点了点头。柱子会意。
他早前便有听闻,大牛与筒子好像被柳哥派了什么重要的事儿,神神秘秘的。而前两日和朝廷打仗,筒子不小心受了重伤,眼下正养着——所以,柳哥才会把他带来看守沈子明吧……
柱子突地只觉被柳哥托付了重任,认真了起来,忙跟进了大牛的脚步。
待那二人走后,沈子明嗤了一声,眯起了眼睛,嗓音嘶哑难听。他讽道:“呵,战事吃紧吧?还浪费人手来守着我,倒不如杀了我痛快。”
柳敬斋并不答他的话,只是淡淡地问:“解药在哪里。”
沈子明轻笑一声:“你还没放弃么?六年了,不吃不喝早该死透——”
“解药在哪里。”柳敬斋声音重了几分,吞了上句话的末尾。
沈子明抬起眼,平静无波的目光落在柳敬斋的脸上。
六年。时间打磨了他的锋芒,反是添了几许窖藏经年酒酿的浓烈。
他的怒火依旧在烧,从他的眼里,烧到了骨中。
自从她睡去的那一刻起,那火焰便从未熄灭过。
沈子明笑哼一声,桀桀道:“你就这么爱你嫂子么?啧——畜生。”
柳敬斋冷着脸,不答话。
柳敬斋每月一次的探问,是沈子明少有的乐趣来源,尽管柳敬斋从头到尾只会说一句话。那轮番看守的二人,几乎是不与他说话的,最多不过就吃喝拉撒说上两句而已,乏味至极。
六年,柳敬斋打到哪,他被关到哪。
每天鞭子伺候,却从来没有打伤他。
然而,这却比死还要让人痛苦。
沈子明勾了嘴角,继续戏谑道:“呵,怎得不问了?你不是很在乎么?”
话落,便听那边大牛和柱子二人回来了。
柳敬斋转回身,看了一眼那二人,淡道:“柱子,麻烦你了。”
柱子认真道:“是!柳哥!”而后狠狠地瞪了沈子明一眼。
沈子明突地道:“柳敬斋!”
柳敬斋停下步子。
“没用的。”沈子明低低地道,“药我早就给过你了,伊妹没有醒,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爱攻城攻城,爱满世界找解药就找解药——你杀了我吧。”
柱子愣了愣,去看柳敬斋。柳敬斋不说话,抬步就要走。
“你何苦吊着她性命!”沈子明大喊,“你吊着她受苦受罪,跟吊着我又有什么区别?!”
柳敬斋身形一僵。
“你在折磨她!”
“你闭嘴。”
柳敬斋转过身,眸色沉得渗人。沈子明眼里泛出疯狂的喜悦,大声嘲笑道:“你在害她!”
“你闭嘴!”
“天意既然是让她不醒,定然是不想让她面对你龌龊的心思!柳敬斋,你在害她!你在折磨她!你——”
柳敬斋猛地上前,扼住了他的脖子。
“你,放肆!”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沈子明却笑了,嘶嘶嚇嚇地笑着,笑声仿佛被对方的手掌碾断。
柳敬斋双眼渐渐充血,里头溢满了无处宣泄的暴戾。
沈子明越是看越是笑,笑够了,眯眼啐道:“你,畜生。”
空气冷到了冰点。
二人僵持片刻,柳敬斋收了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沈子明停顿着,突地大吸了一口气,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大牛一愣,小跑着跟上柳敬斋,问:“柳哥,这……”
“晾着。”
“哎。”
柳敬斋踏出地牢,眯了一下眼睛。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莫名有了些许温暖的意味。
这样的温暖,太难得。
他活着,却又好像死了。
他抬手按了一下胸口,心脏大概还在跳动。
沈子明的求死之心,他再清楚不过。毕竟……他又何尝不是呢。
柳敬斋不再想,预备去处理战事。却只见一个小弟兄又急又喜地飞奔过来。
他心口鼓动了一下。
只听小弟兄道:“大当家!醒啦醒啦!夫人醒啦!”
他大震。
那一刹那,他久违地觉得,他在活。
·
苏小淮听了那个“六年”两个字,不可谓不懵。
一番打听后,她终是明白过来,自己这一睡,竟当真是睡了有六年之久!
那日沈子明大婚,官兵围寨,欲算旧账。沈子明杀柳大狗之事败露,寨中人心大乱,纷纷嚷反。一时间柳家寨内忧外患全齐了,而她竟又是在那个当口晕了过去,元老们乱成一团,皆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当危急之时,柳敬斋当机立断退敌安寨,不过几日功夫,便将柳家寨上上下下治理得服服帖帖的,再也不闻有反声。人人皆赞道,柳敬斋真不愧是当年大当家的亲弟云云。自那以后,柳敬斋便顶过了沈子明的位置,揽下了柳家寨的大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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