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薇之所以心寒,并不是宁子虚人前将她撇得很干净,而是发现宁子虚一直很小心,一直都防着她。
她证明不了自己是宁子虚的女人,又凭什么说宁子虚给她月流花,教她裂魂术。本来低阶修士还可以发誓,然而楚玉薇已经将发誓变成一桩很不严肃的事情,谁也不会再相信。
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宁子虚更不觉冷笑:“我本不愿意说,此女姿容天分,无一可取,何至于此。”
这么样说,虽然很不君子,可是却能保全自己,和楚玉薇彻底切割。
只不过话说出口,宁子虚自己也不免怔了怔。
从前楚玉薇虽然乖顺干净,终究也不过是平庸之姿,其实他又何必磕得这么上头?
当然饶是如此,宁子虚也必定不能真正摘清楚自己。
他就会像初期的楚凌霜一样,纵然无法治罪,却也是摆脱不了那随之而来的污秽。楚玉薇的指证,就会像是一块脏泥巴,死死的黏在曾经的完美仙首身上。
也因为如此,宁子虚的内心之中更生了几分厌憎。
宁子虚已然觉得自己够委屈,但楚婉滢却也生不出满意的感觉。
没将宁子虚捶死,这是远远不符合楚婉滢的心理预期的。
只怪楚玉薇太无能,若然楚玉薇和宁子虚相互撕咬,楚玉薇战斗力基本是负数。
当然如今楚玉薇应该算是彻底完了,可那又怎么样呢?楚玉薇不过是一枚小棋子,若无人操纵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根本无足轻重。
洛蕊仙子已然一脸倦意,一挥手,几名弟子向前,将楚玉薇扣下来容后处置。
正在这个时候,官林之不耐嗓音却也响起:“楚灵主,事到如今,难道你要靠弄死一位玄府的小弟子,便能将你们无妄城做的那些脏事摘得干干净净。”
官林之本在一边幸灾乐祸瞧着,想要将楚玉薇的事当作饭前开胃小菜。
他实在没想到,楚玉薇居然丑态百出,顺便还洗刷了楚凌霜的另外一桩污名。
情势似乎已然不利于自己,官林之甚是恼恨,更不愿意楚婉滢在楚玉薇事情之上纠缠。
楚玉薇越上不得台面,岂不是越发令人同情楚凌霜?
他从前看不起楚婉滢,觉得修士界以武为尊,楚婉滢这个弱鸡也做不了什么。想不到,这个女人纠缠不清,竟成为自己复仇道路上的绊脚石。
早知道,也许他就应该魔渊之中诛杀楚婉滢。
“文真人可不是楚玉薇,他以命指证,九州皆知!”
官林之厉声控诉之际,眼眶也是微微发红:“我不知晓你们这些无妄城修士,是怎么样安排,难道抛出一个女弟子,便能什么都算了?我兄长在天之灵,只怕也是不得安息。这一切,都是因为无妄城的楚凌霜。嗯,我明白了,魁都本没打算处置楚城主。如今一番演戏,便要替楚凌霜开脱,这件事情就这么了结?”
他言语带着愤世嫉俗,当真一点儿也不像从前懵懂沙雕的样子。
以前见过官林之的修士,皆不觉啧啧称奇。
想不到东巽岛这位天才弟子,果真是装出来的。
陆离更有些听不下去了,沉声:“林之,魁都既然招来九州修士,自然会秉公处置。”
官林之也便住了口,他主要是看话题歪了,要将楼正回来。
楚婉滢眸子扫过了在场之人,沉声:“此事,自然也会给诸位一个交代。今日召唤九州修士,本便是要请一个人来——”
今日魁都本来也是大戏连场,十分的精彩刺激,绝对是值得回票价,在场吃瓜路无不是吃得如痴如醉。
谁都想看下去,看楚灵主怎么撕。
然而人群之中,却偏生有一道身影,悄然的往后退去,竟有离去之意。
他浑身笼罩在黑色斗篷之中,只眼底不时透出了几分阴冷精光。
这一次他来,本来是为了看楚凌霜凄惨的下场的,只为解心头之恨。
这个人,显然也是嗅到了点儿不安全的味道。他是个谨慎的人,自然萌生去意。
然而他并不知晓,这片场地已然设下了庞大的阵法。
当他身有异动时候,忽而间,两道神识已然遥遥锁住了他。
于此同时,两道神识主人任灵芙和封不云已然匆匆掠来。
那人内心大骇,隐隐知晓今日魁都盛会竟然是一个局。
魁都六岛素有不和,勾心斗角。然而如今,魁都所有的人,都等着自己入彀。
心念数转,他临危不乱,决意搅乱一池春水。
他厉声:“原来——”
原来魁都今日,是有意引来反叛之人屠杀,大伙儿赶紧逃命。
然后自己再趁乱杀几个人,制造混乱,趁机脱身。可他也只来得及说一句原来,剩下的话,都是尽数被逼回口中。
一股强大的力量如此涌来,竟以境界之力,压得他脱不了神。
连带他周围的修士,个个也是生出臣服畏惧之意。
希光嗓音,就从天上这样子传了来:“诸位不必惊慌,我们魁都今日设局,就是为了捕捉此人。”
伴随他言语,便是天狂剑铺天盖地的剑光,却化作一道剑牢。
那人本来也是半仙之境,面对希光未必没有一搏之力,可是天狂剑出,他也彻底被压制。
任灵芙、封不云已然赶到,以法器压禁此人。
他身上黑色的斗篷化作片片蝴蝶,就此飞去,露出了一张阴冷怨恨的面孔。
许多人都面露惊讶,特别是官林之。
在官林之眼前的,是他多年前早应该死去的大哥官蕴。
第085章
那一切一切,根源在于千年前的六梵天主的恶劣。
今日种种狗血,无非当年这位魔主种下的因果。
楚婉滢在魔渊所看到的魔主,乃是恋爱脑版。切片肥中带瘦,虽犹自带着几分凶狠邪气,已然不怎么厉害。魔渊重的六梵天主虽然会随手除去打搅他午睡的万剑盟长老之类,总体而言也并不如何凶残。若拿此版本和主体一比,已然算得上是人畜无害。
千年前的六梵天主,有盖世豪情,有雄才伟略。然而他同样有残忍恶劣,聪慧狡诈的一面。譬如他设计的七件法器,许多都沾染了一层邪恶的灵气。
更不必提那时候人魔两族撕得如火如荼,都已然撕红了眼。
官蕴身为人族大修,半仙之境修为,秉持除魔卫道之心,杀魔人可不手软。
他手中的泣雨剑,染遍了魔人的鲜血。他坚信唯胜此战,方能迎来九州安宁。
似他这般杀魔无数的人族修士,被魔主击败被囚后,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待遇。
六梵天主想了个极妙的法子,来处置这些双手染了魔人鲜血的人族修士。
他制作了混沌球,将这些人族俘虏放在一堆,说好大家彼此厮杀。那么剩下的最后一个,如若活着,魔主呢就放这个人走。
六梵天主这种游戏玩了好几次了,引起人族修士极大震撼。
更要紧的是,他居然还当真会放走这位最后的胜利者。因为比起杀人,诛心才是更要紧。
魔主就要践踏这些人族修士一片热血,让人族修士知晓,所谓的同族什么也不是。而那最后活着之人,纵能离开,也是已然不能融于人族,已然不过是半废之躯。
官蕴运气实在不是很好,被迫参予了这种可怕的游戏。
人性的恶意便在混沌球里面展露,纵然官蕴不愿攻击,然而别人却会抢先下手。且因为官蕴修为最高,一开始竟成为众矢之的。混沌球中其他人,都想将官蕴先除之。
愿意站在官蕴身边的,只有一个十分崇拜官蕴的清月派小师弟。
一开始官蕴还意图沟通,可渐渐也杀红了眼。
等级压制也不是白说的,纵然官蕴在被俘时候已然身受重伤,却也犹自将攻击他的人宰了个干干净净。
到后来,混沌球里面只剩下两个人。
一个是官蕴,一个就是那位崇拜官蕴的小师弟。
这位修为微薄的清月派弟子,也是混沌球中唯一没有攻击官蕴的人。
那把泣雨剑,已然染遍了鲜血。
而官蕴握剑的手,也是轻轻的颤抖。
他手之所以颤抖,并不是因为手伤,而是此刻内心窜动的森森恶意。
他的舌头舔过了干涩的唇瓣,手臂痉挛性的紧张。按照魔主以往的规矩,只要自己是混沌球中最后活着的人,那么他是可以离开的。
从前官蕴并不明白,这样子苟活,又有什么意思呢?成为千夫所指,从此名声扫地,再没有尊严和傲骨,还不如死了算了。
可真到了这一刻,官蕴方才忽而明白,活着的诱惑如一滴蜜糖。
他不想死啊,还要回去见妻子,弟弟醒来也需要自己照拂。
霜娘是个一心向着自己的女人,只要自己活着回去,就算成为众人唾弃的人,霜娘也会不离不弃的在自己的身边。
而现在,活着的机会就在自己的面前。
要杀死眼前这位瑟瑟发抖的小师弟,比宰只鸡还容易。
他与这位小师弟也没什么交情,不过战场上见了几次面,只知晓对方被唤作小高,连全名都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