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珩之一屁股坐在他对面:“今日兵部连夜来了急报,北漠国频频骚扰附近的小国,甚至对金沙国水源投毒,致使上万人死亡,如今金沙国已经是瘟疫蔓延,尸横遍野了。”
“金沙国?”宋骁一挑眉,心说这不是上一世沈伊第一个和亲的小国吗?
上一世他们可是风调雨顺,甚至能腾出手来给大齐的边关致命一击,不然沈伊也不会去和亲,怎么会这一世就有了瘟疫呢,此事居然还与北漠有关。
路珩之缓了缓,接着说:“大批的流民涌入边关蔚城,致使蔚城暴乱,乱象四起,北漠趁虚而入,如今已经连下边关两座城池。”
“你说什么?”宋骁忍不住拍案而起,“边关的守将做什么吃的?”
“据说……”路珩之面色沉痛,“边关守将在暴民作乱之中,被无意中杀了。”
“无意”宋骁冷哼,“你相信吗?一个边关守将能被暴民杀死这必定是有阴谋在里面,兵部如何说”
“你还敢问!”路珩之提起这个就莫名来气,“你就眼看着皇上选了那么一个废物当兵部尚书那个林泉除了巴结奉迎,狗屁不通,有什么事只会说,交给皇上定夺。”
路珩之一开始入兵部,循规蹈矩,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想到林泉交给他的任务都是怎么巴结他内阁首辅的爹,将他直接当成了一个接近他爹的跳板。
至于那个霍舟,看似正气凛然,实则是庸才一个,个性憨厚,也不懂得变通,如今已经被林泉架空了。
以至于,今日兵部得到的这个消息,路珩之这个从五品主事,倒是比正四品的右侍郎大人还要知晓的早。
宋骁意味深长地问:“你觉得太子一连失去两个得力干将,他会如何”
路珩之想了想,不知道林泉是个废物与太子有什么关系,有些莫名其妙地说:“自然是想着怎么补救,重新安排人接替。”
“可如果,如今这两个位置上,不是他安排的人呢?”宋骁接着循序善诱,“他又会怎样?”
路珩之努力做出思考的样子:“他会一开始想法子拉拢,实在拉拢不过来的,便杀……”
说到这里,路珩之眼前一亮,他总算明白宋骁的意思,兵部尚书如果和左陶一样,都是一个难以拉拢之人,太子必定会想法子除去。
他们在明,沈思远在暗,宋骁只怕会顾此失彼,不如就安排一个好拉拢,但却不怎么有用之人,沈思远即便拢在手里,也不足为惧。
可路珩之又想不明白了,宋骁到底跟太子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么针对他
明白他皱着的眉宇间透露着的疑惑,宋骁开口说:“我与太子并无私仇,只是了解他的为人,不能让大齐落入这样品行的一个人手中。”
沈思远的所作所为,路珩之自然略有耳闻,这说词,也十分地“宋骁”,他便信了。
宋骁:“明日林泉将边关奏报交给皇上时,你如实将自己内心所想直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出,皇上一旦对你赞赏,你在兵部的日子,就会更加如鱼得水。”
路珩之有些犹豫:“这样会不会太过张扬,我爹会不会打死我”
宋骁冷哼,此刻才想起来自己方才来的路上有多生气:“怕了那就滚回家去,乖乖做你的大少爷,娶妻生子,开枝散叶。”
路珩之最受不了这种激将法,果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宋骁你少瞧不起人了,谁怕了你以为就你是大齐人吗?”
宋骁点点头:“很好,气势如虹,但愿你明日上朝之时也是这般神情,别人想反驳你都不行。”
提到上朝,路珩之又蔫了,他不怕挨打,反正不过是三鞭子,从小到大,他如果挨鞭子超过三个,他祖母就会跟他爹要死要活的,甚至原地表演瞬间昏厥。
可他怕自己好不容易得来在兵部任职的机会,就这么还未开始,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离开路府时,宋骁是十分开心的,金沙国今年遭如此灾难,自顾不暇,入秋之后,想必是无法再骚扰大齐边境,导致沈伊去和亲,他也就不必费尽心思去应付。
这是这件事里,唯一让人觉得欣慰的地方。
第62章
宋骁回到宣武殿, 写了一封密信交给孙梧:“将此信秘密送到滟州城,交给守将汪鹤, 让他照着上面的做, 必定能退敌。”
汪鹤是宋骁上一世的旧部,是一个十分靠得住的部下, 宋骁在信中为他分析了北漠将士的作战习惯, 并明确指出优缺点及作战策略,相信汪鹤这一世只要不是个蠢货,就必定能退敌。
信封好之后, 宋骁又觉得不妥,这一世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 如果北漠那边也有什么变数, 此战万一败了, 大齐大片疆土将陷入战火之中。
他将信拆开,重新将作战策略进行了整理, 为汪鹤分析了所有可能, 这其中还加入了很多他这一世对北漠的思考, 以及一些新的战略。
写好之后, 觉得这下万无一失,宋骁这才将信交给孙梧,让他找可靠之人去送信。
孙梧离开之后,宋骁这才来得及坐下休息,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全都是方才沈伊娇羞的神情, 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从上一世沈伊第一次去和亲那日,宋骁从未睡过一个好觉,今夜大概是他睡得最香甜的一次,醒来时唇角都带着笑意。
今日的早朝,气氛格外压抑,许多朝臣都听说了边关之事,从边关到华京城,快马加鞭送信需要十日,也就是说,兵部看到这条奏报时,边关已经又过去了至少十日,如今变成什么情形,他们一无所知。
压抑、恐慌,在文臣之中蔓延,武将们全都低着头不说话,这种情形太过棘手,他们都没有什么把握。
沈风铎看着下面没有一个能提出有用意见的朝臣们,气得简直想给他们一人一巴掌。
他强忍着怒气,看着新晋兵部尚书林泉:“林爱卿可有什么说的?”
林泉骤然被点名,战战兢兢地从人群中走出,整个人抖成一把筛子,哆哆嗦嗦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
沈风铎气不打一处来:“都是一群废物!紧要关头,没有一个人能想出退敌之法。”
其实所有的朝臣都知道,这个时候,派出最好的大夫去帮助金沙国治理瘟疫,再派兵支援滟州退敌,才是上上之策。
可这两个哪一个都是弄不好就要掉脑袋的事,谁愿意去趟这趟浑水?
二皇子沈思飞越众而出,单膝跪地:“父皇,这个时候,只有皇子亲征才能给将士们信心,儿臣虽才疏学浅,亦无治军之才,可儿臣想为父皇分忧,皇兄是储君,若是皇兄出征恐动摇国本,思恒年幼,只能儿臣去。”
俗语有云,富贵险中求,这是个时刻有掉脑袋危险的事情,但也是建功立业的机会,沈思飞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他不仅自荐,还将沈思远的路顺便堵死了。
只要沈思远敢说自己去,那些老臣们拼死,就算是撞柱子也不会让他离开华京城,在这关键时刻“动摇国本”的。
沈思远自己将自己软禁了好些日子,今日事情紧急才被皇上召来,他咬着后槽牙,眼神冰冷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个二弟的后背,心想,这么快就开始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了。
就算那些老臣死谏,该表的态他还得表,沈思远单膝跪地:“父皇,弟弟年幼,儿臣身为一国储君,在这种时候更应该挺身而出,如果……有什么万一,儿臣相信,父皇如今春秋正盛,再选一个太子,也不是难事。”
果然,沈思远话音刚落,方才那些沉默寡言的老臣们就整整齐齐地跪了一地,对太子劝谏,不可“动摇国本”。
沈风铎烦躁地摆了摆手,让两个儿子起身,指着那些武将质问:“你们说,太子亲征不可取,那倒是给朕一个有用的法子,大齐养你们这些个武将,尸位素餐?”
武将们纷纷低下头,北漠好战,民风强悍,他们对上其他国家的军队,或许还有胜的可能,可对上北漠,仗还未打,就已经先肝颤。
每一个做武将的,马革裹尸是最好的归宿,他们不怕死,却怕不能死得其所,对上北漠,仗打输了事小,若是害得大齐从此陷入战火,自己死后遗臭万年,家人也会不得安生。
这个道理,每一个武将都懂,自然也包括皇帝身边站着的宋骁,他上一世也是总结了多次索安图手下将士们的作战策略,彻夜不眠地操练,才有了一些心得。
再加上那一年北漠大旱,他们失去了大批的战马,这才让宋骁能够有机会杀到北漠帝都,见到“沈伊”。
如今北漠粮草充足,战马数量巨大而且彪悍,他们的确不容易取胜,可他到底有两世的经历,才能有法子退敌。
见武将们没有一人说话,沈思飞再度单膝跪地:“父皇,请相信儿臣……”
“皇上,珩之愿领兵出征!”众臣之中跃出一人,那人身量颀长,身形瘦削,打眼看去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这书生,正是路珩之,他从人群中走出,盯着自己父亲要杀人的目光,跪到沈思飞身旁:“皇上,皇子们身份尊贵,不宜涉险,微臣作为兵部一员,有责任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