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信我,我说会护着你,便会说到做到。”
她从未见过这位皇子如此郑重的神色。
她怔怔看着他,心中却仿似少了千斤重担。
昏暗灯烛为她的面色镀上了一层柔和之色,隐藏了她面上的苍白,却并不能隐去她亮如星子的眸光。
他的心绪一瞬间波动,只抬手要抚上她脸庞,她却警惕的侧着身子闪躲,挪开了几步,同他之间隔开了一条银河。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低声道:“你放心,一正四侧,五位王妃之位中,没有你的份。”
她白了他一眼,摆出了自己的原则:“你要我同你合作,就不能打我的主意。”
他正了神色,回到旧话题上:“三哥胁迫你侍寝,你不愿。如若有我配合你,我定然在你被小轿抬走之前,就已经寻好乔装你的女子。贵妃宣你去验身,只会专注于你是不是处子之声上。替身糊弄过她,她自然会放过你。”
猫儿瞠目结舌:“皇上那头呢?”
他叹了口气,道:
“妃嫔侍寝,都会记录在册。父皇既然要与你演戏,自然会将戏做足。然而父皇那头都还未准备,你却以为在御书房暖阁过了一夜便算侍寝,太过幼稚。
你身在废殿,远离后宫,对宫中诸事孤陋寡闻,又无人提点。你这般冒然行事,你不挨鞭子,谁挨鞭子?”
她喃喃道:“按你的意思,我受了这么大的罪,都是咎由自取?”
他毫不客气的点头道:“明珠留在你身边,于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便是有她不能解决的事,她立刻想法子传话给我,也能让你少受些罪。”
他再探手轻触她额头,见她还有些发热,肃着脸道:“离祭祀皇陵还有一月,三哥忙于旁的事,暂时无暇顾及你。你抓紧机会好好养病,尽快回去御书房当值,做出个父皇还看重你的模样来。”
她点点头,长长叹了口气。
外间传来几声鸟鸣,他起身道:
“记住,有任何事,都让明珠传信于我。
我要理直气壮利用你,便要先解决你的难处。
配制解药是你最关心的事,也是我的头等大事。
贵妃让你受的委屈,三哥让你受的苦痛,我都会和他们算总账。”
房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道寒风吹进来,烛火立刻被吹熄。
外间月光拉着一道白边,预示着新一轮的大雪即将到来。
猫儿忍着伤痛下炕顶门,重新躺回了炕上,想着今夜同萧定晔开诚布公的谈话。
形势逼人,毒药留给她继续谋划的时间已不多。
她现下除了全力与萧定晔合作,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两个月,最多两个月。不知道柳太医那边要带她出宫的计划是否有变。
肖郎中所提到的“七伤毒”同她所中的,到底是不是一个毒?柳太医到底能不能想法子帮她解毒?
她心里千头万绪理不清,然而连日来的孤立无援的心绪却终于消退。
她打了个哈欠,心道,萧定晔能利用她,她就能利用萧定晔的人。明珠此人,就先用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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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一下:七伤散,取名源自金庸前辈《倚天屠龙记》中出现的“七伤拳”,其中“七伤”也是引用改文中所指的七伤,即为:心肝脾肺肾+阴气和阳气皆受损。
当然,本文中的受损没有拳法中受损的厉害。只是默默的受影响。
第151章 五百五十两(一更)
鸡汤香气隐隐从配殿散发出来,急的院里的大黑不停转圈。
明珠眯着眼睛从窗户缝望出去,自言自语叱了一声“真烦”,转头继续看着炉上汤锅。
待汤沸了一回,她再往汤里倒进鲍鱼、墨鱼,和着鸡汤及人参等药材一起炖。
等所有配料下锅,她净过手,取过湿帕子为猫儿擦拭了头脸,方道:“汤药才煎出来,姑姑先喝过药,再喝汤。”
她摸了摸一刻钟前煎好的汤药,将药碗端到炕沿上,转身又端了一小碗金丝蜜枣过来,满脸谄笑道:
“这是番邦特供蜜枣,比大晏的做法好吃了不止一点点。去岁番邦气候反常,枣子熟的少,进贡的蜜枣不多。送到后宫里,除了太后、皇后两位娘娘,也就五殿下得了些,全送来给姑姑伴药吃。”
猫儿沉默着饮尽汤药,僵持了须臾,便抓了两颗枣塞进口中猛嚼几下,待口中苦味尽去,只留下清甜,她方支起身子靠在墙上,冷冷问道:“你留在这里,你主子是如何交代的?”
明珠便低下了脑袋,讪讪道:“主子说,万事配合姑姑,听姑姑的命令,将姑姑当成主子,全力保证姑姑的安全。”
猫儿点头,续问道:“你可会武?”
明珠精神一振,决计要改善自己在猫儿心目中的印象,以笤帚当长枪,虎虎生风施展了一套枪法,最后来了个精彩的收势,拍着胸口道:“我十八种兵器多少都会使,再不会让姑姑被人掳走。”
猫儿立时往门外一指:“去杀一回贵妃。”
明珠一个趔趄,丢开笤帚,苦着脸道:“昨儿夜里,主子生怕你冲动坏了事,专程叮嘱我,要全力劝阻你去贵妃殿里将她开瓢。姑姑不懂政局,争权夺利中,没有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一脚之事,都是看谁笑到最后,只能事后算总账。”
猫儿只冷冷一笑,躺去炕上再不多言。待肉汤沸腾着溢出了瓷罐,方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只怕我就是那个枯在半途的倒霉鬼。那时死都死了,便是算了总账我又哪里能知道。死不瞑目说的就是我。”
此时外间大黑的叫闹声越来越大,招惹的早起的五福也跑过来拍着门,惊喜道:“姑姑,你躲在里面吃什么?”
明珠立刻一动不动,可炉上的汤水还在咕嘟咕嘟冒着白气,将肉汤的香气不停歇的送出去。
明珠被五福的拍门声引得心急火燎,左右一打量,立刻忍着烫端起炉上瓦罐,用脚尖蹭开破柜门,将瓦罐藏进柜子里,这才呲牙咧嘴的收回被烫红的手,窜去门边一把拉开房门,低声叱道:“拍什么?你是催命小鬼?”
五福立刻严肃的摇摇头:“催命小鬼是黑白无常,你跟着姑姑这般久,竟然连地府里各路鬼君的法力都不知道。我看你的路子也没多广嘛!”
明珠一巴掌拍在五福头顶:“小鬼头,你活腻了。”
她将将说出狠话,大黑立刻扑上来,扒拉着门框冲她叫嚷。
五福趁机推开房门,同大黑两个一股脑挤进去,一边往房中四处打量,一边翕动着鼻子流着口水:“好香啊……”
明珠着急的转头看向猫儿,指望猫儿能认清两人是同一战壕的搭档,能出言帮她解围。
然而猫儿只躺在炕上,半分要阻拦的意思都没有。
被她看的久了,猫儿便懒懒道:“你路子广……”什么事情能难倒一个路子广的人?
明珠立刻拿了笤帚,欲使出她的十八般武艺,却又不愿在五福面前暴露自己,只得绕开大黑,一把拉过五福,悄声道:
“宫里忌荤腥,姑姑的身子弱,没有荤腥滋补,什么时候才能好利索?你现在有了吴公公当爹,竟然忘恩负义,再也不顾姑姑的死活?”
五福被一个大罪压在了头上,立刻瘪了嘴,着急明志:“我哪里有不顾姑姑死活?”
他麻利的牵着大黑要往门外去,一条腿迈出了门槛,方转回头,可怜兮兮道:“吃剩的骨头,能不能留给大黑?”
明珠一个扬手,五福立刻跳出门槛,啪的紧掩上门,将笤帚挡在了屋里。
用过早饭,明珠为猫儿的伤口涂过药油,方道:“我不能暴露身份,还是去正殿做妆粉。姑姑好好养伤,旁人若来打扰你,我想法子帮姑姑拒绝。”
猫儿躺在炕上补了一回眠,扬声将五福喊了过来,指一指她吃剩的半碗蜜枣。
五福眼睛一亮,立刻端在手中,跳去炕沿上坐了,一边小口小口的吃着蜜枣,先起了个话题:“姑姑,我阿爹,就是吴公公,想让我问姑姑一件事。”
猫儿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五福将口中的那颗蜜枣啃尽,先做了一回铺垫:“我阿爹求我的时候,我觉着是为难姑姑,已经先拒绝了一回。可我阿爹,那么大的人,哭起鼻子来,竟比我还厉害……”
猫儿点点头。吴公公哭嚎时,确然是泪水长流,十分的哀伤。
五福继续道:“可我阿爹说,此事于姑姑也有好处,办成了,姑姑能得二百五十两银子。我觉着阿爹这银子出的对,故而帮着阿爹传一回话。”
他先按照吴公公所教他的说话艺术,将此事的重大意义抛出来,见猫儿果然如他阿爹所预料,听到银子便双目起了神采,这才继续道:
“此前阿爹以为他要被皇上赐死,便将他攒的八成私房送给了旁人,指望着旁的公公下手时能给个痛快,待他死后还能帮着下葬。
然后而来没死,那些银子却要不回来。阿爹求着姑姑出手,帮他讨回银子。无论讨回多少,二一添作五,都分姑姑一半。”
她灵敏的问出了其中的关键:“吴公公当初缺心眼,送出去了多少银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