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面颊连抖几回,抬眼看着这位五弟。忍了几忍,方倏地一笑,换了个话题:“这两日,为兄听了些市井消息,十分有趣,五弟可听闻?”
萧定晔看着他不说话。
四皇子立刻接续道:“京城里过去半个月,仿似来了个铁嘴神断的半仙儿。那半仙儿最最擅长帮人算偏财运。凡是去寻她算运之人,两日之内必有横财上门。”
他面上笑意更甚:“五弟觉着,这事情是不是十分有趣?”
萧定晔面上笑意渐渐敛去。
四皇子又长叹一口气:
“听闻有些人近日里又要挖地、又要建宅子,在到处用人的当口,还要拨出人手,带着银子全城四处溜达,恰到好处的将银子放到了那大仙算出来的地点。
五弟可知那人是谁?”
萧定晔倏地起身,一把抢过奏折,转身便要走。
四皇子立刻上前拦住他:“只能你拿我做耍,不能我拿你做耍,哪来这般道理?”
萧定晔垂着眼皮不看他,依然是一副要进宫送奏折的模样。
四皇子只得道:“我知道,你最近同那伪装手艺了得的宫女儿有些不睦,今后哥哥再不拿她打趣你,总行了吧?”
萧定晔抬眸看他,开始行狮子大开口之事:“两万两。”
四皇子一愣:“不是最先只说要一万两,怎地又成了两万两?”
萧定晔立刻加码:“三万两。”
四皇子再一愣。
“四万两。”
四皇子立刻告饶:“一万两,一万两,明儿就过银票。”
萧定晔这才缓缓一笑:“京城多少铺子是四哥的产业,一万两对你简直是九牛一毛。”
四皇子无语道:“你的产业也不少,若不是被你拿去补贴各地大军,你又怎会因为区区几百两被牢里那宫女儿拿捏?”
待出了四皇子府上时,随喜已早早候在马车旁。
满脸的如丧考妣。
萧定晔停在他身畔,冷冷道:“人呢?”
随喜扑通跪地:“奴才无能,未办好差事。”
萧定晔心里叹了一口气,问道:“她如何才愿意出来?”
随喜惴惴答:“她要殿下……亲自去接她……”
“她白日做梦!”
三日后,刑部大牢一间耳室里,一场皇子和宫女儿之间的谈判正在进行。
皇子是新近得了一万两银子、银票还没捏热就投进了自家宫苑建设里的、日子过的颇有些捉襟见肘的,排行第五的皇子萧定晔。
且这几日他还被未来正妃不停送信催促,言“板凳、麻绳和房梁皆已准备好,镇魂的大仙儿何时能到位?”
除了以上两件事,牢里还有个无底洞,没日没夜帮他花着银子。
日子过的不可谓不糟心。
宫女儿是在刑部大牢里已经悠哉近二十日、因着受到衙役追捧、养成了言毕称‘小爷’的毛病的,大内四品女官胡猫儿。
眼下这位女官唇红齿白、精神奕奕,自腊月后一直没长起来的身子,在牢里二十日倒养的圆了两圈,倒是有些纤秾合度。
她身穿一身刺绣精致的月白男袍,将发髻在头顶高高绑起,除了额角还隐隐有些被开了瓢的伤痕,没有一处不透着“惬意”二字。
相对应的,萧定晔那一张又要为银子发愁、又要为事业发愁、还偶尔为感情发愁的憔悴脸,便被对面那位“小爷”衬托的更加难看。
猫儿手中纸扇刷的一撑,并不打算主动张口。
你不说话,小爷我就不说话。
萧定晔蹙眉良久,方长吸一口气,问道:“什么条件?”
猫儿一笑,摇摇纸扇:“听不懂。”
他忍耐着性子,将问话展开:“什么条件,你才愿意回宫,自此再不生幺蛾子?”
猫儿淡淡一笑:“换个人。”
这回轮到萧定晔听不明白。
猫儿友好解释:“换个有契约精神的人,能说话算数的人,能不以势压人的人,本小爷就同他配合,相敬如宾度过未来三年。”
他沉声道:“我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她哈哈一笑,目光中满是嘲讽:“这是小爷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他一滞。
他自问,他真不是随意毁约、说话不算话、经常以势压人的人。
然而每每对上她,他就不是他了。
她此时又加了一句:“还要换个不打女子的人。”
这简直是莫大的冤枉。他立刻否认:“本王从不打女子。”
她立刻将颈子一扬:“是谁掐小爷的脖子?莫非你觉着,掐脖是表达亲切之意?你对着皇后、对着皇太后,也同她们行‘掐脖之礼’?”
“放肆!”他盛怒。
她冷冷瞟他一眼,抬脚便出了耳房。
……
三日之后,第二场谈判,在刑部大牢的耳房进行。
房中依然有宫娥,有皇子。
宫娥是间接里花了旁人更多银子、气色滋润、容姿越加令人不敢逼视的胡猫儿。
皇子有两位。
一位是又憔悴了几分的五皇子。
一位是五皇子的四哥,四皇子。
四皇子此行,是受五皇子之邀,来当一回担保人。
担保他这位阿弟自此绝不会随意毁约、说话不算话、以势压人。
猫儿对此颇有怀疑。
“如何确保他不随意毁约?确保他说话算话?确保他不打女人?确保他不以势压小爷?”
四皇子对“小爷”二字略略蹙眉,随即转头同情的看着萧定晔。
四品宫女儿阶位再高,她也是个宫女儿。
这突然有了个“小爷”的头衔,可是要骑在自家阿弟的脖子上啊!
然而他这位阿弟,竟然利用他心怡的穆贞姑娘来拿捏他,还讹了他足足一万两……他心中的同情顷刻间便转为满意。
不止是满意,简直是对猫儿相见恨晚。
他拍着心口道:“放心,只要你骑在他……不是不是,只要他答应了你的事情却反悔,还用身份压制你,你便来寻本王,本王替你揍他。”
猫儿眼眸一眯,看着四皇子的装扮。
玉簪、玉坠、玉佩、玉指环,这位皇子从头到尾都体现着两个字:“有钱。”
她倏地一笑,对四皇子道:
“嘴上之言,小爷不信,得白纸黑字写下来。
如若他每犯一回错,四殿下就赔我一千两银子。
否则……两位殿下该知,小爷我是个不怕死、不怕疼、不怕鬼的人。纵然有些友人,然若她们被威胁,我大不了以命相抵,简单的很。”
四皇子含笑做个“请”的姿势:“胡姑娘请起草契书。”
半个时辰之后,刑部大牢里空了一间牢房。
胡猫儿一边同众牢友抱拳道别,昂首挺胸出了大门。
王五进出两回,方将胡猫儿在牢房里置办的家当搬的干净。
猫儿咋咋呼呼在一旁当监工:“王五小心着点,我的那堆衣裳可花了近一百两,贵重着呢!”
四皇子看着猫儿的身影,转头同萧定晔甩一甩手上新签的契书,真心实意的道:
“我觉着,在讹人银子上,你同她是绝配。你俩在一起得了,千万莫再祸害世人。”
萧定晔的眸光一暗,半晌方道:“我瞧着穆贞便极好,思来想去,还是该尽早同她成亲。”
------题外话------
今天两更,就到这里啦。
感谢“188****0050”最近投了好多月票给我。
感谢“凉风轻吹”几乎每天都在评论区冒泡。
感谢“北方冰”一直在支持。
还有好几个读者,我就不一一提到啦。这本书成绩又不好。不过你们不离,我必不弃。一定按原来计划将故事完整讲完,给咱们猫儿和老五一个好结果。
第226章 有人圆润,有人脱相(一更)
李巾眉上吊的消息在猫儿回宫的第二日准时传来。
还未到辰时,牛角神婆衣已被小太监送到掖庭。
小太监哈腰恭敬道:“殿下已在东华门前等,姑姑装扮好后,请直接去东华门上车。”
重晔宫的着火和爆炸,使重晔宫的下人们流离失所,四处借居。
宫里不是没有空置的宫殿,然而要寻一处绝对安全之地安置萧定晔,以及他的那些拖油瓶,便不是件容易之事。
连布置了多少明卫、暗卫的重晔宫,其地底下竟然都埋着几十年前的震天雷,可想而知其他空置宫殿,更是不可信。
如今萧定晔暂居在慈寿宫,进了一回刑部大牢的胡猫儿,是不可能再与萧定晔处于同一个院子。
她昨日匍一回宫,径直便去了掖庭,威逼利诱她前夫,安排了一处瓦房,临时安置她和秋兰。
吴公公有强烈的预感,那一处临时瓦房,很可能被胡猫儿天长地久的住下去。
此时秋兰快手帮猫儿穿戴好唱大戏一般的神婆衣袍,刻意敞着颈子上的两排衣扣,道:“这衣裳厚重闷热,姑姑权且忍耐着些。等到了李家再系衣扣不迟。”
猫儿忙忙系了颈上衣扣,将她用系绳穿好戴在颈子上的玉匙遮掩严实。
她思来想去想了一场,这烫手的玩意儿,唯有贴身戴着,才能避免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