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和向淼记忆里的场景是符合的。
她来不及去想太多，第一件事就是直接站起身来，飞快地往浴室跑去，想也不想就直接弄开了门。
果然，门一开，就能闻到从里面散发出来的那股属于鲜血的铁锈味。
在沐浴乳浓郁的香气中，变成了另一种怪异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想要干呕。
余淼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浴缸中的小姑娘。
她看上去才十三四岁大，按理说不过是个读初中，或许快要面临中考压力升入高中的小孩子。
最大的烦恼也该是怎么瞒着爸爸妈妈在被窝里偷偷地看漫画，放学回家的路上可以拐弯去偷吃点儿路边小吃，回家后还得苦着脸把饭菜硬憋着吞下去。
可现在，这个孩子的身体上，全是一道道愈合后留下的疤痕。
伤口早就已经结痂甚至已经愈合完全了，只留下了像是瘀痕一样的颜色。
而手腕上，新鲜涌出来的血液昭显着那几道新生伤口的存在。
余淼瞬间就感受到了向淼当时第一次发现这一幕的窒息。
好在，她比向淼要冷静得多，很快就恢复过来，几步走过去想办法做了急救措施，又立刻拨打了急救电话，语序清晰地将住址和孩子的情况说了出来。
救护车来得很及时。
涵涵这会儿也不知道是睡得太沉还是已经彻底晕过去了，一直没有恢复神智。
直到在医院抢救时，才哭着醒了过来。
伤口的位置比较特殊，医生看了一下，决定不用麻药，必须直接缝合。
手腕上的伤口划得很深，甚至伤到了里面的一些组织。
要想缝合完好，并不是简单地如同补衣服一样，将两块破裂的布料缝在一起就能完事儿的。
需要一层一层的缝补。
每一次下针，涵涵的身体都会微微颤抖一下，额头上很快就冒出了一层密密的冷汗。
余淼没有在旁边说什么“知道疼了下次还敢不敢的话”，这已经不是“敢不敢”的问题，她知道这不是孩子的错。
她将涵涵的脑袋抱在怀里，让孩子的脸贴着她的腹部，轻轻地安抚着：“不看，不看，很快就好了，妈妈在这儿……”
涵涵一声一声地抽噎着，胳膊被牢牢地固定住，就是为了防止颤抖或者挣扎影响了缝合。
好在这场折磨还是结束了。
送医及时，缝合之后只需要注意后期换药疗养，连住院都不需要就可以回家了。
第534章 悲伤的她不说话10
从医院出来时，涵涵的手腕上多了几圈纱布，余淼的手里多了一包各种消炎镇痛的药。
回到家里，家中还是乱糟糟的，从浴室到门口，还有一串血迹断断续续地洒在地上的暗痕。
这会儿看上去已经半干了，看着颜色也暗了许多，没有刚开始那么鲜红。
余淼将涵涵安置在客厅的沙发上，摸了摸她的头，就开始清理起浴室和客厅的血迹。
涵涵先是沉默地看着，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妈妈，你……你不骂我吗？”
小姑娘的眼睛黑溜溜的，本该是很漂亮的颜色。
可现在，那双眼睛里却是沉沉的，没有什么少年人的朝气，让人想到了行将就木的老人。
也只有那点儿隐藏不深的紧张和担心，才让人感觉到了她的真实年龄了。
“你希望我骂你吗？”向淼停了下来，把拖把放到了一边，“还是说，你潜意识里认为自己是做错了，需要挨骂？”
涵涵盯着她看了一眼，低下头去。
向淼没打算打骂她，也知道打骂是不可能对她起作用的。
这孩子心思藏得深，其实每一次犯病，最自责的就是孩子自己，但她从不敢表现出来。
很多小孩儿就是这样，仿佛只要不流露出软弱，就代表他们没错，就可以不那么害怕了。
“我不骂你，但是不代表你伤害自己是对的，”余淼走过去坐在了涵涵的对面，“但我原谅你这一次。涵涵，作为交换，你也要原谅我一次，可以吗？”
涵涵不知道为什么妈妈会这么说。
她没有回答，只抬起头，用一双黑眼睛看着余淼。
余淼说道：“我想跟你爸离婚，你会生我的气吗？”
涵涵那张脸上，终于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为……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突然想开了，”余淼直言，“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你爸又不是什么人身灵药，我也犯不着在他身上吊着，你说对吧？”
向淼是自己处理了离婚的时期，直到签字后才告诉了女儿。
同样也被问到过原因。
向淼的回答是为了孩子。
她也的确是为了涵涵。
可是，这种却不是涵涵最想要的答案。
这孩子太累了，她不想成为一个别人作出决定的理由，也不想因为任何原因拖累母亲。
从前向淼为了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为了对付小三小四不肯离婚，她累；后来向淼为了孩子的健康又离婚，她依旧会累。
余淼知道涵涵心里想的是什么，非常干脆地说了是为了自己。
而且，她完全没有瞒着这孩子。
因为心思敏感，加上家庭环境特殊，这孩子早熟得很，瞒也瞒不住的。
不如敞开了说，彼此都没负担，还能让这孩子真的感觉到自己有可以参与到决策中的意义。
涵涵不太相信，可她看着面前的妈妈，又觉得这个往日里一直让她喘不过气来的母亲，好像有什么地方突然之间发生了变化。
她说不出那种变化是好是坏，可她知道自己是支持妈妈离婚的。
母女俩都将自杀的事情揭了过去，反而说起了离婚的事儿。
当然，大多数情况下是余淼在说，涵涵只负责倾听。
第535章 悲伤的她不说话11
余淼将她之后的打算，还有离婚中可能会跟涵涵的父亲做出的财产分割决定，以及其他的安排，都掰碎了和这个小姑娘详细地解释了一遍。
也不管她是不是能够全部听懂，反正摆明了自己尊重她的态度。
知道的越是清楚，想的就越少。
反而是半猜半疑的情况下，老是忍不住会散发式想象。
听她说得这么明白，涵涵突然相信了母亲是真的放开了，而不是因为她的刺激才决定放手的。
她心里有些高兴。
但脸上却露不出太多欣喜的表情，看上去依旧是木木呆呆的。
就算长得好看，可这样的小孩儿到底是失了几分天真朝气，和其他同年龄的孩子相比，就显得阴沉内向了许多，很难让人亲近。
涵涵也的确没有什么朋友，连老师都很少去注意这个学生。
余淼对女人孩子一般都是比较宽容的。
当然，熊孩子和不讲理的女人例外。
像涵涵这种乖巧的孩子，她当然不会排斥。
看到她这副模样，余淼只觉得心疼。
但她没有立刻去拥抱她，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
这么多年的刺激，不是简单的一两分钟的时间就能化解开的。
现在隔阂已经生成，母女俩甚至可以说并不亲近，贸然接近只会让彼此都不自在。
倒是先从一些细节上慢慢化解寒冰更好。
余淼轻轻拍了一下小姑娘的头，像是对待一个还需要人怜爱的幼童一样，亲昵中带着几分温柔：“好了，去房间休息吧。我打扫完房间给你做好吃的。”
涵涵没有回答，对母亲十几年如一日的手艺也并不抱太大的希望，但还是乖乖地回房间去了。
今天她本来以为回来后，要么会看到母亲痛苦地流泪，对着她不停地说“对不起”；要么会被母亲打骂一顿，让她不准再做傻事吓人。
想到这儿，涵涵的脚步都有些沉重。
可没想到，这些都没有发生。
小姑娘躺在床上，呆滞地看着天花板，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
可是，这种感觉并不让她觉得讨厌。
也说不上欢喜。
总之，不好不坏吧？
她轻轻地摸了摸伤口上缠着的纱布。
按理说这么多次，早就已经习惯这种伤口了，只是前面几次没有这次划得深，都靠身体的自愈能力好了起来。
可是，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一次有点儿不同呢？
是在急救室被妈妈抱着的时候，还是回来的路上被她一直牵着手？
涵涵说不出来，也不想去想这么多。
她失血后的大脑晕沉沉的，没一会儿就已经在半梦半醒之间。
余淼在外面却很快收拾好了房间，又去厨房把粥煲上了，这才回到了客厅。
她的脸和涵涵有些相似，却成熟了许多，眼角有几分暗纹，头发凌乱没有造型，身上的衣服是那种典型的家庭妇女的家居服，完全看不到一点儿属于个人特色的魅力。
就跟千千万万个家庭主妇一样，甚至比其他人还要憔悴苍老几分。
这就是向淼本来的样子了。
第536章 悲伤的她不说话12
余淼只对着这张脸看了一会儿，就站起身来。
她将客厅的帘子拉开，让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