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蛟龙的龙眼半闭半睁,看了她一眼,却无力再做任何。
不能再这样了,若是放着这白蛟龙不管,它已经无法控制如今磅礴的水汽,继续下去,不只是周边的村落,只怕是云梦湖历经之地,都要暴雨不止,洪水一发,生灵涂炭。
洛素手中的法术又实在不多,她心念一动,操控云梦湖的湖水。
此地的湖水与暴雨,被她引到那白蛟龙的身上,以水泽之气,润泽蛟龙,同时使湖水禁锢于云梦湖之内。
暴雨与湖水在那白蛟龙的身上冲刷,形成一个独立的闭环,不再外溢。
但天际之上的雷云,还没有散去的迹象。
洛素看着眼前这白蛟龙,它还是不愿放弃,不甘心吗?
只要他仍有一丝动念,这天劫雷云,似乎就不会消散。
“白滨,还不快快收拢念头,你不要命了!”
“白滨,你心结不解,心魔丛生之下再度化龙,求死不成?”
天边突然传来一声凌厉的女声,怒喝之下,那原本几乎没有气力的白蛟龙睁开了龙眼。
洛素将水灵之气冲刷在这白蛟龙的身上,此消彼长,它的生机还能维持。
天边飘来一朵云,一个黄衣女子位列其上,她正向云梦湖飞来,看到位于湖中上方,操控水灵之气的洛素,也是一愣。
“白滨,你这般状况,还要他人为你维持生机,执念不放,你当真求死不成!此遭不成,大不了从头再来,你这般执念,要拉着这灵州幽州两地之人族,为你陪葬吗?”
那女子怒气冲冲,此刻已经来到了洛素的身边。
那湖中白蛟龙的龙尾卷起,拍打起水花,又重重的落下。
雷云消散,雨势减小。
它放弃了。
那黄衣女子站在洛素的身侧,她手中抛出一物,被那白蛟龙一口吞下。
白蛟身上泄出的水灵之气,似乎有所收敛,加上洛素不断地调动水泽之气充盈其身,那白蛟渐渐地恢复了些状态。
天色已暗,老吴和陈先生,依旧守在外边。
而洛素已经是到了另一处地界。
目光所及,雕梁画栋,珍珠宝玉。
周遭有手持夜叉的鱼精水怪巡逻站岗。
那白蛟龙白滨,如今已经化作了人身,但面色苍白,依旧可以看得出状态不佳。
而那陡然出现的黄衣女子,于这湖底的水府,显然更加闲适,应当也是一位水族。
“白滨,写过姑娘救命之恩,此遭大恩大德,莫不敢忘。”
白滨像洛素道谢,此刻它说话,依旧有气无力。
“殿…下…”他又接着对那黄衣女子开口,可还没说完,那黄衣女子便一甩衣袖,蛟龙白滨直接昏厥了过去。
“渡劫失败,如今他体内已经是半生半死,半枯半荣,用下的灵药也不过是延缓伤势罢了,心神俱损,灵药之下,还是让他先睡过去罢。”
“姑娘不如随我走走,见见这云梦水府,于这大乾水府之中,也算得上不错的了。”
那黄衣女子说的快做的更快,如今白滨在她的手段之下直接昏睡过去,要不是看得出她并没有恶意,洛素只怕已经跑了。
白滨刚刚未能说出口的那句话,她心中同样有所猜测。
“殿下”二字,贵如山。
能让他开口称呼为殿下的人,来头必然不小,是来自幽澜江,还是来自更远的东海?
“恭敬不如从命,一介凡俗能观云梦水府,实在幸事。”
那女子轻笑一声,不知在笑些什么。
白滨在水府的起居之地昏沉睡去,洛素则跟着那黄衣女子在这水府之中环绕。
这些虾兵蟹将们,似乎对黄衣女子都熟视无睹。
青白玉石铺就的台阶,辉煌大气。
血红的珊瑚与水草交织,美轮美奂。
“姑娘可知,从修行之初,到化作真龙,需要多久?”那黄衣女子提问道。
“在下不知。”洛素诚实地回答。
“白滨是个天才,他资质极高,相比那些生而为蛟的龙子凤孙,他出身低微,全靠天资与苦修。”
“他的本体,原本是大荒中的一条白蛇,也许是天生异种,也许是老天垂怜,他生来便懂得修行的道理。”
“由无角之蛇,苦修化蛟,白滨花了三百年,也许你觉得,对于我们这些天生异种,三百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与人族相比区区不足百年的寿命相比,兽类似乎确实活的更久一些。”
“从蛇化蛟,是由兽到妖的蜕变,三百年中,白滨不知蜕了多少次皮,直到他的头上,堪堪长出犄角。”
“而在经历雷劫之后,白滨的蛇身彻底蜕变,但此刻,他还不能被称之为蛟。蛟龙蛟龙,走江为蛟,他在大荒水潭中修行至此,外出走江,是白滨第一次接触外界。”
“你可知,灵州有一地,名曰朴勾城?”她忽然提及朴勾城,令洛素有些摸不着头脑。
“知晓,听闻朴勾城终年无雨,无比缺水。”洛素答道。
“朴勾城也不是始终缺水,五百年前,那里还是一片人杰地灵之地,幽州灵州交界之地,十分兴盛。”
“五百年前,地势与如今有着些许不同,朴勾城边尚有江河涌动,恰逢大雨时节,白滨入江化蛟,途径朴勾城,他蛟龙之身与河中穿行游动,掠过朴勾之地,便可如得云梦湖,走水化蛟而成。”
那黄衣女子淡淡地讲述着,洛素心下一动,这么说,朴勾城百年无雨无水,是与这云梦湖的白蛟龙有关,朴勾城人是做了什么,让白滨如此对待?
“朴勾城有一座桥,桥下悬剑,白滨路过之时,被其所伤。”
“蛟龙身现朴勾城,众人又惊又骇,有人念及书中蛟龙走水之害,怕白滨造祸四方,趁其被悬剑重伤之际,拘押于锁龙井下,若非吾当时路过,解救白滨,只怕你已经见不到如今这个意欲化龙的他了。”
“吾年轻气盛,一怒之下,破开那锁龙井,斩灭那悬剑桥,白滨穿游而过,最终于云梦湖化蛟成功,只是因此,也与那朴勾城结下了梁子。”
“五百年来,他司云布雨,福泽两州人族,独独看不见朴勾城。今朝之雨,下的颇大,只怕朴勾城,也迎来了久违的雨。”
那黄衣女子雨洛素出了湖底,站在湖面之上,夜幕降临,岸边一片潮湿之气。
“今日我代白滨谢过姑娘之恩,白滨化龙之日,必请姑娘前来观礼。”
她的手中出现了一颗闪烁着光晕的珍珠。
“身边没什么物件,便给姑娘做个纪念。”
这是在赶人走了。
月色皎皎,莹莹光辉与珍珠交相辉映,云梦湖波光荡漾,倒映出粼粼月影。
洛素手持珍珠,踏水而行。
回到岸边,她缓步走向渔村的方向。
湖边的鱼腥气,混合着野草的香气,雨后的湿润,这滋味,实在难言。
火光闪烁,焰光跃动。
老吴与乾元商队的陈先生,有一搭没一搭的,往火堆中添着柴火。
他们在等待一个人的回归。
火堆劈啪作响,火星子四射。
洛素的手中是一串烤鱼,正受热均匀的翻烤着。
顺手在烤鱼上撒上些辣椒粉,自己开小灶,不是大锅饭,就可以偷偷用调料了。
老吴的口水分泌,那陈先生也这火堆旁,他很知趣的没有问小道长去做了什么,经历了什么。
该说的小道长自然会说,不该说的自己就装聋作哑,一概当不知道。
“吴小哥,这可是中州多宝斋的山椒粉?”
陈先生看着洛素撒上的辣椒面,主动搭话问道。
洛素一愣,接着说道:“这是山中的山椒,自行研磨成粉而成,并非买得。”
那陈先生点点头道:“我在那中州的多宝斋买过一小包,便要一两银子,本以为是什么稀罕物,如吴小哥所言,不过是山椒磨粉,可见其中利多。”
听见陈先生去过那中州的多宝斋,如不意外,就是那穿越女宁蓁开设的地盘,洛素来了些兴趣,手中的烤鱼翻了个面,问道:“陈先生,听闻那多宝斋乃是一位贵女宁蓁所开,陈先生可曾见过?听闻其貌美无比,聪慧异常,实非常人。”
陈先生想了想,开口道:“那一位贵女,在下确实见过。姿容实在出众,言辞之间,也并非无物之人,只是偶尔之行径,却有些古怪。其身怀多种技艺,既然有开设那多宝斋之魄力,能做出“明月几时有”那般之诗词佳作,如此豪迈大气魄之女子,却又与数位王公贵族痴痴缠缠,莫非天下女子,均逃不出情之一字?”
洛素又与陈先生随意闲聊,打探了大都的一些讯息。
很明显,她就是在套话,而这陈先生,似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很乐意给她套话。
从那日在驿站之中,狐狸大量出现,这位吴小哥随后赶到,到今日这眼看着对方消失在雨幕之下,却毫发无伤。
陈先生心知,这位并非普通人。
关那老吴,其言语行径,也不过是一普通行商,虽不知道这位“吴小哥”因何与其走在一起,但可以看出的事,起码对方没有恶意,甚至对于己方善意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