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凭着零零碎碎的记忆,效仿总部现代组里生养过二胎的同事们,在围兜上还绣了两只大黄鸭。
今日归宁,京城中诸多双眼睛正在暗中注意着他们,谢嫣不好带出来给他围上,只能细心替他揩去嘴角溢出的口水。
马车晃荡将近两个时辰,才抵达安阳侯府。
帘子方撩起来,谢嫣就听到石狮子后传来的一声清越呼唤:“姐姐!”
傅君容揉着眼睛从她怀里坐起来,他盯着眼前陌生的少年,指着乔寒的鼻子问谢嫣:“嫣嫣,他是谁”
“我弟弟,乔寒。”
傅君容撇撇嘴,心不甘情不愿靠在谢嫣颈窝里,翻着白眼跟从嬷嬷学着喊:“……小舅子。”
乔寒扔下手里弹弓,他双目通红似是哭过,沾满泥巴的手指,指着他鼻子怒骂:“傻子!谁是你小舅子!都赖你抢走我姐姐!都是你们定国公府抢走我姐姐!”
傅君容愣了愣,以前街上围着他欺负的恶人都叫他“傻子”,他虽然不懂“傻子”是什么意思,但是瞧他们猥琐调笑的嘴脸,他依稀也晓得这是个羞辱他的词。
他嘴唇翕动几下,眼里泪花绕着眼眶不停打转,见谢嫣先行下了马车,他也跟着蹬腿跳下。
傅君容不料被乔寒丢在地上的弹弓绊了一跤,脚踝顿时掀起钻心的疼。
他茫然环视四周,隐隐觉察出这些面生的下人个个铁青着脸,似乎并不欢迎他的到来,甚至还有的偷偷对他吐着口水。
傅君容鼻子酸了酸,蹲在地上“哇”地崩溃大哭:“嫣嫣,我们回去好不好君容要回家!君容要跟嫣嫣回家!”
乔寒不顾婆子阻拦,狠狠推他一把:“你要带我姐姐去哪里姐姐是我的姐姐!又不是你这傻子一个人的!”
两个人一个哭得要死要活,一个骂得口干舌燥,闹得没完没了。
这两个人,谢嫣无论偏袒哪一方,另一个都会不依不饶。
伺候傅君容的婆子不敢迁怒这位尊贵的小侯爷,挡在傅君容面前赔笑:“小侯爷莫急,长公主早已为小侯爷在定国公府收拾出一处宅院。那宅院呀并不远,就临着世子妃的院子,小侯爷今后天天都能看见世子妃!”
“我不依!”乔寒照着她膝盖踢了一脚,“姐姐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凭什么要我让着这个傻子”
婆子气得脸有些歪:“世子妃在这个年纪,都是要嫁人的!就算嫁的不是我们世子爷,也会是其他人!”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乔寒死死抱住脑袋,最后嘴巴一噘,竟然也泛下几滴泪。
姐姐教他男儿有泪不轻弹,因此他眼中只是淌下几点晶莹,便又憋了回去。
哭完还不忘诋毁傅君容一番:“哭鼻子!没出息!”
傅君容哭得打嗝,他好不容易在婆子的劝阻下收起泪水,被乔寒这么一刺激,咂嘴又要大哭。
谢嫣头疼不已,她卷好袖子,一手夹起十岁的乔寒,一手提起傅君容。
她抿唇将二人拖进府中,穿过花意正浓的垂花门,顺手揪住他们的衣领搁在石椅上。
“乔寒你如今年纪不小,能当得起安阳侯小侯爷这个身份。既然当得起,就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姐姐养大你,不是为了让你只能像藤蔓一样,靠着姐姐才能学会成长。”
乔寒低下头,他脚尖划着地上碎草,不服气道:“他配不上姐姐!”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谢嫣擦净他手上脏兮兮的泥土,“如此倒也好,他房中没有侍妾,府上也没人给姐姐气受,姐姐也不必落下面子争些什么,你今后不要再赌气说世子是傻子,”她理好他的衣领,安抚地笑笑,“外人这么糟蹋他、嘲笑姐姐,你也跟他们学么”
乔寒勉强点点头,算是听下她的劝阻。
他闷声对一旁泪眼朦胧的傅君容道歉:“我方才脾气太烈,不该叫你傻子,对不住!”
傅君容咬着指甲,偷眼凝视谢嫣,他趁机一把将谢嫣拉到他怀里,像母鸡护子那样圈起谢嫣,他满眼警惕:“嫣嫣是君容的。”
乔寒忍无可忍,“全是你的!不光姐姐是你的!连我也是你的!”
谢嫣又是一阵连哄带骗,才堪堪稳住二人。
婆子央她将乔寒的行李装上马车,何嬷嬷今日尚在打扫乔寒的院子,没空随谢嫣归宁,谢嫣不太放心地留他们两人待在正堂,叮嘱一番后引下人去乔寒的屋子整理东西。
乔寒极其不喜欢这个姐夫,他虽然只有十岁,但从小失去亲娘,由姐姐拉扯长大,心思也比同龄人细腻早熟。
他这姐夫从前就是个风流多情的纨绔,痴傻后靠着不干不净的手段娶了姐姐,不仅不能给她庇佑,反而连累她余生接着操劳。
姐姐这辈子已经足够辛苦,断然没有道理为这么一个傻子耗尽一生。
乔寒踌躇许久,搓掌涨着脸低低道:“傅……世子,你可知我姐姐跟了你,今后会平白吃多少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今日米花町宝宝的地雷o(≧v≦)o
剩下的五个世界都不虐大嫣壮士,神挡杀人,佛挡杀佛,至于即将上线的柳白莲,傅三岁·高层谢,绝对会嫌弃死她→_→
第97章 世子反攻套路(六)
傅君容瞪大眼睛, 他含着手指咬住指甲, 口水滴滴答答流个不停:“君容会把所有的好东西都让给嫣嫣。”
“你娶我姐姐能为她做些什么除了连累她照顾你,身为夫君应该做的一切, 你都不能给她。”
乔寒幼年时就曾追问过长姐乔嫣,问她这一生渴求得到什么,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譬如入宫选秀、譬如嫁给权臣, 却没预知他姐姐的心愿竟异常简单。
乔嫣将他小小的身子放在膝头,眼底深处沁起浮漾微光:“寻一个待我好的男子嫁了,相夫教子, 照顾好小寒, 顺顺遂遂过完余生。”
这样卑微的祈盼, 如今看来皆成了妄念。
长姐既没如愿嫁给她心仪的男子,反倒被圣上赐婚委身一个心有所属的傻子。
傅傻子的心智比乔寒还要小上许多, 他就是用脚趾头猜一猜, 也该晓傅傻子在姐姐心目中, 不过是个三岁孩童。
傅君容作为傻子, 非但不能在定国公府里护着姐姐,反而拖累她守着他寸步不离。
乔寒这几日听到的闲言碎语太多, 同情姐姐遭遇的善心人寥寥无几,路过的碎嘴婆子们, 多半都是掩嘴嘲笑他姐姐嫁给了不能人.道的傻子。
乔寒很想质问定国公府一句凭什么,姐姐本是安阳侯府尊贵的嫡长女,凭什么为了定国公府一己私欲, 沦为柳家与定国公府的牺牲品
以她的家室人品,即便进宫做皇子正妃也算不上多难,如今却只能恪守定国公府家规,老老实实待在傅傻子身边。
他的姐夫傅君容若是一直像这样傻下去,姐姐一辈子只能活在外人的闲言碎语中,永永远远也无法抬起头。
倘使傅君容有朝一日疯病痊愈,他必会想起从前府里那位旧情人表妹。
定国公府全府上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什么样的糟心娘,就有什么样的负心儿子,乔寒猜测,长姐那时的处境说不定极其艰难。
他这次必须跟随姐姐去定国公府住下,若有人敢欺负姐姐,身为胞弟,他理应替她出这个头。
等到姐姐年老,无力与他们硬扛,他就做姐姐的依靠。
乔寒越想越是厌恶面前这位痴傻姐夫,他不愿再与傅傻子共处,丢下一句“我姐姐就是嫁给你,也不会喜欢你”的狠话,匆匆离开正堂去寻长姐。
傅君容傻里傻气凝视乔寒远去的背影,他鼻子一歪,不服气地跳上桌子,伸头冲外面大喊大叫:“哼!嫣嫣喜欢君容!嫣嫣最喜欢君容!气死你!气死你!”
这正堂桌子原是侯夫人的陪嫁,侯夫人难产去世,安阳侯为了做个念想,才将这桌子从库房里取出,安置在此处。
傅君容不顾世子仪态跳上去,本就于礼节不妥,何况这桌子还是安阳侯视如生命的爱物。
安阳侯府在堂屋侍奉的下人均有些坐不住,眼见姑爷随行的嬷嬷面上尽是纵容与无视,她们心惊肉跳纷纷上前扯他下来:“世子爷!您快下来!这桌子是太太生前的陪嫁!您踩不得!踩不得啊!”
她们说的这些字眼,傅君容一点也听不懂。
照料他的几个嬷嬷慢条斯理唤:“世子,这桌子宝贝得很,您还是下来罢!”
傅君容坐在桌沿边,轻轻荡着双腿,他低头盯着自己脚尖不悦道:“嫣嫣怎么还不来……君容要嫣嫣抱才肯下来!”
他体格高大,未出事前是个带兵出战的将军,哪怕这会子瘦削些,仅凭一张桌子也难以承受他的重量。
傅君容的长腿每晃一下,那桌子就跟着“吱呀”一声,窸窣声响骇得下人们脸上血色全无。
不知哪个胆大心急的老妈子趁乱扬手捞了一把,傅君容屁.股下挨着桌面的衣料一滑,瞬间以倒栽葱的姿势栽入地上。
尽管正堂四处铺着厚厚白绒地衣,地衣又卸去大半力道,可傅君容额头不慎磕到桌脚,发际线根部仍是撞出个大包。
伺候他的嬷嬷们霎时乱了手脚,对着他通红额头胡乱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