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妮妮:“哦,是什么?”
达玛太子:“是音译的梵文,翻译过来意思是‘无苦’,没有痛苦。”
……
达玛太子去给她煮咖喱了。
李妮妮坐在位置上,没动。
她这时又觉得,达玛太子那个王后,和达玛太子的关系好像也没有那么差。
不然怎么会给达玛太子取这么一个好名字。
李妮妮整个人陷在柔软的软垫上,抬头望着窗外候鸟一群群飞过。
远处的雪山洁白陡峭,沐浴着阳光,山上的神殿巍峨耸立,已经被李妮妮拆了一半。
她其实还有一段历史没有说。
那就是,达玛太子的先祖阿输迦,就是阿育王。
公元前303年至前232年,阿育王几乎统一了南亚次大陆,被许多人视为古印度最伟大的皇帝。
他的国土之辽阔,从西部的阿富汗,一路延伸到了东部的孟加拉国。【2】
但问题是,阿育王是印度孔雀王朝的帝王。
他是孔雀王朝的第三位君主,也是孔雀王朝的创始人,旃陀罗笈多的孙子。
而旃陀罗笈多,就是那个被迁徙而来的达玛人误杀的刹帝利贵族。
他本该建立孔雀王朝,成为秦始皇一样的人物。
但是在亚历山大大帝侵入了印度西北部后,他不巧雇佣了几个达玛人为亲随,为自己牵马。
随后,他被自己雇佣的达玛人杀害。
达玛人取代了本该由旃陀罗笈多创造的历史,并最终建立了达摩末罗王朝。
——划重点。
达摩末罗王朝,取代了孔雀王朝。
历史上的孔雀王朝从此消失。
而达玛太子,是不存在的孔雀王朝,的第三位君主的后裔。
如果达摩末罗王朝的创立时间,和孔雀王朝本该拥有地创立时间一致。
那么达玛太子,就应该在达摩末罗王朝第三位君主统一南亚次大陆后,出生。
可此刻李妮妮看到的达摩末罗,却已经崇拜了达玛太子千年。
更匪夷所思的是,达玛人明明是因为达玛太子的预言,才开始向南亚次大陆迁徙。
可他们迁徙到了南亚次大陆以后,又毁灭了本该诞生达玛太子的王朝。
……
这一段历史里发生的所有事,就没有一件不是前后矛盾的。
李妮妮这几天就一直在整理这个时间线。
她陷在“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茫然里,搞不清到底是“先有达玛太子”,还是先有“达玛人”,也理不顺孔雀王朝和达摩末罗到底是怎么回事。
达玛太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他真的不是历史上记载的那位“东方皇太子”吗?
更恐怖的是,之前她起义时,作战思路遇到瓶颈。
达玛太子曾单手支额,斜倚在床头,笑吟吟地拿几场战役作为例子,来为她解说。
在讲述这几场战役的时候,达玛太子刻意模糊了年代和地点,但还是被李妮妮循着这些战役的脉络和蛛丝马迹,人肉出来了。
这其中几场,明明就是阿育王曾经指挥的战役。
达玛太子解说里的一些细枝末节,根本不是一个旁观者能知道的。
要不是李妮妮人肉出了阿育王,她一定会以为这些战争,就是出自达玛太子的手笔。
达玛太子和阿育王,又是什么关系?
南亚次大陆的统一和分裂,到底是阿育王的功勋,还是达玛太子的布局?
李妮妮隐约感觉,达玛太子就像是一只看不见的手。
他藏在历史背后,搅动风云。
人们只看见历史舞台台前,被聚光灯打在面容上的小丑,还以为这些喧闹的政客,就是帝王,是最高的掌权者。
但他们却不知道,那只藏在历史背后的手,才是真正可怕的存在。
而现在那只手,去给李妮妮做咖喱牛肉了。
李妮妮觉得这牛肉她可能吃不下去。太可怕了。
她想了想,索性也不等达玛太子上菜,直接推门而出。
她去找武太郎。
武大郎在躲着她。
从几次武太郎负责的事出了问题,他却次次都找苏尔姬妲来见她,李妮妮就感觉到了。
但是小狗狗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情绪,李妮妮表示理解。
李妮妮在王宫外武太郎的住所里,没有找到人。
她又跑去了武太郎常去的饭馆,和他每天喂大象的地方,依然没有找到人。
最后李妮妮还是在普沙密多罗·巽伽和苏尔姬妲的指点下,跑到了王城郊外的树林里,果然看到武太郎正在那里……喂野兔子。
李妮妮走过去的时候,他正坐在森林边的大石头上,用树枝绑着胡萝卜,钓兔子。
李妮妮:“……”
她在武太郎身边找了个地方坐下,一群毛茸茸一下涌到她脚边,好奇地打量着她。
李妮妮也打量着兔子。
结果就看到了其中一只兔子,正在哥安干一个树洞。
李妮妮:“……兔子秋天也会发-情吗?”
武太郎伸手在唇边“嘘”了一下:“你声音小点,别吵着它们交-配,兔子一年四季都发-情,如果不控制它们的话,它们每个月都能生一窝,一窝能生七八个。”
他指了指树边一个正在不停垒窝的兔子说:“那边那只兔子,因为太弱,没有其它兔子愿意和它交-配,它非常失落,就假装自己怀孕了,现在正在给自己的宝宝搭建小窝。”
李妮妮:“……哈?”
武太郎叹息:“兔子可真可爱啊。”
李妮妮赞同地点点头:“还很好吃。”
武太郎:“……”
十分钟后,李妮妮和武太郎用几块石头,在河边搭了一个灶台,生起火,将方才那只假装怀孕的兔子剥了皮,放在灶台上烤。
李妮妮让一边跟随的侍卫,去森林里找了许多天然的香辛料,填在兔子的肚子里。
武太郎又随身带了一点海盐。
翻转中,兔子身上的油滋滋地冒出来。
李妮妮咽了一口口水,努力把心思转移到了今天来找武太郎的正事上,询问道:“你为什么躲我?”
武太郎垂着狗狗眼,专心致志地给可爱的兔子撒盐:“我永远不会躲姐姐。”
李妮妮:“那你就是在躲达玛太子。”
武太郎倒是承认得非常爽快:“对,我在躲他。”
李妮妮:“为什么?”
“因为我有点怕他。”武太郎坦率道:“除了姐姐你以外,所有人都怕达玛太子……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姐姐你这样无所畏惧的。”
李妮妮寻思着,达玛太子天天沉迷于洗衣服做咖喱,看上去除了人-妻就是人-妻,也没当着外人的面,表现过他可怕的一面啊。
她想了想道:“是不是因为你们发生过什么事?”
武太郎:“不是。”
李妮妮探究地看了武太郎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再问了。
食草动物的清香从兔子身上冒了出来,武太郎的肚子率先响了一声,随后是李妮妮。
李妮妮挥退了侍从。
武太郎给李妮妮切了一条腿。
两人安静地坐在河边手撕兔腿。
等吃完整只兔兔之后,李妮妮眼睁睁地看着武太郎在地上挖了一个小坑,将兔骨头整整齐齐地葬了进去。
然后在小土包上点了三根树枝,恭恭敬敬地拜了一下。
李妮妮想到他之前非要给死去的土拨鼠“奥观海”立衣冠冢的事,不禁感叹道:“你对死者的仪式感真的很强。”
“因为死者是不会真的逝去的。”
武太郎一边给土包填土,一边认真地说:
“他们永远游荡在世间,被遗忘的死者就很可怜。他们记得一切,却没有人记得他们,他们将不停地重复自己死前那段岁月,永远陷在轮回里,无法挣脱。”
李妮妮听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以为这是武太郎的什么奇怪信仰,也没多问,只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
“那我怎么没见你为何马生立衣冠冢?”
“不好立。”
“为什么不好立?”李妮妮在武太郎身边蹲下:“你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大小姐杀死了他,还帮大小姐把地上的血迹打扫干净了吗?”
武太郎动作停下。
树林里的风簌簌吹过,两人一时没人说话。
半晌,武太郎重新在小白兔的坟前拜了拜:“原来姐姐早就知道了。”
李妮妮:“地上残留了血迹,有清理的痕迹,而且当时船上就那么几个人,一排除就能排除出来。杨朵朵也参与了吧?”
没等武太郎说话,李妮妮接着说:“不仅我知道,褚西岭也知道,本来他是打算一回到国内就将你们几个拘留的,但没想到我们中途会逃出来,而且还遇上了龙卷风,去到了另外一个时空。”
武太郎抬起狗狗眼。
哪怕一路上经历了这么多,他的眼睛依然是李妮妮见过的最清澈的眼睛,澄净得像是一望无际的秋日天空。
“那姐姐现在和我说这个,是为了什么?”
李妮妮:“你还记得我们在悬崖上第一次遇见何马生时,何马生说了一句什么话吗?”
武太郎沉默了一下:“他当时就在悬崖边上,唠唠叨叨地说我们都不懂他……他还说我们都是纸片人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