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林怔怔的看了看手里的苹果,再看看白蘅发鬓上仍稍显凌乱的羽毛簪子,讪讪的努了努嘴坐回榻上啃起了苹果。
白蘅这才继续道,“泽文太子的话倒右几分可信,不说别的,单就一点,你觉得万和帝的人品与学识如何?”
这一点李墨林最有发言权,他身为金科状元,御赐昭华大将军,能文善武。行家有没有,只需几句话两个手势便摸的一清二楚。
“论文他不敌顺王,论武他远逊于莫王,论心计智谋更是连六王爷的一般也达不到。你问这话做什么,难道你也觉得他不适合做皇上?但是这就是人的命,天注定,太上皇老爷子偏偏就选了他。什么叫做我命由我不由天,我看刘家的儿子都是由着老子呢!”
白蘅满意的点了点头,看似十分认可李墨林的观点,随即道,“文才一般,武才一般,心思算计又是极为平庸,你觉得他拿什么来服众?”
“服众?”李墨林愕然,皇上还需要服众?他本就是一国之君,万盛之体,神一样的存在,何须用任何本领来证明自己。
“你大抵觉得身为一国之君的万和帝是不需要服众的,但是试问你远征西域之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又是怎样让将士服你,甘心情愿为你奔波效命,用的就是皇上赐予你的权利吗?”白蘅边说,边把玩着红润可爱的苹果,想着麻姑叮嘱自己每日里最好吃上一个。轻蹙眉头,小口咬了一块,大抵刚才的药汁实在苦的很,此刻竟然觉得也不是十分的难吃。
李墨林顿觉一股豪情万丈充盈胸间,起身连着耍了两个绝招,不无得意的向白蘅挑眉道,“你也太小看了我,难道我金科状元,逍遥小仙的名头是虚得来的。何需皇上的什么金牌指令,我只需报上自家性命,下面的人早已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你想若非我德能服众,武能制敌,单以权利强压,以那姓高在军中十几年的威望想掀翻他谈何容易?!”
白蘅一边看李墨林满屋子的耍宝,绘声绘色的演说,一边不经意的啃着苹果,不知不觉竟然将个苹果吃的仅剩下个核。
“这就是了,以德服众方能长久,万和帝身边人的话未必是假。传国玉玺到底有没有遗落,这个事情虽眼下还不好说,但是你不妨找基本奏折过来查查批注。”
李墨林刹住翻筋斗的步子,恍然大悟,眼面前的证据自己竟然没想到,忙拍脑袋跑进书房去找折子。
“让老牛叔饭菜晚点再上,看少爷的样子好像还挺忙,大小姐貌似刚才吃了苹果,两个人暂且都没有想吃的必要啊!”小顺子巴巴的守在廊柱下,冻的清水鼻涕拖老长还舍不得离开。
黄莺最看不惯小顺子这副模样,说他忠心耿耿吧,这和监视主子又甚两样。若是说他不够忠心,这大冷天的吹着凉风冻成狗,他却偏偏能够坚定不移的观察主子所需。唉,也是有够极品的货色。
“你管他做什么,横竖饮食这块我们省了心,又伺候的大小姐周到不就行了?”青莺抱着件浑驴子刚送过来的白狐狸毛的斗篷往后院走去,身姿轻盈,手脚麻利,颇有白蘅一贯做事的风范。
不一会功夫李墨林抱了一堆东西到得白蘅房中,欢天喜地道,“我刚才找的时候随意翻看了两本,不得不佩服你的智谋,尽是全在预料之中。我们再一同看看其他的,倘或其中有一本盖有玉玺也说不定。”
白蘅随手拿过一本折子,是李墨林请求为赴京赶考学子免除沿途车马费用的,再一本又是安排学子入考饮食的。如此三四本,直到看完所有,皆是皇上平日里随身携带的小印。
李墨林早高兴的两眼放光,“看来传国玉玺是真的丢失了,竟然连皇上跟前的奴才们都已经证实,那么我们是否可以跟泽文太子实话实说。还有昨儿个伯贤兄的请求,我今日原本要说,被你给拦住了,明儿个进宫我非得说了不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况他又是太子,一国的储君。”
方这时青莺敲门进来,白蘅便打住话头转向进门的丫鬟,笑道,“这屋里已是足够暖和,就你心细,竟然还送了这么个东西过来,我却是从没见过的。”
青莺手脚麻利,上前替小姐披在身上,再将带子打成个蝴蝶结形状。待得整理完毕,退了一步仔细端详,点头赞道,“我们小姐出落的越发好看,和这黄色绸缎,白狐狸毛的斗篷看着竟似相得益彰呢。”
白蘅拿手摸了摸风毛,感慨道,“这是件贵重东西,你哪里得来的,可不能亏了人家。”
青莺努嘴笑道,“小姐是个不吃亏,也绝不让别人吃亏的,奴婢耳濡目染哪敢做那些腌臜事情。不过是今日浑驴子前来送银票,捎带着给的,说是别人进贡的他。他瞧着适合大小姐,特意的留了下来,眼看着天冷了,这才想到,所以今天就顺便给拿了来。说到底啊,还是奴才想着主子,浑驴子那人也还罢了。”
白蘅由不得想了想浑驴子素日来的办事勤谨,虽称他为混驴子,但是行动办事倒是从来不曾真的犯浑过。
“怎么又送银票来,难道我的俸禄如今还不够家用,竟然还需要蘅儿贴补吗?”李墨林意外的问道,按理这事情不该有,忍不住就要出门去寻小顺子。
“是给汪伯贤汪大人的银票,他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我也不好看着坐视不管,横竖银子还可以再挣,不值当什么。”白蘅莞尔道。
☆、479心事重重之时
今年北方旱涝不均,百姓几乎颗粒无收,饿殍遍野。南方虽收成尚可,但是若想南粮北调,光运费一项就平地里将粮价翻了十倍。再加上损耗与贪私,一石粮食可卖得几十上百的银子。
蘅儿此番又是如此慷慨,李墨林暗暗算来,支出大到惊人。然佳人一莞尔,出手亦万金,不由得让人心生佩服。
因为吃了一个苹果,白蘅但觉脾胃不太消化,晚饭不用。李墨林又回到书房去查找资料,以求能从中看到关于传国玉玺的蛛丝马迹。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白蘅只觉有个人影在罗帐外闪了闪,遂从睡梦中醒来,轻声道,“石大哥来访,蘅儿怠慢了。”
从宫中出来,石天好似幽魂一般四下里晃悠,不知不觉中竟然到了白蘅的住处。此刻见罗帐中蘅儿已是清醒,少不得抱歉道,“打扰你休息,是我的不对。但是心中确有一事烦闷无解,不知为何,每当心绪不定之时便想来看看你。”高大伟岸的身躯,黝黑与深沉的面庞,因为心中有事眉头更加紧锁。但是在与白蘅说话的一刹那间还是能让人感觉出他暂时的释然,这便是心有灵犀的默契吧。
白蘅掀开罗账坐将起来,取过搭在床头上白狐狸毛的斗篷披上。因为屋子里正红彤彤放着两三个火盆,倒也不是十分的寒冷。
“咳咳,”白蘅笑笑,“屋子里的炭气太重,劳烦石大哥将窗户打开点透透气。”
石天转身后不犹豫的将窗户打开,白蘅瞧着大抵外人已是可以看到屋内的动静,这才挨着靠墙放着的暖榻坐下。
随手取过水杯,先倒上开水暖了杯子,然后再沏茶送到石天跟前,“你外面待的久了,喝杯温水暖暖。”
石天奇怪道,“我并未说自己在外面呆过一段时间,蘅儿怎知道的?”
白蘅看了看石天的鞋子,已是霜露时辰,他的鞋面湿了大半,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只是自己心细些罢了。
石天跟着看了看鞋子,随即佩服的点了点头,“蘅儿心细如发,果然非常人所能比。我与李墨林自认都是聪慧之人,在你面前却皆稍逊一筹啊!”
这还是第一次石天将自己与李墨林相提并论,大抵在心里已是对李墨林的人品略有取中,白蘅亦觉得十分安慰。
“石大哥抬举,我哪是什么心细如发,不过是碰巧看到罢了。然若是我猜的不错,今夜之事必然十分之重要,或者更加确切的说事关我大泽国的兴衰存亡,我说的可还对?”她小女子心性,抬头嫣然俏皮的看向石天,将个圆润可爱的小茶盅包在手心里取暖。看似无意,实则有心,但却又不会让人觉得不自在。
石天深深一叹,欲说还休,过了一刻方道,“竟然蘅儿已经猜出是件大事,大抵也该知道是什么样的大事,我也就没必要遮掩下去了。”他接过白蘅添上的茶水放在鼻子下深深闻上一口,茶味清淡,但闻到心肺间却满是浓郁芬芳,让人欲罢不能。
“你也知道皇上近日一直抱恙卧床,其实作为人早已经康复,只不过做个样子给其他人看罢了。今日我按例进宫请安,谁知竟然收到一道秘旨。我身为皇上身边的一等侍卫,当差十几年,收到的秘旨亦是数不胜数,从来都是旨到行事不曾有过半点迟疑。可是今日却被圣上的旨意搅糊涂了,百思不得其解,遂信步由缰,不知不觉到了这里。”
白蘅淡淡的看了眼石天,“可是要你寻找传国玉玺?”
“正是。”
“石护卫好大的本事,竟然夺过我逍遥小仙的眼睛,看来我这将军府守卫实在太过松散,还得再向上请命增派些人手才可。”李墨林颇有几分不悦的推门进来,见得蘅儿仅仅披着斗篷坐着,屋子里一股子寒气,忙将门窗关个严实才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