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赌那一口气,哪怕掌心里的皮肉被烫得通红疼痛,也要忍着。
钟唯唯起身,走进屋子,把门关上。
重华见她进了屋子,正中下怀,立刻把何蓑衣扔到一旁,准备跟上去。
何蓑衣攥住他的手腕,冷声道:“陛下想去哪里?”
重华冷笑:“与你无关。”
何蓑衣抬眼看着远方,勾起唇角:“怎能与我无关呢?
她是我的师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也是我殚精竭虑才救活的人。
我照顾了她的弟弟那么多年,她叫我阿兄,你敢说她和我无关?”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认为钟唯唯的病能瞒得过重华了,既然瞒不过,那就只有这样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他有药方,有李药师在手;重华有权势,还有钟唯唯的钟情。
那就赌一赌,只看钟唯唯究竟是愿意回去拖累重华呢,还是重华不管钟唯唯的生死性命,也要把人带走。
重华轻轻拂开何蓑衣的手,一字一顿:“你也听见了,她叫你阿、兄,而不是其他什么人。
未过门的妻子这种话,千万不要让我再听见。你们是有父母之命?还是有媒妁之言?还是曾经私定终身?”
何蓑衣脸色发白,他父亡母不详,出身来历见不得光。
唯一可以当作父母长辈的师父,也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然后又出尔反尔,否定了这桩亲事。
真正的名不正言不顺。
重华见何蓑衣答不上来,十分欠揍地抚一抚衣袖,得意笑道:“
我和师兄不同。师父曾经亲口把她许配给我,家父也曾亲口允诺这门亲事。
定亲信物是祖传的青玉凤佩,见证者是朝中一品大员。最重要的一点……”
他压低声音,侧头在何蓑衣耳边说道:“她与我两情相悦。
她为何跟着你出京,不用我明说了吧?师兄这样聪明的人,一定比我更清楚原因。”
何蓑衣被刺激得不轻,想要反讽回去,或是将杀手锏扔出,想想却又改了主意,微笑着道:“那为兄就等师弟的好消息。”
再不看重华,随手将那杯茶泼到地上,转身去了厨房。
重华收了得意之色,深吸一口气,走到钟唯唯门前,轻轻敲响了门:“阿唯。”
钟唯唯没有出声,他便继续敲门:“阿唯。”
还是没有应答,他就去推窗子。
一推,窗子被人从里面闩死了。
重华怒极反笑,冷声道:“梁兄!三个呼吸之内,你若不能把这道门打开,那就自我了断吧。”
梁兄鬼魅一般地出现在钟唯唯的房里,无精打采地道:“小钟,你看这个……”
别的人不敢说,但重华绝对有理由弄死他。
他违背了暗卫的规矩,理当拖回去,当着十三卫所有人的面,受尽酷刑而死。
钟唯唯不可能为难梁兄,摆摆手,请他随意。
梁兄打开门,二话不说就对重华跪下了。
重华看也不看他,一脚踢出门去,再回身一脚将门踢上,淡淡说一声:“看好门,若是让人打扰了我,小心你的狗头。”
梁兄委委屈屈站起,把门看好,见小棠等人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张望,觉得十分的丢脸。
遂转过身,背对着厨房,不让人看到他的脸。
小棠低着头小跑着过来,站在他面前,也不说话,只拉起他的手,塞了一个热乎乎的鸡蛋进去,再转过身,小跑着回了厨房。
梁兄紧紧握着热乎乎的鸡蛋,觉得小棠略胖了些的背影就像是一轮漂亮的小月亮,真可爱啊。
房内,重华居高临下地站在钟唯唯面前,默不作声地盯着她看,压迫感十足。
钟唯唯坐在床上,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重华再一次在她面前蹲下,仰头看着她的眼睛,将手握住她的手,低声说道:“阿唯,我都知道了。”
钟唯唯抿紧了唇,不敢和他对视。
他既然能找到她,那就一定什么都知道了,这些都是隐瞒不了的。
从知道他要到望川会盟那天开始,她就已经有了准备。
可是,可是……她终究还是要死的,这病治不了。
重华见她不肯说话,也不逼她,而是张开双臂,将她抱入怀中。
久违的熟悉气味扑鼻而来,钟唯唯控制不住地落了泪,她想要回抱他,却又悲哀地发现自己不敢。
将死之人,做什么都是拖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难道还要回去继续拖累他吗?
但是,他这样一直锲而不舍地搜寻她的下落,为此不惜借着会盟的机会,两天两夜不眠不休,悄悄进山来看她,难道又不是另一种拖累?
前进一步可能是错,后退一步也可能会是错。
该怎么办呢?
钟唯唯畏手畏脚,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如此没有决断。
重华才看到钟唯唯的眼泪,所有因她的私自离开而产生的愤怒和不甘,以及那些担心,全都化成了心疼。
他攥着钟唯唯瘦弱的肩头,只觉得难过。
这样瘦弱的肩膀,这样重的病情,她却一直都在独自承受。
在她最艰难的时候,他没有陪在她身边,她最难受最痛苦的时候,想必一直都很想念他吧?
可是他一直都不在,他在生她的气,怪她不告而别,在嫉妒她和何蓑衣,嫉妒得差点疯了。
重华想说:“对不起,都怪我不够好,所以没有照顾好你。”
可是真的开了口,说出来的却是:“你是我的,你的一切都由我做主,我允许你独自承担病痛和委屈了吗?”
钟唯唯本想冷漠以对,却忍不住眼泪流得更凶。
重华式的霸道表白,她听得太多,但是没有哪次像这样打动她。
重华见她居然越哭越凶,有些手足无措,索性猛地往前一扑,把她扑翻在床上。
钟唯唯猝不及防,头重重地撞在床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响,头晕眼花,大口大口喘气。
重华被她的样子吓到,知道她是犯病了。
什么都顾不得,一把抱起,冲出门去,直奔厨房,大声道:“何蓑衣!大夫在哪里?”
☆、404.第404章 打架啦
何蓑衣心神不宁地切肉,只恨自己不能冲进钟唯唯的房里去一探究竟,再把臭不要脸的重华乱棍打死丢出去喂野狗。
突然听见重华叫喊,他居然没有半点焦急,而是意料之中的如释重负。
他真的是很害怕,这俩人很久没见,干柴烈火,关在房里做点什么事出来,那他真是……
可是看到钟唯唯惨白的脸色和剧烈翕动的胸脯,他突然不敢再看下去。
因为只怕多看一眼,那铺天盖地的罪恶感就会把他逼死。
只是片刻的犹豫,重华已经等不得了,他不客气地抬起腿,使劲踹了何蓑衣一脚,厉声道:“我问你,大夫在哪里?”
何蓑衣被这一脚踹得火起,恨不得就将手里握着的菜刀,一刀砍在重华身上,一了百了。
“不要这样。”钟唯唯大口大口地喘气,伸手紧紧拽住重华的衣襟,断断续续地道:“你别这样,不然我不饶你。”
重华紧咬牙关,百般不甘心地收了态度,十分不情愿地道:“对不起,大师兄。”
何蓑衣不敢看钟唯唯的眼睛,逃也似地往外走:“跟我来。”
重华匆忙交代已然被吓傻的又又:“跟着梁兄,老老实实待在屋里。”
李药师坐在院子里逗狗玩儿,突然看到一脸怒气的何蓑衣和重华闯进来,先是被吓傻,随后了然。
默不作声地起身,把他们往屋里让。
号脉找药,一通忙活下来,钟唯唯总算是缓和了几分,安静地伏在重华怀里昏睡过去。
重华直视李药师,冷声道:“她的情况究竟怎么样?前些天不是已经好很多了吗?”
之前的确是好很多了,不过抵不住有人要停药啊。
药不能停啊,停了就要出事啊。
李药师当然不敢把这话说出来,只好捋着胡子,一脸为难地道:
“这毒之所以难解,就是因为反复无常,病人时好时坏,心情好、日子过得平静轻松时就会相对缓和。
若是心情不好、情绪起伏大、操劳的事多,那就会加倍发作。小禾姑娘这是有心事吧?”
说着偷偷瞟向何蓑衣,也不知这个魔头,对他这番说辞是否满意呢?
何蓑衣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大好春光,心里眼底却全是瑟瑟的秋凉。
放手或是不放手,对于他来说,不是不甘心,就是痛得要命。
——*——*——
重华坐在钟唯唯床前,看着她昏睡的样子,心里满是说不出来的复杂滋味。
按照李药师的说法,钟唯唯这病必须静养,经不得半点折腾,而皇宫,注定就是一个静不下来的地方。
即便他这些日子大刀阔斧地处理了很多人和事,也还是和清静两个字远远沾不上边。
而且李药师还说了,钟唯唯要用的一种叫做龙须草的药,只有这山中能存活。
还必须用新鲜的、现采摘的,就算为了钟唯唯的病,他也不能冒险强行把她带走。
原本以为这次来,怎么都得把她带走,来时是两个人,去时就是三个人,却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无可奈何。
“你出来。”何蓑衣站在门前,板着脸,冷声道:“我有话要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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