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品正满脸惑色,方将将明白过来:
“怪不得!我就说么,阴大哥为何不说让人去细查一番再送结果来给你,原是这么回事!阴大哥是想你安排人去查!”
“哥哥约莫是想着我能借着各种事由,尽快熟悉阴家的一切。”阴十七将茶盖碗里的茶一口喝尽,无需她示意,红玉便已上前取走两个半空的茶碗,去给她与曾品正添茶,她转身唤蓝脂吩咐道:“蓝脂,给我取笔墨纸来!”
蓝脂赶紧应声,很快取了笔墨纸,并侍候着在炕几上铺陈开。
阴十七提笔开始写信。
曾品正道:“你是给南京的那两位大掌柜写?”
阴十七点头:“嗯,写完后,蓝脂找一下咱们府里最会骑快马儿,最能吃苦耐劳,最忠心可靠信得过的家仆,让他立刻起程,快马加鞭,把这信尽快交到区大掌柜手里!”
蓝脂应道:“小姐,那就让白子去吧,白子的马术是府里下人中一等一的!”
阴十七诧异:“哦?”
白子早听到蓝脂提及他便走进正厢,到炕前停步:
“小姐,就让小的去吧!那区大掌柜小的先前也正好有替大爷送过两回信,路还是人,小的都颇为熟悉,小的也敢担保,小的必然会以最快的速度带回两位大掌柜的信!”
阴十七笑着点头:“那便辛苦你了!”
白子忙道:“不辛苦!为小姐办事是小的荣幸!”
阴十七写完将信装入信封再封漆,其间也不过费了片刻的时间,听到白子这话,不禁打趣道:
“也不知黑子是不是如同你一般会说话?”
白子嘿嘿笑了两声:“回小姐的话,大爷总说小的与黑子不像是一处长大的兄弟俩。”
阴十七问:“这是为何?”
白子道:“因为黑子太过于木,小的则太过于动!”
阴十七道:“我倒觉得有静有动正好互补,挺不错的。”
白子拿着阴十七亲手封漆的信走后,红玉已然端上来新沏好的茶候了一小会儿,蓝脂赶紧收拾了炕几上已用完的笔默纸,好让红玉将茶奉上。
蓝脂重新退出正厢,到珠帘外守着,红玉则在正厢侍候着。
“南京有两位大掌柜,你怎么点名让白子送去给区大掌柜?就连信封上的两个名讳也是区大掌柜在前,方大掌柜在后?”曾品正从方才便想问阴十七这个问题了。
“从刚到京父亲让那些大掌柜来拜见我的时候,我便仔细观察了他们,父亲与哥哥也大概也我说了说这些大掌柜所在省地与所管的阴家产业,其中有几个人的脾性,父亲也大略同我说了一说。”阴十七许是方将午膳时吃咸了,总觉得口渴,她端起茶碗大喝了一口,解了渴方接下说:“这南京省中的两个大掌柜,父亲倒是有大概说下他们各自的脾性,不过却未说他们的主次。”
听到主次,曾品正有点儿明白过来:
“那你是怎么看出来区大掌柜为主,方大掌柜为次?”
阴十七道:“不是说了么,那些大掌柜一个个地都有在我跟前拜见过么。”
曾品正恍悟:“那是那会你察觉出来的?”
阴十七点头:“嗯,那会儿区大掌柜与方大掌柜总站在一处,前后给我行礼,是区大掌柜为先,后来说几句闲话,方大掌柜也是大都附和区大掌柜的话,甚至有点儿看区大掌柜的眼色。”
曾品正叹道:“看来这区大掌柜是个狠角色!”
“狠不狠的那是看人对事,反正只要是我们阴家的大掌柜,心是向着我们阴家的,那……”阴十七顿了顿,眉也挑了挑,话是再没说下去。
曾品正明白:“那对那些想对阴家不利的各方小鬼,区大掌柜是越狠越好,是不是?”
阴十七含笑将整碗茶又给喝尽:“红玉,再给我沏碗茶来,约莫是午膳时那汤有点过咸了,我这会儿是渴得很。”
曾品正也将碗茶喝尽与红玉道:“我的也有劳红玉再来一碗!”
红玉忙对曾品正说不敢当他那个劳字,下去再沏茶时,则想着待会去一趟小厨房,让他们可不能再把汤煮得过咸了。
这要是让家中老爷与大爷知道,小姐因着汤过咸而喝了两大碗茶还要,那他们这个月的银钱肯定得扣没了!
红玉下去沏茶,曾品正又问了阴十七一句:
“方将在信尾处,我看着你写上‘南京绸缎,一尸两命’八字,这是什么意思?”
☆、第三百三十五章 两头重
“那是从荷花青玉的主人口中转述过来林掌柜的一句话。”阴十七解释着,逐又将月华居的茉烟与林掌柜之间的事儿跟曾品正说了说。
曾品正听后道:“那你将这八个字传给南京区大掌柜,是想让他去查一查这个人命案?”
“约莫着是人命,但有没有立案却是悬得很。”阴十七道,“这命案明显与林家有关,以林家的财力,想要以重金压下不利于林家的人命案,只要安排得当,压得恰到好处,这完全有可能。”
所以大概会有两个情况。
一则,人命发生了,但没立案;二则,人命发生并立案了,但被原本有干系牵扯的林家撇了个干干净净。
这两种情况不管哪一种,于林家而言,皆已是风平浪静,事过境迁。
曾品正也想到这一点:“所以区大掌柜主要是得将这件人命案给挖出来,再回传过来,你想利用利用做下大文章?”
阴十七道:“嗯,我是想利用利用,毕竟这倘若是真的,要利用得好,也足以对林家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不过……”
曾品正问:“不过什么?”
“不过南京甚远,白子这一去,一来一往的,快马加鞭,日夜不歇,最快也得一月余方能来回。”可绿倚之事根本等不了一月余的时间,阴十七转了转青花碎瓷的茶盖:“大哥与你说了这关于林家的基业命脉在何处,那人呢?林家子弟中最委以重任的人是谁?”
曾品正道:“这一点阴大哥倒是明说了,是林国安的嫡次子林士风。”
林国安有两嫡子一嫡女,还有一个庶长子。
这庶长子在林家排行二,林士风则排行三。
“林士风?林家三爷?”阴十七先前了解林家的时候,倒是有听过一点儿这位林家二爷的事儿:“这位林三爷听说小小年纪便取得武秀才,考了两回,终在今年秋闱考得了武举人,他的年岁好像还不大,仅……”
仅多少来着?
她给忘了。
那会儿没觉得重要,她便没也费心记下与林士风相关的琐碎事儿。
“仅十七岁!”曾品正答道,他本不晓得,都是黑子一字一句,半字不差地将阴峻所说的话转述给他听的:“林士风参加童试考得武秀才时,方将十三岁,年后春闱会试考武举人,却是没中,那年他十四岁,再过三年,今年十七岁乡试考举人,终是中了举人!”
“我记得武科虽比不得文科,但要考中也不易,共有两关,先是策略,后方是弓马。”阴十七沉吟着,“看来这林士风能中举人,也是真材实料……哥哥可有说林士风这武举人有无掺水?”
曾品正摇头:“没有,阴大哥没说,我想林士风这武举人应当真是凭真本事考得的,何况林家在朝中并无可倚靠者,就算以财拉关系,约莫以林家一介商户,要找到门路散财开路也是不易。”
“即是哥哥没说,那林士风定是真材实料的。”阴十七这会儿心中有点儿犹豫,“品正,你说这林士风要真是凭他的真本事在武举中杀出一条路来,倘若我使计毁了他这条路,我会不会太过恶毒了些?”
曾品正没有直言回答,只转而道:
“听阴大哥的意思,林国安与林士炎对阴家对你下手一事,林士风自始至终未曾插过手,林家也是对他瞒得紧紧的,似乎是不想影响到他明年春闱考武进士!”
阴十七一听,许久没说话。
“你素来心善,从不会去冤枉谁或伤害谁,可十七姐,这里是京城,是皇城天子脚下,本就是一个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地方。”曾品正也能明白阴十七心中的挣扎,“可你想想绿倚,倘若你心慈手软,绿倚必死无疑,倘若你肯出手,那毁的也不过是林士风的一个前程,他是林家三爷,没了武科这条路,最多他想进六扇门的宏愿也就没了,他总不会死,还能活得好好的。”
阴十七讶问:“林士风是想进六扇门?”
曾品正道:“是,撇开林家不说,这林三爷当真是个有志向也有真本事的男儿!”
“六扇门……”阴十七深深呼出一口气,“林家心术不正,又心比天高,大概挤进八大世家仅是林家攀高的一个开始,这林士风方真真正正是重头戏!”
“你的意思是……”曾品正摇头,“这不可能!这太遥远了!”
一介商户而已,竟想在仕途上走远?
“有什么不可能?”阴十七反问,“你没听说过一句话么?富极则想贵!这林家产业虽不比八大世家,可在京城也是排得上号的,林国安有野心,林士炎也不甘于现状,父子俩是一拍即合,即便林士风现今不知情,但以后难道林士风还能不知情?林家无人能走文科这一条路,那走武科也是一条道,何况林士风意在六扇门,不管他能否如愿进得六扇门,这份野心也丝毫不比他父兄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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