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来不是立刻让人送了两桶冰块过来吗?你就看在我确实逼不得已的份上,原谅我一回,别再生气了好不好?”
这男人,典型的给点阳光就灿烂。
洛瑶已经彻底失去耐性,连表情也欠奉,“请六殿下带上你的逼不得已赶紧离开,我乏了。”
“好好,我马上就走。”宁弦一副伏低作小讨好状,“之前是我疏忽了,忘了你从小身子就不好,根本受不了暑热。”
他说罢,忽掏出一块三指大的玉佩来,“这块冰玉有冬暖夏凉的功效,你戴在身上,这大热的天也就不会觉得那么难受了。”
洛瑶哪里肯接,她根本连眼角也没瞄一下,就面无表情道,“无功不受?,况且我也不需要这种东西,还请六殿下将它带走。”
“瑶瑶,”宁弦略略加重语气,半垂眉眼看着她,脸上流露出受伤的神色,“这是我特意为你寻来的东西,你若不肯收,那就是还在生我的气。”
洛瑶抿唇,冷笑。
“我将它放在这了,若是外出的话,你记得戴上它。”他轻轻将玉佩搁在左手边的八仙桌上,作势转身要走。
洛瑶仍旧连眼角也没动一下,只冷冷决然坚持,“六殿下有两个选择,一,将它拿回去。二,我直接将它扔出去。”
“六殿下既然是聪明人,相信一定不会做出愚蠢的选择。”
她说得轻浅从容,灯火下,俏立如灼灼入眼的青竹。可她轻淡语气下的决绝,任凭谁听了,都不会对她的话有任何怀疑。
宁弦默默看她一眼,眸底瞬间有深沉怒火掠过,他都已经放低身份低声下气到小心翼翼的地步来讨好她了,她还想怎样?
难道他对她的心意还不够赤诚令她感动吗?
她怎么就能对他如此冷酷无情?
深吸口气,压抑着满腔胀痛的怒火,他温和道,“这块冰玉,本就是为你而寻。你若不喜,随意扔之——亦可。”
说罢,他也不再看少女一眼,更没有瞄一下搁在桌上的玉佩,竟然就这样头也不回的往外迈开脚步。
洛瑶在他身后冷笑一声,同样毫不犹豫决绝抓起玉佩用力就往窗外一扔。
玉佩当着他的面摔碎,既表明她的决心,也同时达到利用响动引来别人注意的目的。
宁弦敢威胁她,她当然也敢立即将他一军。
他不是偷偷摸摸来向她表情深吗?她偏要让人看看这位在皇帝跟前一副孝子面目的六殿下是什么人。
宁弦一只脚已经迈出门口,听闻身后决然冷笑声,他眼神微微一缩,怒火充斥整个胸腔,却又不得不疾步掠去窗外,在玉佩落地前将它接住。
紧紧攥着触手生凉的冰玉。他缓缓转身,透过窗棂望向朦胧灯火下少女纤柔冷峭的身影,他再次将怒火死死压制下去,温和又无奈地笑了笑,“瑶瑶,发脾气也该有个度。”
“既然你现在情绪不好,那就先好好休息,待你冷静一些我再来看你。”
少女站在屋里没吱声,她长睫低垂,连看也没再看窗外一眼。淡淡晕黄灯光投射到她纤弱身影,越发将她面容衬得冷玉一般冰凉莹亮。
宁弦临走前回首一瞥,便瞥见这样一个她。青竹般卓然独秀的盈盈肌骨,冷玉白瓷一样散发着熠熠亮光的莹润面容。
那样冷清,那样骄傲,仿佛万物在她眼底都不过脚下尘埃。
第462章 只能死
他浑身猛地一震,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盯着少女楞在原地岿然不动。他见这少女已经不下千百回,每一回见她给他的感觉都不大相同。
但是,过往种种加起来也不及眼前的她让他震憾。她静静站在灯下,却如轻轻拂出兰花手,将最灿烂激荡的火花送到他眼底,在不经意瞬间怦然绽放于他心里。
那种激越与欢喜,那种被莫名雀跃充斥心间的满足,在这一刹那,他忽然觉得世间万物都不能替代。
许是他的神情太诡异,屋里的少女突地转身呼一声吹灭了灯火。
一片黑暗中,她窈窕身影朦胧如幻,他慢慢垂下眼眸,无意识地按了按自己胸口处,又抬头望进不见人影的屋里,低声呢喃,“瑶瑶……。”
闭了闭眼,他深深吸了口气,终转身大步流星般离去。
听闻外面没了声息,洛瑶松懈下来,忍不住恼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窗前,大力呯一声关上窗户。
她气呼呼转身,摸黑在桌边坐下,又咕噜咕噜灌了杯凉水,才觉得心里的郁气顺了许多。
“墨玉,就算待会天皇老子来了,你也给我挡在门外,我要睡了。”
朝外面喊完这一句,她便走向床榻躺下。
窗外,有树。
漆黑苍穹之下有树梢,树梢上,没有圆月挂枝头,但有条俊颀修长的身影懒散横挂其中。
宁煜平日总漾着飞扬笑意的眉眼,此刻在夜色下,莫名染着几缕沉凝。
宁弦飞掠奔去接住玉佩那一刹,正是他悄然隐到树梢时。宁弦与洛瑶后半段对话,他不想听,但声声入耳。
他本来心急如焚赶来,但此际,他却不愿再闯进屋里再扰起她满脸怒容。
知道她安好,那就先这样吧。
念头转过,宁煜仍忍不住依恋的往紧闭的窗户多望两眼,又在树上静静待了一会,这才掠身而起,借着夜色为掩悄悄遁原路折返。
然而,他拂去眉间思念进入行宫他所住的院子时,晕黄灯笼摇曳的廊下却忽转出一道眉眼怨怒的身影。
宁煜收住脚步,抬眸望向灯火下怒意鲜明的脸,一怔,“母妃?”
压住惊讶,他带笑迎了过去,“你怎么忽然来这?有事的话差人来告诉儿臣一声便可。”
周贵妃望了望周遭,夜阑人静,除了她带来的人,附近并无其他人逗留。
“你刚才去哪了?”周贵妃不答,目光带着刀子般审视他一遍,反问,“没在你父皇寝宫里,也没去看望小七。我还以为你累着了,才特意熬了汤拿来给你。”
她声音不高,但其中凌厉与恼怒张扬如猎猎流窜的夜风。
明显,不加掩饰,还让宁煜觉得浑身不舒服。
他眉头一皱,语气散漫中透出敷衍,“没去哪,一时睡不着,随便去外面走走。”
“随便去外面走走?”周贵妃双目牢牢盯着他,眼神落在他俊脸上,眼底却似有簇簇火苗在不停烧灼一样。映出她娇媚面目变了冷厉狰狞,她声音又怒又急,“去哪?”
“母妃,我不是小孩子。”宁煜不悦地蹙起眉头,对她的步步紧逼显然已相当不耐烦,“不会走丢。”也无需事事向她禀报。
周贵妃冷笑一声,拽住他掠过夜色要走远的衣袖,咬牙道,“你刚才是不是又去见洛瑶那个妖女了?她到底有什么好?一张脸都丑成那样还狐媚惑人?你没听清楚吗?近她身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煜儿,你就不能醒醒?”
“这种时候,你不好好守在你父皇身边。”周贵妃吸一口气,努力将腾腾直冲头顶的怒火压下去,“好,我体谅你这几天乏累,觉得你确实也该好好休息。”
“可是,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数落起宁煜种种过往,周贵妃拼命压制的怒火又控不住有冒头之势,“你妹妹小七昏迷不醒,你也不理会,就光想着那个煞星!”
“她到底用什么狐媚手段迷惑了你?”周贵妃越说越气愤,此刻心中怒火如开了闸的洪流一样,哪里还轻易关得住,“在你心里,她比你自己的亲妹妹小七还重要?若不是她,小七现在会昏迷不醒吗?若不是她,我会遭受一个多月失颜哑声的罪吗?”
“在你心里,是不是她比所有人都重要?重要过你父皇,重要过小七,甚至连我都得靠边站?”
宁煜被她拽住衣袖,本来已经做好准备做回哑巴让她发泄个够。
但是,听着她越发过份的控诉,他还是忍不住了,“母妃所说种种,就不曾扪心自问反省一下,若没有种下恶因在前又哪来种种恶果。你遭受的罪,是你自己不小心造成的。怎么能赖到她头上?”
“你一直不停在数落她如何如何不好,可我没看见她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相反,你对她做过什么,我没有知之甚详,但也知道她容貌几乎尽毁之事,与母妃你脱不了关系。”
“再说小七眼下昏迷之事,这怎么能怪她?你要迁怒要怪罪,也请你先弄清事实再说。”
“煜儿!”周贵妃震惊得瞪大眼睛,实在难以相信眼前对她怒目相向冷言质问的人,是她精心呵护长大的儿子,“你这是什么态度?为了她,连自己的母妃都要指责吗?”
宁煜低冷的声音透出几分失望,“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就是建议母妃你自己回头好好想想,你已经对我做过多少次出尔反尔的事。”
“我出尔反尔还不是……还不是……”
宁煜怒声打断她,“别说为了我。”
“做母亲的难道不是希望看到自己孩子幸福快乐吗?”
周贵妃对上他失望还隐含嘲弄的眼神,忽恼怒得歇斯底尖叫起来,“我所做的一切难道不是为了你好?你忘了宁弦之前那一跪吗?难道你要为她一个女人兄弟阋墙?还要闹得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