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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局,美人为棋 (乐琳琅)



死也不留全尸!

“王,渊帝果不在此!”

主帅收刀,拱手躬身,冲高踞战车之上的燮王禀报。

“太子炽诚不欺吾!速往龙穴宫城!”

一声令下,龙雕战车挟雷电之声,率千军、入禁苑,过夹城复道,直逼宫城!

※※※※※※

皇宫乃至整个京城,已是空城一座。

燮王剑指宫城,千军入无人之境,速度飞快。

躲在妤嫔娘娘内殿的太子炽与鞫容,耳边刚听得嘶杀呐喊,一阵隆隆的千军奔踏之声、就已落在了宫墙内苑。

直至——殿外门前!

入夜无人掌灯。

漆黑的宫城里头,只有妤嫔的流云殿亮着灯盏,诱得领兵入侵的燮王,径直来了殿门外。

鞫容抬头,看到殿外人影憧憧、支支火把映亮门户窗格,不由得心头一凛:

终于来了!

正文 第六章 捣黄龙

“砰”的一声!

内殿前门被人一掌推开,一人挟着迫人的气势,阔步走了进来。

看到这人,鞫容心中浮现出传说中噬血好战、凶残霸道的上古战兽的影子——

高大的身躯上、盘突着一块块山丘似的肌肉,黑中闪着暗红色泽的须发刺张,突额上傲然生成“王”形纹路,耸天的浓眉下、一双环瞪的眼中竟有血色瞳人!

骇人的瞳孔里,罩着太子炽与鞫容的身影,竟是如此的渺小,几乎被这血色瞳人吞噬!

“炽儿拜见皇叔!”

太子见这人一来,飞快取出宽袍里藏的一物,双手捧着,举过头顶,遥遥的奉向那人。

“将你老子的玉玺给了本王,你个太子还能留住什么?”

锵啷——

拔剑出鞘。

战兽般霸戾的燮王将剑锋一转,不费吹灰之力,挑来太子炽双手呈给他的玉玺,把玩在手中。

剑芒迫人。

太子心口发紧,面对皇叔手中那柄“太阿”,他脸白如纸,似是吓得不轻,颤声道:

“昨夜,侄儿命人捎带密函到皇叔营中,将父皇驾崩宫中、我已遣散京城残余兵力之事,暗通于皇叔,以示投诚!皇叔当知侄儿此心,求您开恩,留侄儿一命!”

“留你一命?”

燮王收起玉玺,盯着太子炽,似在斟酌。

“王,属下有事奏禀!”

少年主帅冷冽语声响自殿外。

燮王应答:“讲!”

“适才右军裨将来报——渊帝六子,皇子炎,领京官大臣、后宫女眷数百人,逃往北境、欲另建帝都开辟新朝自封为皇,于半途被我军截杀!皇子炎,枭首。其众,坑埋。”

“好!”

一振眉,正值壮年的燮王浑身血气上涌,横剑抵向太子炽的颈项,“好侄儿,你的两个‘能干’的弟弟,都在黄泉路上等你,你却想一人偷生,苟活于世?”

“皇叔……不不不,圣上!吾皇!您别杀我!求您别杀我!别杀我!!”

利刃欲封喉,太子炽浑身颤栗,声泪俱下,颤声求饶。

“太子胆小,你这样吓他,莫不要活活吓死了他!”

殿外一阵银铃笑声。

一位明眸皓齿、艳色逼人的美妇,从稳稳停靠的战车上款步而下,徐徐走进内殿。

一手抚着凸起如孕有七、八个月的肚子,一手托腰,虽是身怀六甲之人,却步步生莲,风情万种,走到太子炽面前,一句“许久未见、炽郎安好”尚未说出口,鼻端已闻得阵阵恶臭,惊得她急退几步。

“哎、炽郎你!你……”

直退到燮王身侧,美妇惊愕过后,面露轻蔑之色,睨着曾经的夫君,如今的亡国太子,她以手掩鼻,轻啐一声:“你怎的如此没出息!”

“圣上、蓥……娘娘,饶命!饶小的一命!”

太子炽裤裆下湿漉漉的一片,臭味难挡,——燮王以剑挟他性命,他竟吓得涕泗滂沱、屁滚尿流!

“侄儿,你好歹是皇家子嗣,怎可如此、如此……”

如此的贪生怕死、懦弱无能、胆小如鼠!

有辱皇家颜面!

燮王瞠目结舌,手中的剑一挪,他皱眉如避污秽之物,也往后急退了几步,万般嫌弃的挥一挥手:

“罢了!本王杀你、只怕玷污了‘太阿’!自今日起,庙堂之上再无你太子炽,去当个庶民,不要让本王再看到你这胆小鼠辈!”

王者剑,斩,也要斩配得上它的英雄。

如此狗熊,斩了,反而折辱此剑盖世锋芒!

燮王不屑杀他。

“……草、草民谢圣上不杀之恩!”

褫夺了太子封号、皇家子嗣名分,贬为庶民的李炽俯首帖耳、唯唯诺诺,对燮王千恩万谢、感激涕零。

额头,重重磕在地上的那一瞬,李炽半阖的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怨毒、憎恨之芒。

他暗自咬牙,咬破了嘴唇,泪水混着血水吞咽而下,人却五体投地、战战兢兢地匍匐在燮王与……她的脚下!

忍下奇耻大辱!

偷得一线生机!

渊帝三个儿子——

二皇子拼死一战、六皇子离宫出逃,二人殊途同归,都被割下头颅、死无全尸。

反倒是这个最不可能活命的太子、渊帝的长子——炽,一直被众人瞧不起的他,竟又保住了性命!

鞫容偷瞄一眼“庶民”李炽,看他再次以缩头乌龟般、懦弱胆怯的姿态,“降”得一线生机,苟活下来,他不禁咋舌:

这满裤裆的屎尿齐喷,他是怎么做到的?

装鳖装得炉火纯青,也不是常人能做到的,——厉害、厉害!

“这人是谁?”

燮王身边的美妇率先注意到——一直默不吭声跪在角落里的鞫容。

“草民不知!”李炽倒是推得一干二净,“草民进殿时,看到他已被父皇……被渊帝老贼捆绑在这里,草民也不知他是什么人!”

撇清干系,毫无瓜葛了,即使待会儿发生些什么事,也连累不到他。

“渊帝老贼将他绑来的?”

燮王两眼一瞪。

鞫容却毫无惧色,抬头看着他,笑答:“是!”

“他为何绑你?”

“我是个道人!”

“道人?道人不得入京,你来此做甚?”

“本真仙卜得他的死期,来给他念往生咒!”

“你能料算他的死期?”

剑芒吞吐之间,划开鞫容罩衫。

罩衫之下,果真露出玄色道袍,——倘若渊帝真个见了这道人,听他讣告死讯,却不一刀砍了他,只绑着他,却是为何?

燮王眼底几分猜忌,“而他竟不杀你?”

“他舍不得杀我!”鞫容笑笑,仰起脸来,张扬着一抹勾人媚色,“他平生最爱美人,而我,就是个美人!”

嘶——!

美妇杏目圆睁,瞪着他,倒抽了一口气。

李炽匍匐在地,看不到脸上表情,头上发丝却微微颤乱了。

如此道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燮王也是瞪着他,半晌,猝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有趣、有趣!渊帝老贼用三个假道士扼杀了先帝,做贼心虚、卸磨杀驴,还灭口诛‘道’!想不到,他如今却是死在道人美色之下!”

“哎?昨夜里侍寝的不是妤嫔?难不成……”

美妇杏目瞪得更圆,看着鞫容时,她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

敢情这二人将他当作渊帝男宠,昨夜里用绳索将他绑着“玩”得过火了,才令渊帝金枪猝倒、暴毙而亡?

啊呸!

皇帝老儿昨夜要真是遭人谋害,也必定是那个躲得不见了踪影的妤嫔与……

鞫容目光一转,瞄向了李炽。

若他没有记错,昨夜守在渊帝帐外的那位余公公,正是李炽的心腹忠仆!

难不成……

“蓥娘,去看看。”

燮王只说了这一句。

美妇似与他心有灵犀,一颔首,往渊帝“睡”着的那张软榻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乌龟一样趴在地上,不敢妄动的李炽,只将耳朵贴在地上,聆听蓥娘的脚步声,暗自估摸着她已靠近了跪在软榻前的“刺客”——鞫容!

眼下,只须刺客挥出袖中剑!

一剑,便能了结这女人的性命!

只须,一剑!

蓥娘与腹中孩儿,再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快、快挥出那一剑!

李炽心口如遭蚁噬,听着蓥娘的脚步声、轻缓的经过了鞫容跪着的地方,走到软榻前顿了顿,像是在撩起幔帐视察死在榻上的渊帝,之后,又款步在鞫容面前经过。

回到燮王身边,站定,她说了句:“老贼死透了。”

“炽儿诚不欺吾!投诚之志吾鉴!此间事了,你可出宫去,从今往后,无诏,不得入京!”

燮王的话声,荡在耳边,李炽脑子里却嗡嗡作响,匍匐着的身躯抖震起来。

若不是强行忍住,他几乎要抬头逼视鞫容,眼下,却只能在心中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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