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周秉德离京,第二日夜间戊时左右,顾玉青正心头难宁的同吉祥如意盘算,此时周秉德大约到了什么地方,就听得彩屏在外间隔着门通报,“小姐,周秉德回来了,此刻正在花厅。”
顾玉青闻言,心头一跳,登时起身,穿了外衣就直朝花厅疾走过去。
她进去的时候,周秉德正垂首而立,此时的他,已全然褪去猎户气质,俨然一副大户人家行走管事的做派,反倒是顾玉青,不知因为走得急还是心里灼灼不安,额头渗出一层细汗。
扶着吉祥在高位落座,接过如意递上的热茶,一口入喉,压下一路行来的寒气,才略略平息了些许心头激动,朝周秉德看过去,“如何?”
周秉德抱拳作揖,回禀道:“启禀小姐,奴才按着小姐吩咐,前往保定府打听,早在端午节之前,涂家三少爷就被派出到济南收账,可他只在中秋节之前,派了涂家在济南商号的掌柜将所收银钱并账目一同送回,他自己却是至今未归。”
“另外,原本涂家有意同保定府做马匹生意的金家结亲,听说,是自那济南商号的掌柜到京之后,不知是传达了三少爷的什么话,涂家同金家的亲事,就搁置了。”
“金家久不见涂家有动向,还专门询问过,涂家人却只是说,三少爷年纪还小,让他再历练几年再成亲不迟,这话,就是推却了,三少爷历练的几年,金家小姐却是等不得几年,平白耗了年纪。”
上一世,涂文川与洛瑶就是中秋节之前相遇,这一世,中秋节之前,洛瑶未归京,而涂文川未归保定府,还托了商号掌柜给家里捎信儿,不与金家结亲。
他突然改变主意不与金家结亲,是因为遇上心仪的姑娘了?还是如何……若是因为遇上心仪的姑娘,那这姑娘会是洛瑶吗?
涂文川从端午节离开保定府,至今未回,他如今在哪……
这些不确定因素让顾玉青心头越发惴惴,“打听出来,涂文川如今在哪里么?”
周秉德继续道:“听涂家的管事说,涂三少爷自离开济南府,就一路南下,去了江浙一带,如今就在杭州,涂家在杭州有自己的宅院和商号,前一阵子,杭州商号掌柜为了奉承涂家家主,还专门来了一趟保定府,说一定把三少爷照顾好,绝不出分毫意外。”
先前还惴惴不宁,闻得此言,顾玉青登时心口一松,嘴角抿出几丝笑意来。
洛瑶在杭州,涂文川从济南不远万里去了杭州,中秋前后去的,现在未归……
这其中意味着什么,顾玉青再清楚不过。
只是,纵然心头有了十之八九的把握,到底不敢掉以轻心分毫,毕竟涉及洛瑶一辈子的幸福。
心绪渐稳,疑惑又起。
涂文川当时从济南府到杭州,显然是有目的的直奔而去,那他当时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他在济南府见到了洛瑶?
还有,倘若涂文川当真是为了洛瑶留在杭州,那洛瑶的姐姐,洛冰,会一点察觉没有?
顾玉青心下摇头。
洛冰所嫁乃杭州当地名门望族,她嫁过去,又是嫡长孙长媳,在家中的地位自不可言,听世子妃提及,洛冰眼下掌管阖家中馈,能担当此大任,可见洛冰手段能力,洛瑶若当真与涂文川有私下联系,她必定不会坐视不管。
既然洛冰插手,洛瑶作为待嫁女,不管出了什么事,洛冰都该同京中父母联系,可为何平西王府对于洛瑶的事,就一无所知呢?
还是说,涂文川此去杭州,根本就不是为着洛瑶……
好容易踏实下来的心,又因着这些疑惑,再一次惴惴不宁,此刻顾玉青只想起身直奔杭州,去看个清楚。
偏偏因着京中事务,她去不得,而这些话,又同平西王府说不得,一颗心,如同被人用细绳死死勒住又高高悬起,难受的发慌。
经过这么久的历练,周秉德对于察言观色,早就炉火纯青,瞧着顾玉青一脸难色,周秉德抿唇片刻,道:“小姐,要不奴才再去一趟杭州,眼瞧要年关将至,府中总要置办些年货,往年从江浙来的年货,都是老管家不辞辛劳亲自去定下,今年不如交给奴才。”
在此之前,顾玉青原本是打算,今年府中管事到江浙置办年货,给江浙一带她父母一辈的好友恩师送礼拜节时,让周秉德一同跟去,学学见识长长历练。
眼下周秉德提出此言,顾玉青不由心动,眉眼微动,似有若无朝周秉德看过去。
方才周秉德话中提及,他此番去保定府打探涂文川的消息,竟然是同涂家管事搭上了话,许多事情,是从涂家管事口中得知,能有这份本事,可见周秉德已经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他所缺的,也就是机会了。
再听他话说的妥当,便当即点头,“也好,早一日晚一日,总是要去的,你今日且歇一歇,明日一早去管事那里,问清楚所有事项之后,即刻动身……”
说罢,语气略顿,又补充道:“把小宝也带上把,让他见识见识也好。”
周秉德闻言,当即满心感激,举拳道:“奴才谢小姐大恩。”
☆、第七百五十七章 沧澜
行礼过后,忽的想起一事还未回禀,便又道:“奴才在保定府遇上了沧澜人。”
顾玉青正因着吩咐了周秉德前往杭州而心下略松一口气,忽闻此言,不由一震。
从皇后殡天消息传出,至今,不过六七日功夫,沧澜距离我朝却是万里之外,仅仅六七天的功夫,他们就赶来了?
按距离,只怕日夜兼程快马加鞭,也难。
“你确定是沧澜人?”顾玉青深吸一口气,敛了神色,将洛瑶与涂文川一事暂时拨至一旁,道。
周秉德当即道:“确定,奴才原先打猎,曾与沧澜人做过野味生意,沧澜话,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却是能闻音辨的他们就是沧澜人。”
“你在保定遇上他们,他们公然说沧澜话?”顾玉青又道。
周秉德摇头,“奴才因为约了涂家管事在保定府最大的酒楼吃饭,涂家管事上楼时,奴才从雅间出去迎接,那些沧澜人,恰好在奴才所定雅间隔壁吃酒,路经门口,听到里面有人用沧澜语说话,不过,他只说了几个字,就被旁人喝止,然后改作我朝京都话。”
“同涂家管事聊天之余,奴才问及过他,保定府可是来了沧澜人,他却是说不知。涂家乃保定最大商户,若有沧澜人或明或暗到来,他们应该比官府得到的消息都要早,可隔壁明明坐着沧澜人,他却说不知道,若不是他在说谎,就是那些沧澜人实在隐瞒的紧。”
将自己揣测分析之语,连同当时情形,周秉德一一回禀。
顾玉青听着,心头思绪顿如雷滚,待他言落,当即转头对吉祥道:“方才周秉德所言,你可都记下了?”
吉祥点头。
顾玉青又道:“你现在就去四殿下府邸,将周秉德的话,一字不落告诉他。”
顾玉青说的神色肃然,语气凝重,吉祥领命,当即应诺而去。
周秉德要回禀之事悉数说完,因着明日还要请教了府上老管事之后就开拔去江浙,顾玉青便遣了他先行下去歇息。
待周秉德一走,顾玉青扶了如意一路回闺房,灼灼的红烛闪闪跳动,她心头千回百转,神思如潮。
皇后殡天,沧澜国必定要派出皇室人员前来吊唁,虽今日闹出宫中丑闻,一应国丧全部撤销,可沧澜国的人却不会行至半路而折返。
毕竟,他们前来,十有八九,另有目的。
那此刻出现在保定府的那些沧澜人,到底是不是沧澜国派出的那些吊唁使臣呢?
如果是,他们既是神速到达保定府,保定府距离京都,快马加鞭,不过半日路程,他们为何要在保定府停留歇息,一路都疾驰了,难道还在乎这小半日的辛劳?
更何况,果真是沧澜国的吊唁使臣,他们进入保定府境内,保定父母官必定知晓,友国使臣前来,作为本朝父母官,岂有不相迎的道理,可听周秉德所言,他们在酒楼吃饭,分明就是私下行为,与保定府的官方无任何干系。
有人说出沧澜话,又被喝止,可见他们在保定府,是不愿让人知道他们身份的,如此,那就是保定父母官根本不知这伙沧澜人的存在。
可若他们不是吊唁使臣,或者说,与前来吊唁之人无关,那这样一伙沧澜人,秘密潜入我朝,所图必定不轨。
一口气长长叹出,吹得一侧跳跃的火苗偏了几偏,望着眼前红红烛火,顾玉青眉头深锁。
可惜,对于沧澜国一事,她再无重生的先天优势,上一世,她对沧澜国,几乎是一无所知。
即便这一世,她跟前有块上古神玉,可因着王家庄一事,她的任务并不算彻底完成,神玉迟迟不肯现身,这块神玉,目前唯一的价值,不过就是块相貌上佳的配饰挂件罢了。
沧澜国……
嘴中喃喃着这三个字,如意抱着一摞书推门进来,按着顾玉青的吩咐,她将将把书房内所有有关沧澜国的书籍全部搬了过来。
书房距离顾玉青的闺房,着实不远,再加上书房地龙并不十分暖和,三分魂魄被神玉禁锢,顾玉青比上一世,越发的怕冷,要想看书,就只得将书搬到她暖和的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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