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的梦里……他还说什么了?”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卑微,祈求。
慧贵妃登时肩头一颤,低头道:“臣妾不记得了,只记得老将军怨怪陛下薄情,不给他姑苏一脉传承香火,其余的……”
佯做竭力思考的样子,却是转瞬双肩一垮,愧疚道:“臣妾实在想不起来了。”
明知太后想听的是什么,也知道倘若编造几句说给她听,她必定心头大喜,可……事关萧恪一事成败,她不敢有丝毫的冒险。
毕竟萧恪今日的结局,实在找不到比这更好的。
皇上多疑,身为皇上的生母,太后的精明睿智,不比皇上逊色分毫,但凡一点异样,她必能体察发现。
慧贵妃言落,耳中虽不再闻太后的哭声,却是一阵长久的沉默,静到她甚至能听到院里簌簌的落雪声,直到慧贵妃双膝已经跪的发麻,才听到太后一声无力又疲倦的叹息,“罢了,做梦而已,哀家也经常一觉醒来,将梦里的东西忘个精光。”
话落,仿佛这才意识到,慧贵妃正跪在地上,“快起来,地上寒凉。”
屋内并无宫婢嬷嬷伺候,太后身子微微向前一欠,亲自去虚扶慧贵妃一把。
慧贵妃哪里敢真的让太后扶,当即咬牙忍着发麻到毫无知觉的双腿,抖着身子立起来,打个踉跄,险些站稳,却是依旧不敢看太后的脸,“要不,臣妾再去求求陛下,就算给姑苏家过继子嗣,也不要选九殿下……”
不及慧贵妃语落,太后当即阻断了她的话,“胡说!皇上的话,一言九鼎,哪有收回的道理,再说,谁家的孩子不是父母的掌中宝,我们舍不得,人家就舍得?”
“既是定了恪儿,就让恪儿去吧,这也是他的缘分。”提起缘分二字,太后的声音,微微发抖。
更何况,给他做子嗣的,也唯有皇家的血脉,才配得上他吧……
慧贵妃忙点头称是,旁的话,不敢多说半句。
沉甸甸的心思,到底还是被太后拨至一旁,绣眉轻扬,精致的五官又雍容华贵起来,头上发髻里嵌着的珠花,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光线,熠熠生辉。
早就是上了年岁的人,可岁月似乎对她格外优待。
“你怎么来的这样早。”太后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对慧贵妃说:“如今中宫空悬,宫里的事,都是你在打点,这料理中馈,瞧着不见事,却是最磨人。”
太后摆出了拉家常的姿态,慧贵妃自然配合。
忙隐下心绪,幽幽一叹,“顾玉青这里,臣妾不亲自来瞧了,心头总是放心不下。”
太后噗嗤一笑,“你这做婆婆的,倒是个知道疼媳妇的好婆婆,这样心疼她,日后哀家也不必担心,你要日日给她立规矩了。”
太后有玩笑之意,慧贵妃就道:“姑苏彦走的早,那些年,赤南侯又不理事,这孩子遭尽了罪,硬是小小年纪咬紧牙关挺了过来,怎么能让人不心疼,再加她又是个懂事知冷知暖的,由不得臣妾不疼她。”
慧贵妃如是说,太后眼底波光微动,“哀家倒是忘了,当年你,梅妃还有姑苏彦,三人感情及时好……”
提起姑苏彦,又提起梅妃……皆是不得善终的亡故人,慧贵妃正心头盘旋,该要如何接太后这一句,就听得太后话锋一转,道:“当日三人天天串通好了去慈宁宫借着陪哀家打叶子牌的源头,骗哀家手里的银子花,哀家那点私房钱,就跟长了脚似得,一股脑的被你们三个促狭鬼儿套了去。”
慧贵妃当即心头一松,面露笑色,“还不是因为阿青和煜儿总在一旁给我们使眼色。”
太后就笑,“是啊,这孩子,不论多大,总是偏心娘亲,哀家宫里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给他们留着,他们倒好,借着给哀家揉肩捶背,悄摸的把哀家手里什么牌,全告诉你们。”
一番说笑,眼见太后眉开目朗,再没有提起姑苏家一事,慧贵妃惴惴不宁的心,总算是略微踏实下来,“您这里,还需要添什么,臣妾去置办。”
太后就笑,“别的也倒罢了,就是一样,你赶紧让人给哀家搭个鸡窝。”
鸡窝……慧贵妃登时愕然,满目赫赫写着:啊?朝太后看过去。
“煜儿一大清早的,让明路送来百八十只乌鸡,哀家还未来得及让人搭鸡窝呢,现在那些叽叽咕咕直叫的鸡,正被关在左偏殿里呢!”
慧贵妃登时嘴皮一抖。
百八十只鸡……那得搭多大一个鸡窝才行啊,而且,这数九寒天的,难道还要专门给那些鸡搭个暖房不成……
煜儿真是……“他就不能少买点!”慧贵妃无力一声叹,“百八十只鸡,这鸡窝估计得占据半个院子。”
☆、第八百二十九章 掩过
明明因为意外得知太后的隐秘之事而骇的心颤不已,猛地听到这百八十只鸡,慧贵妃心底的惊涛骇浪,即刻被遮掩了一半。
满脑子想的,就是左偏殿里那群乌鸡。
这殿宇,在顾玉青住进来之前,是宫内最为金碧辉煌的宴席大殿,唯有国宴级别的宴席,才能在此举办,左右偏殿,虽非正殿这般奢靡,却也非宫中其他普通殿宇可比。
就算尊贵如萧静毓,堂堂嫡公主,她的合欢殿,就是正殿也比不上这里的偏殿分毫。
此刻,这富丽堂皇之地,竟然……关了百八十只乌鸡。
……
慧贵妃语落脑补之际,太后就抿嘴笑道:“可不是,哀家也如是说,他只说,这才哪到哪,只是送来一少部分,他府里还有呢!吓得哀家腔都不敢开,深怕惹得这个小祖宗直接把他府上的鸡都给哀家搬进宫里来。”
“到时候,一个偏殿放不下,那些鸡,岂不是要住到哀家的正殿里来!”
虽是抱怨的话,太后却是由心的笑,“听说,他连阿青进门,日后坐月子补身子要的鸡,也都买好了,看来哀家得和皇上说说,再给他扩一扩院子呢,不然,那好好地府邸,不成了鸡窝。”
顾玉青被萧煜这样放在心头,太后瞧着,岂能不欢喜。
莫说腾出一个偏殿来养鸡,就算把那群乌鸡养到慈宁宫去,她都二话不说点头答应。
姑苏一家那里,她眼见能瞧的,就一个顾玉青了……笑容底下,是涩涩的心事,苦的让人喘不过气,可面上的笑,却是分毫不减。
一面是对往事的悲痛,一面又是对眼前之事的诚心欢喜,太后一颗心,拧巴的实在滋味难受。
慧贵妃闻言,除了摇头失笑,再说不出别的什么来,让她说什么,夸夸她儿子有多会买鸡?还是唏嘘一番,估计从今以后,京都的人,从百姓到达官,大家府里再无鸡吃?
不论怎样,凝重的气氛,总算随着那百八十只乌鸡,缓和了下来。
微微抬眼,扫过一眼太后头上雍容华贵的珠翠,慧贵妃试探性的看向太后,道:“九殿下如今成了姑苏恪,听陛下的意思,是让他今日开拔,就去祁北姑苏家,这样的事,臣妾是头一遭经历,还望您指点,臣妾要如何准备姑苏恪离宫的行囊?”
这才是慧贵妃今日来寻太后的真正目的。
毕竟,皇上废黜萧恪皇子身份和皇家姓氏,让其除萧姓姑苏,去延续姑苏一家的香火血脉,归根到底,是源于她这里。
那她给姑苏恪准备的离宫行囊,则轻不得重不得,皇上原本就疑心她和煜儿知道什么所谓的姑苏恪的真实身份,倘若她给他准备的离宫行囊太过贵重,岂非又要惹得陛下猜疑。
可若寒薄了……又怕引起陛下另一种猜疑,以为她是为了扶自己的儿子登基而有意陷害排挤其他皇子。
这个分寸,实在难以拿捏,她做不得这个主。
原先还惴惴不安担心太后会撒手不管,如今,得知太后和姑苏老将军之间的惊天秘闻,这颗心算是踏实下来。
慧贵妃言落,太后面上笑意当即一滞,却也只是眨眼一瞬的失神,便一脸慈和,含笑而道:“你手头事务多,这个,哀家就亲自给他打点吧,也算是哀家这个做皇祖母的,弥补这些年对他的亏欠。”
究竟弥补的是萧恪还是姑苏恪,慧贵妃不愿多想,太后肯直接接过这个烫手的山芋,她求之不得,当即就道:“如此,臣妾就多谢太后娘娘垂爱体恤臣妾。”
毫无推诿。
要说的事情说完,知道太后对姑苏老将军的那份隐秘情愫,慧贵妃自然不会再留下打扰太后给姑苏恪准备离京之物,不过一盏茶的闲话,便跪安离开。
她走之后,太后究竟要以怎样的心情,一件一件去整理姑苏恪要带走的东西,究竟要伤神落泪到何种地步,慧贵妃不敢猜想,只是一出太后寝殿的大门,当即长吁一口气。
室外凛冽却清新的空气,让她有一种起死回生的轻松感,贪婪的几个合眼深呼吸,再睁眼就看见,院中一角,竟然有红梅迎雪绽开。
嫣红夺目的梅花,在这素裹银妆的世界,格外亮眼,指了那红梅,吩咐一侧贴身婢女,“去折一枝来。”
婢女应声,当即踩雪而去,不过须臾,捧着一枝开的格外绚烂的红梅回来。
雪花还在飘落,无声而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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