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华转身要走,顾成柏追上两步,她却回头道:“你也回去吧,告诉娘我过两天再去看她。”
顾昭华从小就有主意,顾成柏以前不成器,但最听她的话,此时条件反射地住了脚,直到顾昭华下了楼才反应过来,心里一股邪火没地方撒,扭头怪叫一声又朝唐潜扑去。
唐潜这回没有闪避,实打实地和顾成柏打了一场,结果当然是——赢了。
唐潜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上,还不到三月,吹来的风里还带着小刀般的凛冽,可他丝毫不觉一般,看着窗外那条大路久久不言。
顾成柏捂着青黑的眼睛坐在对面,咬牙切齿地磨了半天的牙,实在忍无可忍,“我敬你是个英雄,真心与你结交,没想到你竟然藏了这么龌龊的念头,我大妹是有夫之妇,你这么对她是坏她名节!”
唐潜也不收回目光,轻声说:“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你我她三人,我与她自然不会说,要是此事泄露,那便是你说的。”
顾成柏气结,“我怎么会说!”
“那不就结了?”唐潜收回目光,看顾成柏气得七窍生烟的样子,眼中多了几分认真,“她的确是有夫之妇,可那又如何?她能离开赵睿,为何不能再一次离开极乐王?”
顾成柏郁闷得挠头,又不知该怎么说,简直痛苦极了。
唐潜失笑,“顾大少以往也没少做过欺男霸女之事,这会倒不理解了。”
顾成柏老脸一红,更加没立场去说唐潜,想一想唐潜只是偷吻了顾昭华,换了他,直接把人抢走的事也没少做过。
“我就是想不明白。”顾成柏闷着声,“多少清白的大姑娘排着队等你娶,你就非我大妹不可了?”
“你不觉得她很好么?”唐潜兴致盎然地反问,“够漂亮、够聪明、手段也够狠,和她在一起,大概永远也不会觉得闷。”
顾成柏捂住脸,“那你不如雇个戏班子跟着你,保证你也不觉得闷。”
唐潜笑笑,继续道:“至于其他,未出阁的大姑娘很多,可那都不是顾昭华,我看中的是她这个人,让我不择手段也想要得到的也只是她这个人罢了,只能说我没有赶上最好的时候在她未出嫁前认识她,不过我到底还是遇上了,并不算晚,但若我这次再错过,我自己都不会甘心。”
顾成柏与唐潜虽然相识时日不算久,可交浅言深,对唐潜也有一定的了解,知道他此时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出于真心,他更加无计可施,一下下地用头锤桌子,“你要怎么样才能放弃?”虽然还没问明白共侍一夫那事,可由于凤行瑞一直以来的表现都太好,顾成柏心里还是很满意这个妹婿的,况且不说凤行瑞的身份,一个男人,纳个妾室也是平常,这根本不能构成顾昭华必须离开凤行瑞的理由!
唐潜想了一下,“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先努力让她接受我吧。”
“接受你?”顾成柏喊岔了声,在他看来顾昭华对唐潜根本连一丁丁的兴趣都木有啊!
唐潜单手托腮看着他笑,“刚刚我做了什么?”
顾成柏顿了顿,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亲她!”
“是啊。”唐潜的视线又飘到街上,“她没有反抗、没有骂我、也没有打我,这是一个女人遭遇轻薄后的正常反应么?如果她当真厌我,以她的个性,她会那么甘心地走了么?”
一席话说得顾成柏哑口无言,把刚刚的情况在脑子里琢磨半天,狠狠地掐上太阳穴,“我可管不了了!”
顾成柏想不明白,顾昭华那厢也颇为纠结。
离开酒楼后顾昭华没有让车夫回极乐王府,让他驾车在街上闲逛了半天,也没想出自己要去哪里。
怎么就走了呢?顾昭华也在想这个问题。不可否认,不管是唐潜今天的一番话还是他的行动都让她大为吃惊,可这并不是她不反抗的理由,试想一下,如果唐潜不是在今天的情况下吻她,而是在十五那晚做出这样的事,她会怎么做?恐怕就算表面装做没事的离去,也定会在第一时间计划如何弄死他!可现在呢?她却在胡思乱想,甚至连家都不想回。
难道她喜欢了唐潜?这个念头刚一冒出就被顾昭华压了下去,她对唐潜或许有欣赏的成份,可这绝不是男女之爱,她心里放不下的从始至终都是凤行瑞!
默默地排除着心中一个又一个假设,一直到了天边泛红,晚霞弥漫之时,她才不得不面对那个从一开始就盘踞在她脑中迟迟不散的想法。她不是不能反抗,她是不想反抗,归根究底,这样的放任来自于她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她不想被任何人察觉的报复心理。
第284章 消息
顾昭华最终逛到了竹月那里,竹月正和几位铺面掌柜对账,见她过来连忙让出主位,几位掌柜也纷纷过来见礼,竹月将账簿拿给顾昭华,可顾昭华却一点想看的心思都没有,摆了摆手,“你们忙着罢。”转头便又出了玉石轩。
她这边还没上马车,竹月就追出来,又把她拖了回去。竹月解散了一众掌柜们,专心询问顾昭华的心事。
顾昭华想了良久,还是没说——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想说,她和唐潜自然是不可能的,可说她心里一点都不怪凤行瑞,那也是不可能的。不管什么原因,怎么能这么轻易地许给他人未来呢?如果说现在唐潜即将死在她面前,她为了鼓励也给了唐潜同样的承诺,凤行瑞难道就敢保证心里坦坦荡荡,一点都不会产生心结么?
感情本就是自私的,别说三个人,就算两个人相处,也恨不得将对方归为已有、恨不能变成一个人才好,这样狭促的地方想转个身都难,何况再添个大活人?早晚会有一个人被挤得断了气。连若虽还没有重要到这样的地步,可她已成功地挤进了原本只属于顾昭华和凤行瑞的地方,有些事情,有些界限,时间长了就会变得模糊不清。
“庆虎那边可有什么消息?”顾昭华漫不经心地问起之前派赵庆虎下江南调查连若被刺一事。
竹月道:“庆虎到江南后便与江南商会联络,称我们有一批货物被贼匪所盗,问商会是否知道这些贼匪的情况,可商会那边给出了江南范围内一些惯行贼匪的资料,却没有与姑娘交待的吻合的,那些贼匪大多占山为王,也讲究一些规矩,商队经过时只需交纳一些费用或货物便可通过,因为闹出人命朝庭就会派兵去剿,所以除非是遇到不懂行规的,不然那些贼匪轻易不会要人性命。”
顾昭华并不意外听到这番话,如果对方真的是冲着凤行瑞去的,那必不是什么普通的贼匪,但以凤行瑞现在的身份,他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相反还可成为其他皇子登基的助力,在储位还未明朗之前,谁会冒这个险去做这种无脑的事情?所以顾昭华才会有怀疑,如果对方不是刺客而是冲着财物去的贼匪,出动那么多人又处处下死手,这也不符合山匪以利为先的信条,况且赵庆虎也传回的消息,凤行瑞转述的那些贼匪的特征与江南一带的惯匪显然并不符合。
顾昭华沉色凝目,“如果那些贼匪是有心人假扮的,那必然查访不到,你让庆虎查一查那个大夫,他从前是太医院首,看看他平时都是怎么看病的,是不是有诊必出,再查查他现在和宫里还有没有联系。”
竹月一一应下,顾昭华便站起身来,由着竹月将自己送出府外。
临别时竹月道:“婢子人微言轻,劝不得姑娘,只盼姑娘别钻了牛角尖才好。”
顾昭华微微一怔,而后笑着朝她点点头,让车夫回转极乐王府。
她知道竹月关心她,可她并没有钻牛角尖,她放不开凤行瑞是事实,心里不舒服也是事实,连若不走,她这口气永远不会出,那样才会出问题,不过今天唐潜着实给了她不小的惊吓,她无意识地抬起手碰了碰唇,许久后叹了一声。
顾昭华在路上反复思量,觉得自己必须对凤行瑞解释唐潜的事情,就像她一样,凤行瑞不说,并不代表他心里完全相信,就算他相信她的清白,可心里也总归是不舒服的。虽然人们总说要对方无条件地相信自己,可事到临头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全完相信?就连她自己都无法完全做到,又让她如何能相信这样的誓言?只任一句誓言就觉得对方要相信自己、问一句都是死罪的事情她做过一次,她不希望再经历一次,能说得清楚的事情,还是要说清楚为好。
她回府时天色已经暗了,入府后她便问起凤行瑞的行踪,原想找他聊一聊,在管家的答复之中,她慢慢顿下了脚步。
“今天下午连姑娘腹痛不止,请了数位太医都不济事,王爷下午回来听说了这事,便过去看看。”
“然后呢?”顾昭华望着身前漆黑的小路,神色晦暗不明,“进了无思楼,到现在还没出来?”
管家极为小声地说了声“是”,又问:“要不要……去请王爷回来?”
“不用了。”顾昭华慢慢踱开步子,而后越走越快,直奔自己的院落。
她回去不久,凤行瑞也回来了,见了她似乎有些不自在,解释道:“我听说连若痛至晕厥,几位太医过来都没有好转,所以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