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冷不热道:“难道有什么不便之处?”
景王忙低下头去,恭谨的道:“是,儿臣领旨。”
皇帝叹了一口气道:“你的能力朕还是相信的。原本这是为瑄儿举办的庆功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瑄儿,你受苦了。”
宁王面色苍白,道:“好在有护卫拼死保护,比起丢了性命,这点小伤,算不得辛苦。”
景王心中冷笑,宁王还真是会惺惺作态,这个苦肉计,不只将皇帝绕进去了,也将他拖下水,真是狡猾。
以前宁王虽然和他也常明争暗斗,可是从未使用过这种阴损的招数。他可以确定,这就是沈妤在背后给宁王出的主意!
他越发恨了,面露关切道:“二哥伤势这么重,一定要好好养伤,至于幕后黑手,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将他揪出来。”
宁王拱手道:“如此,为兄就先谢过三弟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宴会也无法进行下去了,皇帝兴致缺缺道:“既如此,宴会就散了罢。宁王妃,好好照顾瑄儿。”
沈妘扶着宁王,立刻道:“是。”
皇帝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大殿,在路过吴婕妤身边的时候,一个眼神也没有施舍给她。
吴婕妤心头一慌:“陛下……”
皇帝头也不回,道:“后宫的事,皇后处置就可。”
皇后起身行礼:“臣妾恭送陛下。”
她神色冷淡,居高临下的看着吴婕妤:“吴婕妤回去闭门思过罢,等什么时候思过完了,再去编排舞蹈。”
这就是要禁足她了。吴婕妤委顿在地,哀声道:“是。”
安德妃用很失望的眼神看着她,也起身道:“皇后娘娘,臣妾陪您一起回去。”
很快,人都散去了。出了大殿,才发现外面竟下起了雨。
现在正值春季,丝丝缕缕的细雨飘落下来,整个夜空好像蒙上了一层雾气,明亮的灯光也多了几分朦胧之感。
虽然可以来参加宴会,但是婢女不能随便进宫,是以各府的婢女都在宫门外等,横竖也是小雨,不少人直接冲进雨里,疾步向宫外走去。
沈妤以手遮挡住头部,和沈家姐妹一同出宫,地上是倒映的灯火。
密雨斜织,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反而是越下越大。陆行舟忍住要冲过去为她遮风挡雨的冲动,站在原地。
这时候,一把伞出现在他头顶,崔葇红着脸道:“母亲方才去拜见太后娘娘,发现外面下雨,太后宫里的嬷嬷便给母亲几把伞,我方才已经给婆婆送去一把了。”
陆行舟点点头,主动撑着伞。犹豫了一会,他道:“还有没有多余的伞?”
崔葇一愣,然后赶紧道:“有,有的……”
陆行舟刚要说话,他的目光突然顿住了。
前面,有个人走到沈妤身边,恭恭敬敬的递给沈妤一把伞,还不忘给沈家其他姐妹。
这个人他分明认得,是楚王郁珩的贴身护卫。
什么时候楚王和沈妤这般熟悉了?
他心中苦涩,是啊,楚王一直恋慕沈妤,前世因为自己才不得不放弃。今生既然沈妤依然放弃了他,楚王自然会把握机会。
崔葇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小声道:“夫君,我这里还有一把伞……”
陆行舟神色突然冷淡了下来:“不必了。”
说着,他大步往前走着,崔葇只能加快脚步。
少倾,他意识到还有个崔葇,又放慢了脚步。
崔葇方才看到了陆行舟的眼神,关于陆行舟和沈妤的事又出现她眼前。她是个女子,自然察觉到那个眼神意味着什么。虽然陆行舟竭力隐忍,可是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陆行舟的确对沈妤念念不忘。
这样想着,她心中那点嫉妒又涌了上来,觉得很是委屈。
她想开口问清楚,可是她才嫁过去,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和陆行舟产生嫌隙,只能暂时压抑在心底。
出了宫门以后,刚要上马车,一袭墨色锦衣,头戴玉冠的纪晏行拦在沈妤面前,眉眼含着戏谑的笑意。
“宁安妹妹。”
沈妤抬起头:“世子不回王府,到这里来做什么?”
纪晏行眉眼生辉:“多日不见你,好不容易寻到这个机会,自然要来见见你了。”
沈妤淡淡道:“世子有话直说,不要拐弯抹角,我赶时间。”
纪晏行笑道:“托宁安妹妹的福,让我又看了一场好戏。”
沈妤轻笑一声:“我听不懂世子在说什么,若是没有别的事,世子就请让一让,我要回府了。”
纪晏行却是挡在她面前,不让她上马车。
沈妤微微一笑,却是用力踩了他一脚,还在他脚面上碾了碾。纪晏行忍痛道:“沈妤,我帮过你,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沈妤一下子推开他,声音在嘈杂的雨声中有些听不真切:“世子,看来你脑子没问题,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以后不该叫的你最好别叫了。”
说着,就被紫菀扶上了马车。马车行驶在雨雾中,车檐上的铃铛叮咚作响。
纪晏行看着马车离去,突然笑了。
谭煦看着自家主子傻笑,摸不着头脑:“世子,还回府吗?”
纪晏行掸掸身上的雨水,翻身上马。
“晏行哥哥。”一道娇俏的女声从后面传来。
谭煦一回头,笑道:“世子,怀宁公主又来了。”
纪晏行有些不耐烦:“公主有何要事?”
怀宁公主并未察觉到纪晏行对她的不喜,仰视着他道:“我想着,晏行哥哥骑着马,打伞不方便,所以我就给你送了蓑衣过来。”
“公主金枝玉叶,今夜有雨,委实不必劳烦。”纪晏行冷冷道。
怀宁公主神色羞怯:“若是我不送蓑衣过来,晏行哥哥就要被雨淋一路,万一染了风寒可怎么好?”
说着,身边的宫女就将蓑衣举到纪晏行面前。
纪晏行只能接过去:“公主请回罢。”
怀宁公主在原地顿了顿,发现纪晏行并未多看她一眼,只能三步一回头的回去。
待怀宁公主走远了之后,谭煦忍不住笑出声来。纪晏行将蓑衣丢到他身上:“笑什么笑?”
谭煦立刻闭了嘴,拿起蓑衣道:“世子,下着雨呢,你还是穿上罢。”
纪晏行狠狠给了马儿一鞭,扬长而去:“要穿你穿。”
谭煦也赶紧策马跟上去:“我也不穿,世子,你等等我——”
…
宴会散后,宁王并未离开,而是去拜见了皇帝。
皇帝正准备去贤妃那里,听小内侍前来禀报,心中纳罕:“请宁王进来。”
宁王要行礼,皇帝道:“你身上有伤,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宁王顺势起身。
皇帝沉吟道:“既然身负重伤,为何不回府休养?”
宁王踌躇一会,下定决心道:“儿臣左思右想,有些话还是想告诉父皇。”
皇帝越发奇怪:“何事这般着急?”
“请父皇让阮昭容离开皇宫。”
皇帝将书丢在书案上:“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宁王垂首敛目:“儿臣知道?”
皇帝声音辨不清喜怒:“阮馨儿可是你带回来的,又为何要将她驱逐出宫?”
斟酌了一下,宁王道:“阮昭容虽然是儿臣带进宫献给父皇的,可是儿臣反复思量,还是觉得她不适合留在宫里。须知道,世上贪慕荣华富贵者众多,更何况阮昭容只是个乡野女子,看见儿臣前去赈灾,她自然要把握机会。能发现祥瑞自然是件好事,但巧的是,发现祥瑞的不是别人,偏偏是个貌美女子。
祥瑞是在一个满是尸骨的山洞发现的,她一个柔弱女子去那里做什么,怎么又那么凑巧遇到了儿臣?儿臣当时只顾着高兴,就答应带她进京,可是今天儿臣见她打扮的华光璀璨的模样,觉得她并非是那么单纯的人。”
皇帝是有不悦:“你的意思是,那个祥瑞是假的了?”
宁王赶紧道:“祥瑞自然不会假,只是儿臣觉得,留一个贪慕虚荣女子在父皇身边不合适。”
皇帝道:“瑄儿多虑了,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就算她贪慕虚荣又有什么?她只是个乡野女子,自然是要比寻常人更加向往荣华富贵,这样的人,心思也简单。”
“可是……”宁王还欲再劝。
“好了。”皇帝冷了脸,“要纳哪个女子为妃,是朕的事,宁王不必操心太过。时辰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宁王张张嘴,但是对上皇帝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只能道:“儿臣告退。”
宁王才转过身,便有小内侍前来禀报:“陛下,阮昭容求见陛下。”
皇帝道:“让她进来罢。”
阮昭容手中提着一个食盒,给宁王行了一礼,婷婷袅袅的走到书案前:“陛下,臣妾看到宴会上陛下没有吃多少东西,特地送来些吃的,您要不要尝一尝?”
皇帝笑道:“这是你自己做的?”
阮昭容垂着头道:“臣妾并不擅长做宫中的吃食,这些都是臣妾去厨房要来的,万望陛下不要怪罪。”
皇帝朗声笑道:“这也是人之常情,有什么可怪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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