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祖父过世时,她穿过素服,所谓披麻戴孝,粗布麻衣穿身上才该是吊孝时的样子,怎么刘府的孝服做的这样好看,还带绣。
刘钰一进来,就见若芯穿着素服,竟如嫦娥下凡,周身的仙气脱俗,她头面简单,只插了一朵素白如玉的兰花,可真是天然去雕饰,无不叫人心动。
“别看这云裳府的永娘已过五十,耳聋眼花的,可手艺却是京城独有,给你做了一年的衣裳,果然知道你穿什么样式的最好看,连素服也做的这样美。”
“二爷还笑,也不怕太太见了恼,说话就要出门了,可怎么办?不然,不然把丫头治丧的行头拿来我穿吧。”
“你穿丫头的?只怕太太更要恼。”
他见她一脸担忧,忙安慰她:“不怕,这衣裳虽好,可若不仔细比对手工和刺绣,也看不出什么,再说了,你穿白的本就好看,不相干。”
说着拉起她的两只手展开,左右看了看,对紫嫣道:“去阁楼里取了爷上回从外头拿来的,那只羊脂玉飘海露的镯子来给她戴。”
若芯一愣:“我们是去吊孝的,二爷倒正经些,别闹了。”
刘钰不理,又盯着她瞧,愈发觉得她穿的美,将她拉到怀里,耳语道:“你跟着出门,那就是爷的脸,不好好打扮打扮你,怎么显出爷房里人的体面。”
若芯推开他:“二爷惯会这些表面功夫,外头哪个不知你嫌我的,何苦作态。”
“爷我嫌你与你穿戴体面是两回事,你在外头必得比别人家的奶奶还风光,才是爷的规矩,懂吗?”
她哪懂这些,赌气摇了摇头。
刘钰笑着低头亲她,又哄了哄:“就知道你不懂,不与你相干,太太问,只说爷做主这样穿戴的。”
紫嫣去阁楼取了镯子,又顺手拿了一对坠子和一只白玉钗:“我方才在库里瞧着,这对坠子和钗能配上姑娘的衣裳和行头,也都素净,比云裳府送进来配的首饰大气些,一并拿了来,叫姑娘换着戴。”
刘钰看了看,见都是上好的东西,叫人给若芯戴了。
刘钰先出的门,若芯安置好阿元,也出门去了,她见秦穆菲、谭松玲和刘眉可等人也穿着带绣的素服,且首饰佩戴齐全,她算不得招摇,这才放了心。
马车里,康氏瞟了若芯一眼,见她头上戴的身上穿的乍一看去没什么,可细看那首饰成色和孝服的料子手工却都是一流,不禁皱眉,知道若芯不懂这些,必是刘钰的主意,她无奈摇了摇头,又一想,她毕竟是钰儿的房里人,打扮的好些也应当,故而没说什么。
前头爷们骑马,后头七八架马车载着女眷紧赶着出发了,中间不敢多歇,这才在次日天黑前赶到了扬州城,康家的男人早在留亭等着接人,扬州的各色官员也来了。
康氏累的头昏眼花,几欲倒下,见马车迟迟不动,叫下人去查问,有小厮上前来报:“老爷二爷三爷同前来接车的大人们说话,管事的说,让小的回太太,这就插空安排,叫太太的车先走,太太别急,且先等等。”
康氏恼道:“早知这样的,怎不绕道走,你们老爷二爷三爷想不到,你们也不知提点着。”
小厮道:“二爷说要绕道的,可老爷不依,非要走官道。”
康氏道:“行了,你去盯着吧。”
又过一会儿,马车便发动了,又赶着行了一刻钟,才慢慢停下,显然到了扬州康府。
马车外一管事娘子操着扬州口音道:“姑太太一路辛苦,劳动姑太太换轿子进府。”
若芯和莲心先下了车,转身去扶康氏,康氏上轿后,若芯便跟着她上了后边的轿子,松玲、穆菲、眉可依次上了轿。
康家的管事娘子见轿子一下坐满了,慌了起来,对身边婆子道:“我才还怕出错,叫人多备了一顶轿子,怎么竟坐满了,再从马车里下来一个奶奶姑娘,没有轿子坐,可该怎么办。”
轿子被小厮抬至康府一处打整齐全的院子,天色太晚,康府的女眷白天忙碌,晚上都不曾来接,只两个管事媳妇从旁照应。
康氏累的紧,见那管事娘子啰嗦个没完,打发她道:“都是一家子亲戚,不用客套,外头有男人接就是了,这会子有你们照应着也都周全。”
管事娘子殷勤笑道:“姑太太跟我们太太说的竟一丝不差呢,那太太早点歇着,我就在门房那儿住,上夜的丫头们有不周到的,姑太太只管打发人来叫我。”
那管事娘子说完便退了出去,又来至门上,嘱咐院子里的奴才好生照应,就见不远处刘家的爷们一一回来了,她忙迎上去,先让小丫头将刘斌引到康氏屋里,又着人引着刘钦去了靠西的屋子。等安排妥了,回到门上要去歇,又见刘钰风尘仆仆的走进来,他本就身材高大,气势压人,大半夜里身上配着刀,着实有些唬人,那婆子忙又打起精神,迎上去:“钰二爷来了,给二爷备了上好的厢房。”
刘钰应道:“有劳了。”
“二爷这边请。”
那管家娘子知道刘钰是刘家头一号的爷,便亲自引他到了东厢房,不想一体面丫头从厢房里走出来,吓了她一跳,她依稀记得,这丫头是跟在一位天仙似的奶奶身边,可没听说刘钰有个奶奶,这会子怎么在他房里。
那丫头见她吓成这样,不满道:“我莫不是长得像暹罗小鬼,还没敲三更天的梆子呢,这位嫂子就吓成这样了。”
那管事娘子连连告罪:“没有,没有。”
转脸见刘钰已大步跨了进去,厢房狭小,隐约听见里边调笑的声音传出来:“先别睡,给你看个有趣的玩意。”
一个倦怠的女声道:“困死了,明儿再看吧。”
“看不看,不看爷抱着你看。”
笑声断断续续从厢房里传出来。
那管事娘子定在那里,好奇心使然,探着脑袋往里瞧,莲心挡到她面前,小声道:“嫂子只顾往里瞧是什么道理。”
管事娘子这才回过神,收回脑袋:“好姑娘,莫怪莫怪,我痰迷了心窍。”
又堆上笑脸,拉过莲心的手说:“姑娘生的好,方才一下车,我还以为你是刘府的主子呢,哪里就像小鬼了,玩笑了不是。”
莲心笑了笑,从小丫头手里端过热水,就要进屋。
那管事娘子却还拉着她不放:“好姑娘,倒是告诉告诉我,你服侍的是哪一位主子,好叫我知道劲往哪里使,姑娘告诉了我必是功德无量的。”
莲心又笑了笑,一脸得意:“大娘想必知道,我们二爷有个宝贝儿子吧,我们姑娘是小少爷的亲娘。”
不等她回过味来,莲心便挣开她进屋去了。
那娘子犹还愣在那儿,嘴里喃喃着:“姑娘,怎么是个姑娘,刘家连通房姑娘都这样体面么。”
忽就想起,方才那姑娘穿戴的比她家姑奶奶秦穆菲都好,还以为是个奶奶,却只是个姑娘,还同家里的姑太太乘的同一架马车,刘府的事还真是乱,自己只看准了别拜错了佛才好。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次日醒来, 若芯早早穿戴齐整,坐在妆台前上妆,刘钰起身,见她精神不济, 问道:“起的这样早, 这里睡不惯吗?”
若芯一脸倦意的说:“早上我听见有山鸡的打鸣声, 便醒了,后来又听见有狗吠的声音, 再睡不着了。”
刘钰忍不住斥她:“你越发娇养了, 昨儿晚上那样困还挑剔。”
她愣了愣,从妆台上的镜子里看向刘钰,又低头琢磨他的话,他说的没错, 她如今怎么变得这样挑剔,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外头小厮喊道:“二爷,城四爷来叫了。”
若芯忙回过神来, 伺候着刘钰出去, 这才带着莲心去了康氏屋里, 众人都在, 聚在明堂里等着康氏出来。
梨香院外, 康家的几位年轻主子早已侯在了院门口,等到康氏出来,都拿帕子淹面,哭喊着姑妈, 倒在康氏怀里, 康氏搂着娘家人, 忍不住掉下泪来。
穆菲松玲左右搀扶, 跟着抹泪,众人互相劝了几句,才簇着康氏去了堂上。
她一路哭一路跪倒在沈老太太灵前,直哭了个昏天黑地,一儒雅文弱的中年男子走进来扶她:“姐姐保重身子,你哭个好歹,我们如何担待的起。”这人是康家老爷康士柏。
康士柏来扶,康氏才肯从灵前起身,对她弟弟说:“担待什么,一家子骨肉,如今母亲去了,剩下我们相互照应罢了,只我不曾见母亲最后一面,终是不孝。”
康老爷:“姐姐莫要如此说,母亲怎会不知姐姐的心。”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康士柏便告退出去,康家女眷忙将康氏请去内室用茶。
康氏与康家主母张氏,并穆菲的母亲秦家二太太康姨妈坐在上手,下手坐满了各家的奶奶姑娘们,互相点头寒暄,张氏瞥见若芯站着,招呼她:“若芯也坐,坐你大奶奶边上。”
若芯见康氏不反对,就坐到了谭松玲身边,张氏眼睛却还盯着她看,对伺候的丫头高了声:“没眼力的,还不给若芯姑娘上茶。”
康氏这才开口:“你别管她了,她们小孩子自去便是了,你只同我说说母亲走的时候是个什么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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