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初这段日子忙着建厂、组建商队之事,在商队上她坚持与敏若完全分开,可见这商队要办的必然不只是南北采买一件事。
大家半斤八两,敏若养着商队也不是光为了做生意的。她清楚瑞初的打算,也就没提帮忙的事,反正这几年积攒下来,瑞初手里有钱有人,支起一个商队不成问题。
两边分开也好,瑞初有自己想做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因婚期就在明年,年下了,往年低调安静的太后今年显得格外兴奋。这日忽然将敏若也喊了过去,一进宁寿宫正殿,只见暖阁当地并排着三张大桌,桌上垒着各色锦缎布匹、一盘盘的油亮皮子、一盒盒金玉首饰,一时只觉金光璀璨,锦绣生辉。
“你来了。”太后见敏若来到,兴奋地冲她招招手,“快来,正给蓁蓁选嫁妆呢。”
敏若轻笑道:“这婚期在秋日里呢,您现在就预备上了,可是着急了点。”
太后与她混得熟,牌桌和吃喝玩乐上的狐朋狗友,素日说话倒是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太后就笑,道:“是年底下内务府新进上的,许多地方贡品,我瞧着不错,先拣出好的记作蓁蓁的嫁妆,省了到时候再翻库房箱子了。”
她说着,又潇洒地摆摆手,“先过来帮蓁蓁挑,也不用眼气,你们四个也都有份。”
敏若看了眼殿里的阿娜日、书芳以及一旁的德妃,笑了笑,道:“那妾先谢过太后娘娘的赏了。”
太后大气地一摆手,“随便选!”
说着选嫁妆,其实把敏若都喊来了,选嫁妆反而是其次的。
暖阁里炭火充盈,烧得暖烘烘的。德妃起身来让,敏若炕上西下首落了座,蓁蓁蹭到她身边来撒娇,敏若只轻睨她一眼,便道:“又是功课没做完?”
蓁蓁忙立起三指指天发誓:“三日之内保证做完。”
敏若轻哼一声,“我等着。”
蓁蓁和敏若用满语交谈,太后倒也能听得明白,笑眯眯对蓁蓁道:“你就知道与你娘娘耍赖,可知日后你娘娘不仅是毓额娘了,还是你的姑婆婆!你可仔细着姑婆婆挑剔你!”
“娘娘最疼我了,才不会挑剔我呢,是不是?”蓁蓁腻进敏若怀里,敏若笑吟吟搂住她,道:“可不是吗?只有帮我们蓁蓁挑剔霍腾那小子的份!往后他若是叫你不开心了,你只管来娘娘,娘娘叫他额娘收拾他!”
听到这话,德妃眉眼一松,口中却还是道:“那也太不成样子了,做人媳妇,蓁蓁你还是得勤勉孝敬,恭顺有度,才招婆婆喜欢。”
太后立眉道:“我爱新觉罗家的公主,还得低三下四地伺候人去不成?我看蓁蓁就很好!”
德妃听了这话,眼角余光轻轻觑敏若的面色,见她笑意如常,低头用指尖轻轻点了点撒娇的蓁蓁的额心,眼角眉梢都是温情之色,才放下心来。
阿娜日无奈道:“太后,您这话未免也太霸道了些!人家未来姑婆婆还在这坐着呢,您先教蓁蓁顶撞长辈了不成?”
太后后知后觉,道:“我是想着蓁蓁也不能受欺负去……”
“太后说得有理,太后娘娘百般用心将蓁蓁平安养成这样活泼的大姑娘,德妃生她一场,我教她一场,可不是教她嫁出去了低眉顺眼受欺负去的。硬气些,我看就很好。我那四弟媳妇是个软和性子,最疼女儿了,蓁蓁嫁过去和她的女儿就没两样,蓁蓁又如此招人疼,她岂有不疼之理?”敏若笑道。
在座之人都知道她在钮祜禄家颇有地位重量,太后表情都在脸上,明显轻松许多,笑眼盈盈地看敏若,道:“我可记住你这话了!”
比起她,德妃的情绪隐蔽许多,却也明显松了口气,面带几分笑意,道:“这又是额娘又是老师又是姑婆婆果然不一样。”
她说话好听,阿娜日便乐得凑了一句,打趣揶揄敏若:“可不是,这就护上了,往后到霍腾家啊,有这么个姑婆婆护犊子,咱们蓁蓁保准不受半分委屈!”
几人听了这话便都笑,太后又怀满激情投进了给蓁蓁选嫁妆的任务当中。
阿娜日悄悄凑到敏若身边来和她挤眉弄眼,低声道:“科尔沁送东西来了,有好羊,卸条腿下来咱们烤了。回头我叫人送你那去,你那腌得好。”
敏若眨眨眼示意知道了,蓁蓁听得两眼发亮,正要开口,又听到德妃喊她,只得走过去看桌上的钗环,心里想着羊腿,看到赤金镶红宝石想到烤得焦红的羊腿,看到珍珠想到小羊,越想心里越痒痒。
尚未过完年,海藿娜已打点好行装蓄势待发。安儿今年回来敏若觉着他别别扭扭的,架不住一直没捞到套住他的空档问一问,这日捞着空子,拦住安儿问究竟是怎么了。
安儿猛地被她一问,愣了一下,然后嘿嘿地笑,“两季稻约是要有所成了,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再试种一回,回来至少一个郡王稳了,儿子还在南边置了园地,等……请您去游园小居!”
敏若看他一眼,见他越说底气越足,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
第一百三十七章
“崽啊。”敏若语重心长地道:“你要省得,一般人是请不动额娘帮忙办事的。你若真有情况了,尽早与额娘说,没准额娘心情好了,还能帮一帮你。”
安儿可疑地迟疑了一下——他知道敏若这是看出端倪了,但又有点小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敏若。
敏若瞥他一眼,也不急,自顾低头,悠悠呷了口茶。
就在她喝茶的几瞬里,安儿终于做完了心理斗争,满怀希冀地道:“额娘,您曾听过山水奔腾、电闪雷鸣、天崩地裂之音吗?”
敏若按住无语抽搐的嘴角,发出指示:“说人话。”
“好嘞。”安儿垂头丧脑地道:“我遇见了一个姑娘,我喜欢她,她不喜欢我。”
“噗嗤——”敏若在儿子怨念的目光下憋住笑,摆出慈爱老母亲的姿态,徐声问道:“你且说说,是什么样的姑娘,你是怎么喜欢她,她又是怎么不喜欢你的?”
安儿叹了口气,道:“我们在姑苏街头相遇,她便装出行,被世族纨绔子欺负,我挺身而出、仗义相救……后来才知道那男的家世还不及她,若是没有我,她已经指挥她家的护卫家丁敲一闷棍上去了。
……她向我道谢后,我们分别,本以为一面之缘了了便罢,不想后来在郊外耕地上竟又相逢,她颇谙工器农事,我向她请教农具改良方法,一来二去地便熟悉了。
秋收之后,我向她表明心意,她便问我是何方人士、家中人口几许,我将身份一表,又问她身世,她便说不过是偶然相交,何问名姓,第二日一早起来,我再去她家庄子上找她,便不见人影了。”
敏若听到此处,眉心微蹙,安儿说的当然是事情的概况简略版,但即便寥寥数语,她也能听出其中的不对之处来。
她柳眉微蹙,道:“那姑娘……莫非是反清复明之人?”
那这事可不是难办了?
“那倒不是。”安儿垂头丧气,“后来我打听清楚,她父亲原是白鹿洞书院授课先生,家中世代书香,清白得不能再清白了。”
看他这样子可不像是没问题的。
敏若道:“既然如此,你何至这般模样?”
“书香是书香,她、她祖父母皆曾学从李贽,其母出身黄宗羲的黄氏,是黄宗羲的近支侄女。”安儿欲哭无泪地看着敏若,敏若也不由裹紧了身上的小毯子。
这一家子,简直是buff叠满啊。
不对……敏若问道:“既是如此家世,她父亲又在白鹿洞书院教书?”
妻族便也罢了,其父之父母既然曾从学于李贽,白鹿洞书院可是主流儒学思想圣地,又重程朱理学。偏就是这程朱理学,在李贽口中被喷得狗血淋头,此女之父在白鹿洞教书,这……这就是传说中违背了祖宗的决定吗?
看出敏若的疑惑,安儿叹了口气,道:“额娘,大家都要生存嘛。她祖父后来也不过闭门修书而已。……她父亲少曾从学顾炎武,主修经史,颇有所成,在白鹿洞授业讲经,颇受欢迎。她自幼在姑苏代父母向祖父母尽孝,今岁回姑苏也是为了祭扫祖坟,想必此时已回九江去了吧。”
这一家子的配置齐了啊!
敏若目露赞叹之色,到底面前站着的还是自己亲儿子,为了儿子的终身大事,她正经起来,细细分析道:“江南之地,又是书香门第,对女子的约束不轻。你要清楚,任是思想再开放的人家,能放姑娘与你共事研究农具农务一夏,那必然是已经默认了你们的往来的。而她本人若对你无意,更没有问你身份的必要。”
听她这么说,对感情之事懵懵懂懂一心扑在种地上的小傻子安儿眼睛腾地亮起,敏若嫌弃地瞥了一眼傻儿子,又泼给他一盆凉水:“所以你到底明不明白,这一局,你不是输在情分上,而是输在身份上?”
情分可以培养,身份呢?安儿的身份血脉是生来就注定的,难道还能为了成婚娶媳妇放弃爹娘?
康熙倒也罢了,但她崽若是为了娶妻连她这个辛辛苦苦、殚精竭虑护他周全保他平安长大、又费尽心思培养帮助的他的老娘都不要了,那她一定抄起棍子将安儿揍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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