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娉婷却十分适应,拿着人家的恨意当表扬,“傅先生,真是过奖过奖,人家可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只是正在朝那个方向努力。”对着敌人说话的艺术,就是要他气我不气,他骂我拐着弯骂,让他憋屈让他不如意,膈应死他。面对傅振汉,马娉婷此时是把这种艺术发挥到了顶点,看傅振汉那张青了又紫,紫了又青人的脸就知道了。
正当这一边再次陷入僵局的时候,一声苍老却洪亮的声音从傅家大宅门前传来,“欢迎各位来宾,欢迎各位友人百忙之中抽空为我这个半只脚都踏进棺材里的老骨头庆祝我的七十二岁寿辰,说实话,我很感动也很开心,想我傅昀活了大半辈子,从一个基层小兵当起,一直到现在成为华国上将,说实话,都是大家对我的支持和鼓励,我非常感谢。
今天,咱们欢聚一堂,咱傅家没别的什么要求架子,咱都是大老爷们耍枪杆子的,所以,咱豪气,酒席宴会已经备好,舞池自助也各式各样,各位今天想吃什么。像喝什么,想玩什么,就都放开手脚,不要拘泥,开心就好,大家都请进吧!”
这一席响亮的话头,便把所有注意力在别处的宾客都吸引了过去,什么傅振汉、什么马娉婷、什么卢芳,一时间都被抛掉,站在那傅家大宅正中央的才是傅家的正主、大家长。才是跺一跺脚就能让上京震几震的大人物,也是大多数人今天来的目标,其他什么八卦、私闻。甩一边吧先。
而傅昀也是瞅准了这时候开口的,他刚刚下楼时,远远便看见傅振汉和傅珊珊这边的情况,眼见着俞越和卢芳也凑过去,深知自己的儿子那个暴脾气和直性子。脑子只拐一道弯儿就停顿下来的,只要是不耍枪杆子的时候,他哪里是那几个巧舌如簧的男人女人的对手。
一边是为了救傅振汉的场,一边更是为了转移大众的注意力,便气发丹田,提起嗓子大话了那一番。场上人瞬间注意力集中的样子证明傅昀的时机和策略都很准确。
话罢,傅昀便在门边迎着客人一一进场,寿筵寿筵。说白了,就是老人的生日,而生日是一定要有礼物的,而傅昀这位上将过生日,送上的礼物又岂能是地摊货或者一般商场能见得到的普通货色。想拉近傅家这门关系的,那人可是多了去了;就算是不想拉近关系。也不能选个水货得罪了人家,不求无功,但求无过么。所以各家各户在礼品的选择上也是费尽心思、绞尽了脑汁。
而这其中又有些脑袋比较灵活,眼睛比较晶亮,有去过和氏珠宝联展上看到傅家人为了那些价值不菲的翡翠一掷千金的样子的人,所以很有心机的选择了翠玉这一块儿的东西——什么东海珊瑚模样的红翡翠,什么绿色莹润的葫芦碧翠,什么浅紫色紫翡雕成的祥云贺寿,什么黄的透亮的翡翠明料雕琢的、仿造和氏珠宝联展上帝鸿懿轩拿出的那块圆圆玉璧……真是翡翠的盛筵。
傅昀看见这些投他所好,又是他急切需要的翡翠当然是心底满意,看着那些送礼地人的眼光也不由自主地温和了几分,见他这个样子,其他没有带来翡翠的世家众人可就深深扼腕了,恨不得为自己的眼不明、心不亮捶胸顿足。
很快,便到了阎家人一行人进场的时候,阎誉已经早早归队,站在了代表阎家出席的两位老者身旁,走到傅昀身前的时候,阎誉很是礼貌有加地喊了声,“傅爷爷,寿辰快乐!”傅昀也是做出一副十分慈祥和蔼的样子接受了。
而当傅昀的眼睛扫过闫老三再落到那个黑衣黑袍的老者身上时,就再也移不开眼睛,挠是镇定如傅昀,看见一个只在黑暗中和自己说过话、讨论过秘宝事宜的老者出现在亮堂的白天里,而且是作为傅家亦敌亦友的阎家人出现,他心里的震惊和恼怒不可想象。
傅昀原来以为,这秘宝之事,只有傅家人在探寻并且付诸行动,可是这黑衣黑袍的代表着阎家的熟悉老者却让他整盘棋上出现了一个最不确定的因素,到底是阎家派他来试探他傅家的,还是说是他自己想要背着阎家和自己合作,这其中的区别很大很大。
就在傅昀心底打鼓的时候,那黑袍老者像是看穿了他心底的忐忑似的,嘶哑着那副傅昀无比熟悉的破锣似的嗓音开口道:“傅上将也高寿了,我们阎家今日来可是为傅上将准备了两份大礼,第一份就是我手上这尊冰糯白翡做的玉树琼枝,”黑袍老者正说着,身后便有人立刻呈上了那份用红绸遮着面的一个成年女子高的巨大物什。
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黑袍老者示意傅昀亲自掀开这份大礼,傅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稳了稳呼吸,缓缓走到黑袍老者身边,在身边一圈圈宾客的注视下,“刷”地一把掀起了那块鲜艳的红绸。
现场先是深深的静默,分分钟后,“啊”、“哇”、“呀”,各式各样的惊叹声几乎是在红绸被揭下的那一刻悄然响起,那红绸之下竟然是一株以白糯色的高质翡翠雕琢而出的一棵白色翡翠树。
树身笔直曲劲,有着细细密密的天然纹理,树枝张扬外伸,枝枝晶莹剔透,树叶并不是一片儿一片儿的,而是一丝一丝的丝绦,以同质同色的糯白翡翠经过精湛的工艺“挂”在了枝干之上。那白玉翡翠树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盈盈的光泽,美丽的如同一个幻影。
“古诗云,‘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凤阁龙楼还有遗迹可循,可玉树琼枝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场景,我一直都在想象,没想到今天居然可以亲眼看见这玉做的树,玉做的骨。真是太美丽了!”在看见那莹白的琼枝玉树的瞬间,即使是在帝鸿懿轩的带领下看见过不少珍奇的马娉婷也不禁痴了痴,那样美丽的玉树。白的就像是冰做的肌骨,真是很美很震撼。
帝鸿懿轩看着那棵玉树,也微微点了点头,“的确是很美,看来阎家是已经做了什么决定了吧。居然下这么大的手笔就为了给傅昀祝寿,真是大方得很啊!”
“言先生,你觉得傅家的当家人敢收下这份大礼么?”帝鸿懿轩话音方落,站在一边的俞越便面带儒雅的笑意,问出一个看似简单的问题。
“收和不收,那是傅昀傅上将的事情。我们这些外人哪里做的了他的决定。不过,俞校长倒是可以设身处地一下,如果是你。你是受还是不受?”帝鸿懿轩四两拨千斤,轻飘飘地就把俞越的微微刁难踢皮球似的踢了回去。
俞越看了帝鸿懿轩一眼,暗里做了个奇怪的手势,然后,两人极为有默契的心照不宣。但笑不语。
卢芳听见两个男人的说话,睨了眼那个让人望之就想独占的玉树。又回过神来看了眼马娉婷和温然,也提出了和俞越一样的问题。男装的温然很静默,并没有立刻出声。马娉婷倒是眼珠子一转,摊了摊手,才缓缓答道:“要是我啊,我就把这玉树先收下来,再送出去。”
帝鸿懿轩和俞越已经没再纠结这个话题,听着卢芳刚刚一问,马娉婷有这么一答,倒是又勾起了几分兴致,颇有兴味的等着马娉婷的说法。
“世上的珍宝,能够安然存在的只有不出世的那些,一但现于众目而且价值超过一个限度,那就必然不是一个人或者一个家族所能供养的起的,不论这家族有多大都不可以,因为家族的上头还有国家,它不需要逼迫也不需要强取,只要给出一个鉴定时间,愿意以国家的形式购得这份珍宝,藏于博物馆中,供国人观摩,这种荣耀与形式是一般人无法拒绝的。
而且有时候,对于过于珍贵的东西,觊觎的又岂止是本国内部的人,还有些国外的巨大势力在虎视眈眈,所以两相权衡取其轻,上交国库馆藏,一来可以保证这份珍宝的安全和自己家族的安平,二来也可以让更多的人欣赏到这份美丽,如果只藏于一隅,再珍贵的东西,久而久之,也会蒙尘、被人忘却,甚至其他人根本看不出它的珍贵,只有把珍贵的东西摆在属于它的地方,它的价值才能得到真正的体现。
而且,就算你手头不缺那一笔钱,可是拥有了这么大一个宝,可谁又能保证不是福兮祸之所伏呢?”
“丫头,你真的让我一次次感到惊奇,女孩子面对美丽的事物,不是都想要独占的么?怎么你却还是能冷静的思考?”帝鸿懿轩缓缓思索着马娉婷的话,静静感叹道。
马娉婷摊了摊手,有些尴尬地卷了卷耳边的头发,迅速道:“这有什么的,那东西毕竟不是送给我的,我站在旁人的角度,当然比身在其中的人考虑的清楚,如果你哪天也送一个到我面前,我可就不保证自己能不能把持地住了。”吐了吐舌头,马娉婷有些不好意思了。
“婷婷啊,你这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对不对?”卢芳好笑,点了点她的小脑袋,“不过能像你这样坦言说出来自己的舍得和不舍的人也不多,所以啊,你还真是个小灵精,语出惊人的小灵精!”
“芳儿说的对,娉婷同学,俞校长我可是要谢谢你啊,每次都能把你的卢老师逗得那么开心。”俞越见卢芳明显已经脱离刚刚傅振汉带来的不悦,心情也爽朗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