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冰冰凉的液体,如果是雨水不是泪水该有多少,他还能欺骗自己,其实自己并没有那么伤心。但那种不敢触碰的幸福,一片片碎在他面前。向谨白蹲在地上,抱着头蜷缩着,用手背堵住嘴巴,才没有哭出声来。
东方翻起鱼肚白,初妍这才走回房间拉上窗帘。
他终于还是目送她离开,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空旷的阳台,想象着她还在。
别墅里依旧安静得如同没有人一样。她换上几乎没怎么穿过的运动服,留了张纸条在茶几上就跑了出去。
清晨的街道,清爽的东方女人脚步轻盈,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的西装男人,一直盯着她,目不转睛,如同忠诚的侍卫。
终于,她似乎察觉到炙热的目光,回头的时候刚好碰到无处闪躲的男人。
“嗨,好巧,你晨跑啊!”
初妍轻点头,“嗯,那我先跑步了,你忙。”
他本想跟上她的步伐,一抬脚,看见自己的皮鞋和有些褶皱的西装裤,怎么看都不是晨跑的人该有的装备。“嗯,我得去开会了。”
天知道他的谎话有多low。开会穿成这样,简直有辱向谨白的名声。
重逢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他已经记不住多少次目送她的背影离开了。向谨白脑子仿佛是轰得一声炸开,“初妍,等一下。”
初妍的脚步顿了一下,犹豫着却还是停下,回头,“还有事吗?”
“偶尔的时候,我是说偶尔,可不可以跟苏南回去看看?就算不是恋人,让我能看见你过得好也可以。”
他已经卑微到泥土里,她如何能狠得下心拒绝。“也许吧!”
她扭头就走,没听见他带着感激的谢谢。
向谨白订了当天的机票回家,他也不忍心继续折磨自己。“妈,我回来了。不过还是要出差两天,先让你看看我没事儿。”
丁采竹看见精神状态还算正常的儿子,松了口气,“还好吗?”
“牙好胃口好,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
“念广告词呐!赶紧去洗个澡,我今天亲自下厨给你做糖醋排骨。”
有家庭的温暖,给他力量成功掩饰住自己眼睛中的痛。“爸,什么时候能让我吃到你钓的鱼?”
向正松擦擦鱼竿,“哼!钓到了也不给你吃。”他最近迷上钓鱼,可就算装备再好,不知道为什么,一条都没钓上来过。
吃过饭,向谨白安稳的在家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他一个人出现在公司,陈宏就知道初妍没有回来。“向少,刚好今天有一场竞标,你要去看看吗?”
“不去了,给我订机票,去南城。”还没等陈宏行动,他又改了主意,“算了,我自己开车去。”
“还是不要开车了吧,毕竟时间有些长。”他主要是怕向谨白精神状态不好,会出事。
“放心好了,我没问题。”他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我还没到想不开自杀的地步。我只是有些手痒想要开车。”
☆、185.第185章 回不去了(五)
“但你一个人开四五个小时我还是不放心。要不,我跟你去。”陈宏手里握着车钥匙,并不打算交出去。
向谨白最后还是妥协给这个管家一样的万能特助。他坐在飞机上,才开始想,是不是自己的霸道值降低了,怎么自己的话,就没有几个人听呢!
下了飞机,南城的司机已经在等,直接把他送到玫瑰园。
盛天十分吃惊他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有事吗?”
“没事儿就不能来了吗?”他别扭的回嘴,像个和父母赌气的孩子。
“当然可以!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
能被他赏赐般的看一眼,盛天都觉得浑身上下充满力气。
向谨白瘫坐在沙发上,“我就想问问你,知道你妻子死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知道你还有个孩子活在世上的时候,你又是什么感觉?”
不得不佩服他,别人在他心上捅刀子,转头他就把刀子捅在盛天身上。
“知道小舒死的时候,我还在和别人火拼,那个时候就想,把他们都杀了,然后我也自杀。”盛天低沉的声音带着浓烈的悲伤。
“她一直在我身边,危险也好,安全也好,从来没抱怨过。她离开的时候,我以为她是害怕了,决定放弃了。我不知道的是,她有了你,不敢冒险。”回想起妻子离家出走的那天,盛天十分懊恼,声音更显得沧桑。
“然后呢,你也没找她?”这是向谨白第一次想要主动去听盛天的故事。尽管他仍有一种冲动想要打人。
“没有。我尊重她的决定。如果老天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和她一起走。”这个叱咤风云的男人,低着头,不让人看见他红了的眼眶。
向谨白一点都不同情他,他现在的孤独寂寞冷,都是自找的。但他似乎看到了未来的自己。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带着一个尽职尽忠的管家,每天对着药丸,倒数自己还有多少日子可以解脱。
“等我真正有了不可撼动的权利,我有心去打听她的下落,却得知她已经死了。也是那个时候,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还有唯一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
“你知道她死在手术台上的吗?”
盛天点头,“我后来知道了。”
“羊水栓塞。是不是觉得造化弄人?她离开了她最爱的人,就为了给我一条命,结果是一命换一命。”
他的质问,一句句捶打在盛天心上。
“谨白——”
“不要叫我。”他像一只失控的狮子,又瞬间平静下来,缓缓的说:“知道我为什么今天过来吗?因为我像你一样,也失去了最爱的人。我就想看看,像你我这样的人,最后是什么下场!”没有恨,没有怨,只是在询问。
“你看到了?”
“嗯,但我比你幸运。软柿子还活着,我还能看见她。只要我能看见她,我就不孤单。”
盛天没有说话,安静的等着他。
“我曾经问过陈宏,是不是有人对我们下过诅咒。你死了老婆,我也以为我死了老婆。”
“只要她还活着,你就有希望。”盛天见不得他有一丁点儿的不开心。
“不了,我想让她忘了过去,甚至忘了我更好。”
父子两个人是第一次彻夜聊到半夜,也许第二天睁开眼睛还是恢复了以往陌生的关系,但能得到向谨白一次敞开心扉的对待,盛天觉得已经足够。
等向谨白睡着,盛天悄悄地交代管家,“你去查查,谨白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
“先生,可是向少会不会不高兴你调查他?”
“他是我儿子,我不允许任何人给他委屈。”他果然还是那个霸气的人,这一点始终都没变。
☆、186.第186章 回不去了(六)
谈了这一晚上,睡了一觉,甚至连一段梦都没有。向谨白一早起来,坐在床上反应了几秒钟才彻底回过神儿。
这都不是他的梦。
这两天天堂、地狱般的颠覆,这会儿才有了些踩在地上的踏实。
“向少,可以下楼吃早饭了。”管家在门口毕恭毕敬的说。
“不了,我还要赶去工地看看。”
“也不急在这一时。”盛天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他门外。
看他那么殷切的目光,向谨白突然有些于心不忍。生活,已经给了这个男人太多的痛苦和折磨,他不应该也没有权利把他推向更深的绝望。
“好吧!”
这是他第一次仔细的打量他,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只是想在他身上体会到一点点温情。他虽不是他养大的,但骨子里毕竟流着他的血。
向谨白出了玫瑰园,由着司机在南城市里转了一圈,根本没有目的地。最后,索性就直接开到机场,乘飞机回去。
“先生,向少已经离开。”
盛天听见管家的汇报,平静但有些遗憾的点头,“嗯,你多用点儿心帮我照看他,这孩子!哎!”他有太多的话想说,又都难以说出口。
“先生,不知道你注意没有,这一次向少过来,居然没有提起上次电话里说的,你挑拨他们母子关系的事情。”
盛天正端着茶杯抿了一口茶,听他这么说,猛地抬头,“你的意思?”
管家深沉的点头,“说不准。”
向谨白不是傻白甜,也不是别人说什么听什么的软耳根,他不可能因为陈宏或者别的什么人简简单单几句话就全盘相信。
“他应该已经知道丁采竹瞒着他的一些事情。”
“难怪他那么伤心!”
向谨白站在碧水连天的别墅门口,按下脑海中铭记的几个数字,是初妍的生日,顺利的回到自己的家里。
客厅里干干净净,丝毫没有改变。他双腿翘着放在茶几上,双手叠在脑后靠在椅背上,电视里吵吵闹闹,也不知道在播放什么节目。
他记得,在海港城的时候,玫瑰园的人给他打了个电话,提醒他丁采竹和陈宏有事情瞒着他。那个时候,他一个人游走在街上,也并不是什么事都没做。
买了新手机的第二通电话,是给他常用的私家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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