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脑袋因为这个炙热的吻缺氧眩晕,迷迷糊糊听见他拨弦似的低笑声:“今晚喝了绝对?”
“什么绝对?”,完全跟不上他的问题,她现在气喘吁吁。
叶轻蕴在她耳旁不怀好意地说:“现在只是开胃菜就把你累成这样,等会儿回家吃大餐你岂不是要撑着?”
许凉听了之后脑子醒了大半,头摇成拨浪鼓,两边的耳坠摇成了遇风而动的风铃。摇到一半她才想起现在四周漆黑,他根本看不见。
“九哥,我已经饱了”,她赶忙补上一句。
叶轻蕴劝慰地轻轻抚摸着她的脊梁:“没关系,饱了还可以加餐。撑了我会给你买健胃消食片”
他倒好,在舞场上引无数女人为他折腰。那是因为她们没见识过,真正的折腰是个什么滋味。她心有余悸地说:“还是别,你才从香港回来,不累吗?”
“累啊”
许凉赶忙顺杆爬:“累了就好好休息!”
叶轻蕴的笑声在嘲笑她的天真,他的嘴唇贴到她的耳边说:“每天都想着怎么回家办你,如何能不累?”
还以为有个台阶给自己下,结果掉进坑里了。许凉一把推开他正转身想要往门口走,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拉住了。
“干嘛?”,她好生气啊,自己一个好歹在小学跳过级的人,但和他斗智斗勇从来没赢过。
叶轻蕴从后面搂住她,哄她似的手臂左右轻轻摇了两下,把自己的怀抱当成了一个温暖舒适的摇篮。
“我走之后有没有想我?”,他觉得现在的氛围太好了,什么难为情都以黑暗做掩护,平时难以出口的谈情说爱,此刻大可以不见光地晾晒出来。
那股激情对人的蛊惑消失,就意味着魔法失灵。当一切都冷却下来,许凉身体里那股潮涌一般的失控又退下去,于是她不解风情道:“想你干嘛,想你整天怎么欺负我,还是怎么对我毒舌?”
叶轻蕴此时连掐死她的心都有了。一厢情愿已经播种出去,却没能收获对等的反馈,他挂不住的自尊让他深深地着恼:“欺负死你算了!”
他说着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凭着记忆,摸着黑,把她抱到一架三角钢琴盖上,然后脱掉她脚上的那双银色高跟鞋。
现在她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只能在钢琴盖上束手无策。但鞋在他手上,她又不能光着脚下地,于是急道:“你快把鞋还给我啊!”
掌控主导权才是他的风格,叶轻蕴老神在在地问道:“说,到底想我没有?”
语气里威胁感十足,要是听不到他想要的回答,估计他能耗到通电之后,所有宾客都回到这里给她的窘相当观众。
许凉委委屈屈地说:“想”,紧接着就说,“你快把鞋还给我!”
叶轻蕴冷哼一声:“我看你想的不是我,而是我手上这双鞋”,他对她的语气非常不满意,“重来!”
她又急又气,眼泪都快被他给逼出来,这么多年都被他这么欺负过来的,许凉觉得自己没被他气死,还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闭上眼睛,许凉磨了一阵牙,窸窸窣窣一阵,终于找到他的手握住道:“九哥,我想你”
说着下大本钱似的,在他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
这柔软濡湿的触感顺着脉搏逆流而上,叶轻蕴竟觉得自己的心脏起了一阵不同于心跳的微小战栗。
毛刺轻轻刷过去一样,让他不禁僵在原地。
是太想念了吗?亲吻过后这妙不可言的微小接触也能对他下蛊。
许凉奇怪自己面前这个黑影怎么一动不动。但也不敢再出声让他把鞋还给自己,不然一出口就暴露了自己的企图心。
叶轻蕴默默地蹲下身,将鞋小心翼翼地穿在她脚上,然后细致地系上搭扣。
等他站起来,两只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忍不住按捺住发疯的心跳倾身在她额头上烙下轻轻一吻。
这时候整个宴会大厅亮起来,全场热闹的灯光都是这个亲吻的见证。
叶轻蕴将许凉从钢琴上抱下来,一抬头就看到童湘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一双眼睛像遁入冥想,里面一无所有,只剩下刺目的空白。
她站在那儿,成了幽怨本身。
宴会又恢复了正常,陆陆续续有人回到宴会大厅,这里又被相互之间的恭维,对当下时政的见解或者势力之间的相互结盟填满。
叶轻蕴的出现显然掀起了晚宴的*。他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不时有人和他攀谈或者碰杯。许凉挤出人群,她向来不习惯这种众星捧月的局面。
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人群中心的叶轻蕴,他嘴角含笑地同其他人谈笑风生,并时不时向她走来警告的一瞥:不准走远了!
许凉狠狠地扭头,他可真是霸道,自己不在他身边也要被他遥控似的。她决定去找吴敏川他们。这心思更像是青少年在青春期的叛逆。
她拦住一位侍者,问他有没有看见裴意初他们,侍者给她指了个方向,是云顿庄园的会客室。
看来谈判已经正式开始了。
只不过她还没走近,便看见吴敏川和裴意初出了门。她迎上去问道:“怎么样了?”
吴敏川脸色不大如意,摇了摇头:“只有周导一个人,那个投资人好像没有现身,听说是他儿子出了事”
“那周导怎么说?”,许凉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来回扫了一下。
裴意初道:“季修源在里面”
许凉:“他的筹码有多大?”
“一幅齐白石画的鹰”,裴意初回忆了一下,“并不是流传甚广的那一种。以前听家里的老师傅说,齐白石应一位富商的要求,画了一幅鹰,但他心里其实并不怎么乐意,所以鹰的眼睛半睁半闭。但以那幅画的精巧程度来说,的确是真迹”
许凉惊讶地看他一眼:“没想到你对这个也有研究?听说齐白石一幅火柴盒大小的蜘蛛拍卖价格也在两百万上下”
裴意初随口道:“略懂皮毛”,其实是家学渊源。
吴敏川说:“季修源也算是摸准了脉门,做足了功课,投其所好了”
许凉思忖道:“周导可不是个轻易就能收买的人”
“的确是这样”,吴敏川道,“但他同时也是一位齐白石画作的收藏家,爱画成痴”
裴意初倒是觉得周导闻名于世是靠他导演的名头,可不是什么收藏家。
“你们这算是不战而退吗?”,许凉问起。
“怎么会”,裴意初想起来就觉得好笑,“季修源在旁边一个劲夸大我在车祸上遗留的伤势,就是想提醒周导,我受伤会拖慢剧组进度。我是手臂骨折,又不是马上就要成为植物人”
许凉:“看来他真把你当生死仇敌”
“但我从来没这么想过他”,裴意初前半句话说温和,后半句就不那么客套了,“因为他还不够格”
许凉喷笑:“要是他听见这话,会不会再砸两幅画,让你彻底失去参演的机会”
裴意初笑得从容:“只要他不怕将他前二十年后五十年的稿酬都搭上的话”
吴敏川无语地看着面前这两个还能相互逗乐的人。真是缺心眼儿的人活得最自在,她努力让他们的思维统一到正题上,“我觉得决定权或许并不在周导手上”
许凉敛了笑,正色问道:“还是那个神秘投资人吗?”
裴意初接话道:“周导不会收下这幅画的”
听他语气这么笃定,吴敏川不禁回忆当时周导的表情,觉得自己并未看出什么结果,于是问道:“何以见得?”
“你注意到季修源把画拿出来时,周导说的话,还有表情了吗?”
吴敏川想起来就有气,周导的注意力一直在那副画上,专心致志地听季修源提起这幅画的来由,他得这幅画多么机缘巧合,以及这只鹰和周导的气质多么相近之类的话。
他们站在一旁,也成了观众,时不时还要忍受季修源投来的得以一瞥。他们眼见着会客室里成为了季修源的主场,也不去凑这份热闹,欣赏齐白石的大作,跟周导道了别,从里面出来了。
裴意初分析给两人听:“要周导有意这幅画作,大可以一口气收下,也不用在一边兴致勃勃地听季修源的那些费话。一个真正爱画的人,只需要把画带回家,一个人静静欣赏就满心喜悦;可不是像现在这样,知道这幅画与自己无缘,但又实在喜欢,于是连它一丝一毫的信息都不肯错过,而不是听另一个不懂画的人在自己耳边指手画脚地聒噪”
许凉对这番话心服口服,疑惑道:“你真的对画只是略懂皮毛”
裴意初笑意满满地看着说:“你是不是想问问我是否还有另一个画家的神秘身份?那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我提笔的姿势,或许还不如福利院里的那群小家伙来得熟练”
许凉不无失望地说:“好吧,你这个贬低效果不错,至少成功地说服了我”
他们站在一个温暖明亮的花房里说话,这里环境清新,并且无人打扰。只是吴敏川一扭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步履匆匆地闪过玻璃房外面但那条石子路上,她招呼身边另外两个人来辨认:“你们看,那个是不是周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