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绅,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说二叔,你说他做什么!”
她突然歇斯底里,窗户下的路人不禁抬头张望。
林泽绅不说话,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不紧不慢地点上。
仿佛眼前这个女人,完全是与他无关的人。
良久,洛菲颜站起身。
她双手抱着脑袋,蓬头散发,唇上的朱红被泪水染地模糊而难看。
步履蹒跚走向门口迎光而立的男人,烟雾袅绕间,她仿佛又看到曾经的温暖美好。
“阿绅,你知道的,我们有过孩子,我们差点就要结婚了......”
洛菲颜边走向他,边颤巍巍解开腰间的盘扣。
她冻得发抖,极度渴望眼前的男子能上前抱一抱她。
林泽绅虽不常抱她,可只要她生一场病,只要她再可怜一点,他就会抱抱她。
他是个善良的人,为了儿时的承诺,守信至今。
“过去的事不要再提,”林泽绅眯了眯眼,终于上前一步,嘴上的香烟还燃燃吐着气,他伸手捏住她的,将她腰间的扣子一颗颗系好。
“二叔说,他想娶你过门。”冷漠的语气,带有一丝快意。
一句话,于她,无疑是晴天霹雳。
“可是你答应过我父亲......你要照顾我一辈子......阿绅,一辈子那么短......”
她想说,一辈子那么短,你把我带在身边好不好,就像以前一样。
可这话彻底激怒了他。
他狠狠捏着她的手,纤瘦的骨节格格作响。
“他死,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他想死。”林泽绅咬牙杵近她,从齿缝里挤出的话语,比窗外飞雪还要冷。
原以为,这一生就要如此过了,他不需要爱情,像所有普通男人一样,娶妻生子。
哪怕一个是为了报恩而娶,一个是为了守护而娶。
24. 开车的女司机
“林泽绅,你怎么能......”她想说他无情无义,可她说不出。
以洛菲颜对林泽绅的执念,她说不出一句他的不好。
“我如何?”可林泽绅却逼近她。
二十年来,林泽绅待她始终如一,不管外人如何看待二人,他的态度都从未变过。
说来说去,还是她太过贪心么。
“你忘了,我怀过你的孩子,二叔知道的......”
“孩子?”林泽绅嗤笑,拽着她的手霍然松开,“我可以不去计较那是谁得孩子,可你却几次三番要提。”
林泽绅后退一步,眸子里的寒光潋潋。
洛菲颜迷蒙的泪眼瞬然撑大,她难以置信地望向林泽绅,他脸上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陌生。
“洛菲颜,你病的不轻。”林泽绅猛吸一口烟,浓白色的烟雾团地密密麻麻,罩着他阴鸷的脸,“二叔那边我替你应下了,想必他不会嫌弃你。”
嫌弃?
洛菲颜浑身僵冷,喉间干涩犹如窒息。
所以林泽绅,他是嫌弃她了么?
“还有,不要再动她一下,一根汗毛都不行。”
一根烟吸完,正欲捻灭,突然想起了什么。
林泽绅侧身睨着她,半晌才从那张颜色尽失的脸上移开。
“你会抽烟?”他淡声问道。
洛菲颜已然听不清他说什么,不知道从哪句开始,她就选择自动失聪了。
静静看着虚无的角落,忽而笑,忽而皱眉,眼泪簌簌落下。
林泽绅掐灭烟蒂,彻底撇开脸去。
不能心软,不能洛菲颜每每如此,他林泽绅就要心软。
软肋这种东西,有一个就够了,再多半个都是多余。
林泽绅转身出门,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决绝。
已经吩咐张叔来清东西了,这公寓他以后都不会再来。
冲动也好,绝情也罢,洛菲颜这一次,当真触到了林泽绅的底线。
洛菲颜瘫坐在冰冷的木地板上,周围的一切都开始陷入夜色的包围,寒冬腊月的温度,总是说降就降的。
是她自作自受么?
她不过是在赌,赌林泽绅是不是爱那个丫头,即使他口口声声说不爱,可是不试一试,她总是放不下心。
那丫头是洛菲颜心里的一根刺。
没有为什么,洛菲颜就是见不得那丫头好。即便她失去了唐家的庇佑,失去了幸福美满的家庭,失去了诸多爱她的亲人——
她还有林泽绅。
她还有纯洁的身体,和稚嫩的灵魂。
呵,说来可笑,洛菲颜没有的,她区区一个小丫头都有。
凭什么!
洛菲颜开始歇斯底里,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肆意的嘶吼,干净漂亮的指甲疯狂抓刮光滑的地板。
连地板都比她干净!
洛菲颜是疯了,被嫉妒冲昏头脑,也或者被爱情冲昏头脑。
打一开始林泽绅就告诉她,他不爱她。
所以打一开始,洛菲颜就在千方百计地谋划,设计,周旋。
全上海滩那么多男人爱她,为什么林泽绅不?
她要他爱她,即便不爱,她也要他守自己一辈子!
一纸婚书如何?不过是个小丫头,她轻轻松松就能打压下去,林泽绅的周围只能有她一个!
对,这就是洛菲颜活着的全部意义了。
没办法,一开始选得路,迄今为止,已经无从改正。
“姑娘!啊,姑娘——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菊嫂上楼给洛姑娘送晚餐,不见林先生在,进门一看,姑娘竟躺在地板上。
雪白腕子上蜿蜒着刺眼的鲜红,血迹汨汨爬行,像是一道一道丑陋的不成文的字。
如果这条路走不下去了,那她活着的意义也就没了。
那一刻,洛菲颜这么想着。
**
约莫过了一个星期。
盛世山庄里的唐姑娘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整个山庄也被她逛得差不多了。
连日来,唐糖凭借自己惊人的编故事功力,成功俘虏了一枚心腹——
可软萌,可炸毛;可撒欢,可傲娇;可跑腿,可看病疗伤的聂无双聂医生。
聂无双真是被唐姑娘吃得死死的。
不过聂无双的情报工作做得并不好。
他在山庄的主要任务是看护伤员,加之唐糖在此,更是没法跟着盛南廷去大上海混吃混喝,所以情报方面,直接来源也不是从盛南廷那里。
说起来很是生气,这盛南廷出去一个星期了都没归家,要不是每晚定时一个电话,聂无双都要以为他死在外头了。
“你给我讲讲,后来小王和老王好上没有?”
“哎呀,肯定好上了啊,这还用问。”唐糖爬上假山,找了块没有鸟粪的地方坐下来。
“具体讲一讲。”聂无双也在她身边找了处空地,掸掸灰尘,轻巧一坐。
“那你先给我讲讲,今天林泽绅都做了些什么。”唐糖悠悠望天。
“啊,不是昨天才说他在忙着收购的事情么......”聂无双不会说谎,吞吞吐吐的样子最为可爱。
“收购要收购一个星期?我说无双哥哥,你好歹提供点不一样的情报啊,你看我每天讲得故事,没一个重样儿的。”唐糖别过脸,一脸嫌弃。
聂无双今日再不似之前耍无赖,坐在地上,双手搭在膝盖交握在一起。
神色不怎么淡定。
“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唐糖扭头盯着他,立马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
聂无双这人大概是她目前见过地最为纯良的男子了。
吞吞吐吐:“就、就那点事儿啊,我也是听弟兄们说得,具体哪能那么清楚......”
“那你就说个大概啊哥喂!”
“林泽绅在筹备婚礼!”
眼睛一闭一睁,聂无双的嘴巴飞快打了个响炮。
是真响,吓得唐糖差点歪下去。
不过他说完之后,两个人都沉默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大眼,跟屏息似得盯着对方。
唐糖不耐烦了:“具体说说。”
聂无双嗷嗷喊冤:“姑奶奶,都说我不清楚了,大概就是这么句话,你真想知道不会自己去看啊!”
然后又是沉默。
聂无双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林泽绅走之前交代过,让唐姑娘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届时会亲自来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