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觅 (沈飞天)

　　胡茂元原就比那男人高，那男人虽然堵在门口，却挡不住胡茂元的视线，胡茂元不太费力就能看到大厅内的情景。里面果然各种凌乱，水果撒了一地，上面到处都是碗碟的碎片，估计是还在吃饭的时候就打起来了。女人估计已经躲起来了，里面隐隐传来轻细的啜泣声，胡茂元面色一变，那男人却做贼心虚，开始嚷嚷道：“打架拌嘴，哪家哪户没有过？这是家务事，警察都不管，轮到你来我这里说三道四！要不是看你细皮嫩肉的，老子早就揍你了。”
　　“这事你说了不算。请你太太出来说句话，是我误会的话，我道歉。”胡茂元神情严厉，他原就身材高大，给了对面那男人不小的压力。
　　那男人原就是欺软怕硬之辈，就想又缩回龟壳里，他像赶苍蝇一样挥挥手：“说得以为你是谁。我刚也是吃撑了才和你说这么多废话。”说着，人往后一退，就想关上防盗门。
　　胡茂元已经抢先一步用肩膀顶着门，那男人眼见这事情要闹大了，跳着脚说：“好啊，你是来找茬的。你是不是要来和老子干一架？你以为老子会怕你啊。”说完又捋起袖子作势，整个人张牙舞爪的，实际上他也就这么扯着嗓门嚷嚷，真要干一仗，他还真不敢动手。他长得跟弱鸡似的，这样的人是典型的窝里横，只敢冲着自家的女人耍耍威风。
　　李若楠刚从自家房里出来，她听到隔壁男人在那边放狠话，担心胡茂元会吃亏，忙对胡茂元说：“你别冲动，我已经……”
　　胡茂元着急道：“我没冲动，再这样下去，里面非出事不可。这事既然被我们撞见了，咱们可不能坐视不管。”
　　“怎么着，你们还没完没了了，是不是？”那男人急红了眼，“再这样我可就要叫物业过来了。”
　　“这样吧，他不进去，我进去看一眼，这总可以了吧。我一个女孩子，你怕什么？”李若楠在那边诈他，“你打伤了人，总要把人送到医院吧，闹出人命的话就不好收场了。刚我们在隔壁听得很清楚，脑袋撞在墙上，咚咚作响，是会脑振荡的，这事可大可小，你自己看着办。”
　　那男人被唬得有些惊疑起来，嘀咕道：“就是不小心在墙上撞了几下，顶多在床上躺几天就好了，这小娘们说得神神叨叨的……”
　　胡茂元听得大怒，他用力一顶，那男人一个踉跄，立刻就被推到了一旁。李若楠立刻灵巧地自那人身边闪过，胡茂元叮嘱她：“小心地上的玻璃。”
　　“我知道。”李若楠小心翼翼地避过地上的碎瓷片，地板上还有零星的血迹，这让她更加胆战心惊，她轻声呼唤，“姐姐……姐姐你还好吗？你别怕，我是过来帮你的。”
　　卧室的门虚掩着，床边坐着一个女人，年纪并不大，只见她披头散发，面色惨白，额头已经肿起来了，嘴角是破的，整个人像是呆住了，见到陌生的人进来也没有什么反应。李若楠看得都心痛起来，她上前轻轻地握住她的手，那人却猛地哆嗦了一下，李若楠低头一看，她手上竟全是淤青，不由地切齿道：“那个蓄牲！”
　　那女人的眼泪忽然就涌了出来，她抓住李若楠的双臂，喃喃道：“他打我，他又打我……”说完，便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你现在应该马上去医院。”李若楠扶起她，“跟我走，不要怕，我的朋友还在外面，我们不会让他再伤害你的。”
　　那女人似乎是疼得狠了，被李若楠扶着，一路啜泣着往外走。刚到大厅，那男人就朝她吼：“谁让你出来的？还不快滚回去。CNMDB，没事鬼叫个屁，惹来这几个瘟神，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那女人早被那男人吓破了胆，当下真的不敢再动弹。
　　胡茂元怒极，上前推了那男人一把，吼道：“你还是个人吗？竟然把人打成这样？”
　　那男人被胡茂元一吼，气势竟然弱了下来，敷衍着说：“行了。我会带她去医院。这下子你们满意了吧，可以走了吧。老子最近时运不好，净碰到些疯子。”
　　“不行。我要带她去医院验伤。”李若楠指控那男人，“你这是犯罪！你等着坐牢吧。”
　　“犯罪？”那男人好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似的，“你这小娘们长得挺好看的，谁知道脑子竟不好使。你赶紧给我滚蛋，别把我老婆教唆坏了。”
　　那男人一下子窜到李若楠面前，挥舞着拳头在吓唬她。这人在女人面前总是喜欢逞威风的，李若楠猛地一退，胡茂元见机不对，早就欺身过来，直接就给了那男人一拳。那男人仓促间一闪，那一拳正好击中他的门牙，他只觉得满嘴都是血腥，低头吐了一口唾沫，一颗牙齿竟然也跟着掉了下来。那男人捂着嘴巴，哀号道：“我的牙！我和你拼了！”
　　这话听起来有点气势，不过他正缺了颗牙，嘴上漏风，这声音听起来嗡嗡的，竟是十分可笑。
　　胡茂元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立刻又给了他一拳，击中了那人的肚子，那男人顿时就弯下腰去。这男人完全就不是胡茂元的对手，刚开始还嘴上逞强：“好！你有种，明天你给我等着！明天我要是不叫一帮兄弟过来收拾你，我……哎呦……”
　　胡茂元收拾起那个男人来绰绰有余，不过他还算有些分寸，并不会真的往他要害地方打，那男人却极怂，挨了几下就开始求饶：“我错了，我错了，你别打了。我以后改邪归正，还不成吗？”
　　李若楠正觉得胡茂元打得解恨，她原本搀着的那个女人先是呆呆地看了一阵，后来却嚎叫着扑了过去：“别再打了。别再打他了。”
　　事出突然，李若楠根本就拦不住她，眼睁睁地看着她朝着胡茂元撞了过去。胡茂元对女士向来保持绅士风度，他错愕之下，人已经被那女人撞倒了。地面上全是碎掉的瓷片，胡茂元只觉得大腿上火辣辣地疼，那男人却已经缓过劲来，他趁着这个机会往胡茂元身上狠狠踹了两脚，胡茂元痛得立刻冒出冷汗。
　　那女人又哭哭啼啼地拉住自己的男人：“别打，别和他打……”
　　这个拎不清的女人！这个该死的男人！李若楠也不知道是气愤还是心痛，她看到胡茂元被踹时一把怒火已把理智烧得全无，她正打算和这个男人拼了，胡茂元已经挣扎着起来了：“我没事，他这两下子还伤不了我。”
　　李若楠见他嘴唇都痛得轻颤，只好先撇下他们，抢过去一把扶住他。里面战况激烈，外面似乎有人伸长了脖子正在看戏，到了这个时候，也没个人进来帮胡茂元一把。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腿脚不利索的保安带着民警姗姗来迟。警察一来，那男人就老实了，恨不得缩在自己女人的背后。
　　警察进屋后审视一番，他一时摸不清状况，问道：“发生了什么事？谁报的案？”
　　李若楠此刻尚算冷静，她走到警察面前，指着那个男人，说：“这个人，方才暴力殴打自己的老婆。”又指了指胡茂元，“我们是听到动静才过来看看的。没想到这人凶残成性，把他打成重伤了。”
　　警察指着那男人，又问那个女人：“你身上的伤，是他打的吗？”
　　那女人啜泣了一阵，点了点头。
　　警察见她受伤颇重，马上道：“你身上的伤看起来很严重，赶紧到医院验伤，让医院出具个证明。”又招呼自己的同伴，“把他抓起来。”
　　锃亮的手铐立刻铐住了那男人的双手，那男人腿一软，几乎站不住，那男人失魂落魄了片刻，才嚎叫道：“夫妻打架，难道也犯法吗？警察同志，你们可不能不讲道理啊。”说着，又踉跄几步，半跪在他老婆面前：“你快和警察同志说，咱们只是夫妻打架，小打小闹而已。”

　　第11章 第 11 章

　　那女人微垂着眸，她不是不知道，是她的一次次纵容导致眼前的男人变本加厉，下手一次比一次重，身体上所受的疼痛早已超过她所能忍受的极限。可是——她泪眼朦胧中望去，她的男人此刻在众人面前近乎低三下四地求她，她心里竟然一软，低声道：“是，我们不过是夫妻打架，他不是故意的……”
　　众人皆愕然，胡茂元嘶地抽了一口冷气，刚才充盈在胸间的正义感忽然像棉絮般堵在胸口，大腿又叫嚣地疼痛起来，感觉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在疼。
　　“不管他主观意图是啥，他都得到局里一趟，好好说道说道这事儿。”警察也不是好唬弄的，他指了指胡茂元和李若楠，“你们——”
　　李若楠立刻道：“我得陪他去医院。”
　　警察点了点头，说：“可以。要是明天方便的话，我们再去录份口供。”他对胡茂元的行为很欣赏，又叮嘱了一句：“请好好休养。保留医院的收费单据，有人该负的责任，我们绝对不会让他跑了。”
　　胡茂元略感安慰。
　　胡茂元伤的不轻，当天夜里就送医急诊，不过他没去大医院，而是选了一家地点幽静的私立医院。胡茂元似乎与院长熟识，从挂号到各项检查，医院一路绿灯，无不以最快的速度办妥。就连取出碎瓷片这种小事，都由院长亲自动手。
　　院长取下口罩，语气温和地问：“你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