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心晚瞪了瞪眼睛,她还在这里坐着呢!她抿了抿唇,慢慢地往洗手台下挪……突然外面传来了扑通一声闷响,好像是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童心晚楞了几秒,不顾一切地往下溜,左脚用力时,整条左腿都跟着剧痛,神经末梢像有尖刀在乱刺。她咬着牙关,一点点地往轮椅前挪,坐上去。
莫越琛趴在地上,面色非常难看。
“周枫!”她赶紧出去搬救兵,没想到周枫和赵晶他们都不在门口,看样子是故意离开了, 给他们两个人留下安静的空间。
别想了,肯定是赵晶的馊主意!她就没出过正常的点子。现在房间里可是两个残废呢!一个烧得没知觉,一个只有一条腿。你让她怎么办?她能一个人把莫越琛弄到床上去?而且她的包包也在赵晶那里,她都没有手机可用。
明天就扣光赵晶的工资奖金养老保险生育保险……
她恨恨地在房间里找了一圈,也没能找到莫越琛的手机,只好用座机叫来了酒店服务员,帮她把莫越琛抬到床上。
酒店有医务室,来了一位医生,给他量了体温,喂水,和童心晚一起强行给他嘴里喂药,折腾完了,童心晚也是一身大汗。
“记得每隔段时间喂点水给他喝。”医生交待完了,先离开了。
童心晚坐在大床边,怔怔地看着莫越琛。
来他身边这么久了,头一回见他生病。平常的他,都那么强悍,不会咳嗽,不会感冒,不会发烧,就没见他有吃药的时候。现在他就这么躺着,很安静,安静到就像再也不会醒了。
童心晚被这个念头吓了一大跳!她定了定神,缓缓伸手抚向他紧合的眼睛。他的睫毛很长,在她的手心里扫动着,让她的手心和心尖尖一起发痒。
他有些不适地脑袋动了动。童心晚突然想,刚刚在浴室里他到底是清醒的,还是烧糊涂了?若是烧糊涂了,醒来之后会不会就忘了她打他的事了?
童心晚的指尖尖落在他肿起来的额头上。
她的莫叔叔这样安静地躺着的时候,也挺楚楚可怜的。不能像个高傲的王一样地冷眼盯她;也不能用他这张好看的嘴巴、一张一合地戳穿她强撑的自尊心;更不能像主人一样,用他的长指头指东指西,让她跟着他手指的方向跑动。
现在他一动都不能动,只能任她为所欲为!
童心晚脱掉浸湿的长裙,爬到他的身上趴着,像他平常覆到她的上面一样,双臂撑在他的脑袋两侧,不时用长指扫扫她的耳垂。
这才造反啊,在王的头上为所欲为。
平常呢,不管床上床下,都是他作主的。他要什么姿势,那就是什么姿势,童心晚就得服从。不想要吗?他会让你想要的。
童心晚的心情很复杂,她喜欢和他亲近,喜欢看他笑起来的模样,也想在时光里慢慢打磨和他的感情,一直一直走下去。
但是她一闭眼睛,又看到太平间里顾辞那只垂在白布外烧焦的手掌,还有顾妈妈痛苦的哭声。
她又睁开了眼睛,安静地爬开,端水过来给他喂。他的嘴唇干得起皮了!
“自己张嘴喝水啦,你以为在拍武侠片,爱情片,还能用嘴巴给你喂水喝呢?”她扯着他的嘴皮子,用勺子往他的牙里钻。
“莫越琛,喝水啦。”她把他嘴皮子都揪红了,他还没动静。她用小勺子敲他的牙,咯咯咯……像啄木鸟在啄大树。
“莫越琛,你像个驼峰里没水的骆驼唷。你会的死的,赶紧喝水。”她无奈地缩回手,在他的胳膊上推了几下。
莫越琛皱了皱眉,翻身,很自然地把童心晚的腿抱进了怀里,手掌在她的小腿上轻轻地抚挲。
他这个无意识的动作让童心晚泪奔了。
自从她左腿开始有知觉了,他每天睡觉前都会给她按摩左腿,帮她血液循环得更好。有时候睡着了也会把手伸过来,在她的腿上轻轻地揉捏。
“你自己好好睡。”她扳了一下他的胳膊,没能搬动,他抱得很紧,仿佛是怕她乘着月光跑了。
莫越琛什么都不怕,就怕他的小姑娘最后张开了翅膀,看也不看他,就那样飞跑了。
她还这样年轻,而未来的路还很长,她会看到更美更广阔的星辰大海,她会去更波澜壮阔的前方……
在这世上,最不能控制的就是人心。此时爱入骨,谁知它日又如何?。
第264章 小东西你还折磨我吗
“心晚……”他喃喃地唤了一声,声音低哑痛苦。
童心晚更难受了。
她抿了抿唇,手掌轻抚过他的头发,小声说:“我在呢,你好好睡,我陪着你。”
“别跑……”他又说了一句,“抓回来我会打你屁股的。”
哎!童心晚叹气,手指往他的鼻尖上摁,“对我温柔一点,不要总是下命令,不要总是瞪我,不要总是控制我。别把我当女儿,我是你太太啊。不能说,连郑秀秀他们都知道的事,我不知道。这样多伤人心。”
莫越琛才听不到她说什么,他抱着她,滚烫的脸颊贴在她冰凉的小腿上,呼吸又长又缓又深。
夜深了。
房间里很静,他的呼吸声一声一声地打进她的耳朵里。现在她连时间都不知道,座机在他的那一头,她没办法爬过去。好在水和毛巾都在手边,可以随时给他擦擦汗,给他喂水。若喂不进去,就用棉签擦在他的嘴唇上,一点一点的湿润他的嘴唇。
说真的,她从来没有照顾过他。她平常也照顾不上,她过得如此兵荒马乱,换成另一个男人,哪会对她这么细心?
她又给他喂了一次水,靠在床头上,静静地看着他。
要她当别人眼里那样乖巧懂事的女生?若顾辞还在,她愿为风为尘,绕着莫越琛一辈子。
但顾辞死了。她总觉得她和莫越琛就是罪魁祸首,尤其是她,错都在她身上。她若就这样留在他身边,每天拉着一张脸,闷闷不乐,两个人最终还是会出问题,甚至可能把以前的温情碎得渣都不剩。
她害怕那样的结局。
他又动了一下。
童心晚抹了把脸,拿起一边的水瓶,用棉签往他的嘴唇上擦,再用医生留给她的耳温枪给他量体温。
37度9,高烧退了一点。
若有冰块就好了,冰块退烧最快。酒精也行,擦他的手心和脚心。她终于把腿从他怀里撤了出来,爬到另一头,抓起座机给前台打电话,要了一些冰块和酒精。
他身上还包着那块浴巾,已经被被子蒙出来的汗浸透了。她吃力地把浴巾抽出来,推着他翻身,从他的胳膊和腋下开始,往他的后脖子上擦,再到他宽宽的背上。
折腾完了,她也出了一身大汗,累得脖子都抬不起来。
“不理你了,我睡会儿。”她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长长地叹了口气,把两只冰袋往他手掌心一放,趴到他身边躺着。
本来只是想打个盹的,没想到这一闭眼睛,居然睡着了……
莫越琛是被水给泡醒的,有这么几秒,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尿失禁了,怎么会从腰以下全是水呢?
童心晚往他手心里放的冰袋口子没封好,冰块滑落出来,全落在了他的小腹上,再淌过他的小兄弟,流到床单上。
他此时就躺在一大滩冰水里头!他拧拧眉,把还在掌心攥着的冰袋丢开,转头看向趴在身边的童心晚。
她睡得像一只彷徨疲惫的小鸟,双手就是她的翅膀 ,现在无力地搁在一边。她也汗湿透了,头发粘在她的脸颊上,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动。
莫越琛的长指轻轻地拔到她的头发上,有些茫然。原来昨晚真的是他,他还以为自己作梦了。烧得糊里糊涂的,童心晚在他眼前出现的时候,他只以为是幻觉。好像还亲她了?好像没有……
他的额头很疼,他拧拧眉,揉了两下。职业经验告诉他,这可不是发烧烧伤的。他被人打了?还是撞到哪里了?还有嘴皮子,也挺疼的……
他又闭了眼睛,让自己清醒一点。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他一向很注意保养,吃什么喝什么,营养搭配好,还有锻炼,再忙也会抽出时间来打一会儿拳击,跑跑步。他不想让自己生病,生病会让人显得脆弱。
现在好了,童心晚居然把他给放倒了。
过了几秒,他翻身坐起,把童心晚从湿漉漉的被窝里抱起来,大步走向客厅。沙发正好可以躺一个人,他把她安顿好,盘腿坐在地毯上,沉静地看着她。
童心晚为什么走,为什么生气,为什么这么狠心,他明白,但不能接受。
这小姑娘,在她还小小的时候,就踩进了他的心里。这么多年了,他抵抗过、刻意遗忘过,但没能成功。现在对她的感情已经融进了他的血管之中,和他的热血一起滚滚淌过他的心脏,占领他整个躯壳。
“小东西,这么犟的脾气。我该拿你怎么办?”他抚着她的小脸,额头抵过来,就这么坐着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