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火升,咬着牙窝着火拿棒槌邦邦邦敲打衣裳,嘴角发痒,有点想起泡的意思。
可她也不是个窝里横的性子,从来不会冲云海胡乱发火撒气,尤其云海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性子,她算嚷嚷两句,也不会觉得解气。
好在云海性子木,人却勤快,挑完一担大粪回来,又帮她一起洗被褥,抬水拧被子晾晒的,帮了大忙,她那点旺盛的火气又随着汗水蒸发不少,闷闷地在心头窝着。
这些日子心里头一直闷烧着火,她自己心里明白,也很注意不要随便发火,怕说得重了,伤了人心,只好闷头干活,不叫自己有半刻空闲。
她也没好好看看云海。
她不知道他胡乱穿起压柜底的旧衣裳,不知道他背又驼了,不知道他笨手笨脚地给他们做饭,他自己却只啃干馒头。
他确实被她惯坏了。
没有她打点着,饭不知道好好吃,衣裳不知道好好穿,甚至连口热水都不知道烧来喝,连个鸡蛋饼都不会做,熬的面汤更是咸得齁死人,却还顾着给她跟她爹卧俩荷包蛋。
周兰英眼角泛湿,费力地弯弯嘴角,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清清嗓子,声音放轻。
“晌午我给你炸个萝卜丝丸子,你最爱吃的。”
云海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补一句:“给闺女做个烧茄子,还有拍黄瓜。我杀只鸡,你炖,好好补补,瘦了。”
周兰英眼前一下子模糊起来,嘴角的弧度却自然不少。
“好,我烧水,你先杀鸡去,把毛拔干净,闺女挑剔着呢。”
云海没动地方,拿过一个马扎放边。
“你歇口气再忙活。我给闺女把洗澡水准备好,你给她洗。”
周兰英笑着哎了一声,无声擦着眼泪,看着云海佝偻的背影,心里头敞亮不少。
“妈,我姥爷咋样了?还不能说话?”
云相思躺了一会儿,缓过口气,也不敢在屋子里憋屈着,怕又会闷着想吐,慢慢溜达到院子里,隔着厨房的窗户,拣个安全话题,试探着跟周兰英聊起来,小心翼翼地打量她的脸色。
“嗯,能吃能拉算不错了。”
周兰英语气淡淡,总算搭了她的话茬。
“还能认人吗?”
云相思眼睛一亮,赶紧接着问。
“你姥爷眼神不好使,像是能认清我。”
周兰英迟疑着,说着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话。
云相思没有挑破周兰英的言不由衷,那是一种残忍。
她明白那种对亲情的留恋不舍,她尝过那种苦,不想周兰英也受这种煎熬。
“吃饭还行吗?”云相思笑着点头,带着关切问。“我给我姥爷送晌午饭去吧。”
“你别去,再吐了,不是叫你姥爷闹心嘛。”
周兰英嗔怪着,说着话找回了平时母女俩相处的感觉。
“哦,那我也得看看我姥爷去啊。本来好好的,能吃能睡,半点不吐,可能是今儿晕车了吧。”
云相思笑眼弯弯,搬个小板凳挨着周兰英坐,跟她一起拣韭菜。
“怀孩子本来娇贵,你钱婶子怀慧慧的时候,吐了好几个月,人瘦得剩个肚子了,胳膊腿细得像麻杆,风一吹怕折了。我瞅着都瘆得慌,做了几晚噩梦。”
周兰英念叨着又说不下去,抿抿嘴,掐掉韭菜一点干枯的叶子。
云相思心里咯噔一声,赶紧抱她的胳膊轻轻摇晃着撒娇。
“妈,你不用受折腾有我这么大的闺女,多有福气啊。我本来以为我会有福气不用受折腾,谁知道到底还是没跑了。”
云相思把脑袋歪在周兰英膀子,笑容谄媚。
“妈,这孩子生下来还得你帮忙带。你福气重,又会教孩子,看把我教得多好,是吧爹?”
云海一边拉着风箱,一边折断从山林子里打回来的柴火,往灶膛里头添。火苗旺盛,烘得人脸热乎乎的,还散发出一股好闻的松香味。
“孩子我们帮你们带,不过教还得你们自己教,你们有化,孩子跟着你们有出息。”
他难得说这么长的话,可见在心里琢磨过几回了。提起外孙子,老脸也漾起笑纹,像是一个爬满皱纹的干瘪苹果。
木清音说
身体不适,更新不稳定,亲们海涵。追辛苦了,么么哒!
PS:春季感冒高发期,大家注意身体,多喝水,多运动。晚安。
☆、第722章 煎熬
第722章 煎熬
第722章 煎熬
说话工夫,水烧开了。
洗澡间气味难闻,周兰英把洗澡的大盆搬到西屋,云海拎了洗澡水进去,叫娘俩好好洗洗。
云相思重生以来,享受着隐私充足的生活,再没被人伺候着洗过澡,这会儿也别扭了,臊着脸冲她妈妈撒娇。
周兰英被女儿小甜嘴儿灌几句甜话儿,心里头盘桓几天的阴火消去大半,拉窗帘,试探着水温合适,又去摸刚烧的炕。
“还不热,幸好没烟。一会儿你出来包点,千万别冻着。”
“知道了妈,我不是孩子了,都要当孩子他妈了,你别唠叨我了。”
云相思笑嘻嘻的,不敢过分强硬赶人,站在大盆边不动弹。
周兰英没好气地点她额头一指头。
“小油嘴儿,会哄你妈我。快洗吧,我给你熬鸡汤喝。”
周兰英出门,云相思看着她身明显晃荡的衣裳,鼻子有些发酸,努力笑得灿烂。
“我做胎教呢。以后您外孙子或者外孙女陪我一块哄您开心,美吧?”
周兰英笑着又轻点她一下,叫她赶紧洗,屋里冷,水凉的快。
云相思又跟她卖了两句嘴,插门,三两下脱了衣裳洗澡。
大盆不深,水浸没她的腰而已。
水下的身体舒服得似乎在泡温泉,水的皮肤沾染着水蒸气的湿意,被寒凉的空气激起大片鸡皮疙瘩,挺不好受的。
云相思尝试着躺下,半身浸到水里暖和了,两条腿支起来暴露在空气,还是冷。
云相思苦笑,这样顾头不顾尾的处境,实在有些窘迫,还不如在洗澡间冲淋浴呢。可惜那屋吐得气味难闻,她心有余悸,也不敢轻易踏足其了。
云相思撩水,摸摸平坦的小腹,依旧没有怀孕的真实感觉。
哪怕她兴致勃勃地想写怀孕日记,都没什么可写的。
今天倒是值得记下一笔,孕吐第一天。
小家伙不舒服了吧?所以在抗议。
要不,她干脆在家里猫冬吧。留周兰英云海两口子在家,她实在不放心。
周兰英瘦了一圈不说,最叫她心疼的还是云海。
这才多久没见,刚才看见坐着烧火的云海,云相思惊觉云海像是老了十岁!
还得带他们去做个健康检查,全身的。补品也该吃起来了,地里高强度的体力活也该放放了。
村里正提供低息贷款,鼓舞村民建大棚,搞规模种植,创品牌效益。
可迟疑不定的人还很多,那些不得台面的小心眼,不提也罢,不够糟心的。
云江山跟她提过,村民眼红他们大棚赚钱,但是跟风现象并不严重,还是愁销路,或者说,观念压根扭转不过来。
大家还是觉得种粮食心里安稳,觉得把好好的地拿去种菜卖钱,结果却要拿钱出去卖粮买油买面地不像话,谁家的票也不多啊。
吃不饱肚子的记忆没谁敢忘,手里有粮心不慌,这是深入骨子的教训。
云相思理解这种情结,倒也没说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废话,给出另一种建议,栽种果树。
果品厂开在附近,销路有保障,这是眼瞅着能到手的钱,推广起来应该容易些。
这主意确实不错,叫云相思哭笑不得的是,村民们接受果树种植的原因特别简单,因为果树地里还可以种点庄稼,地没荒废。
这理由叫云相思叹气。她提醒云江山,地里不肥的话,果树本来难养好,在种庄稼抢营养,那不是两边不靠着,啥好处也抓不牢吗?
云江山倒是她看得开,说得话还挺有几分歪理。
“十年树木,果树成长期本来也长,培育小树的时候种点粮食也没啥。等以后果树大了,结果子换成实实在在的钱,叫村民品尝到好处了,大家自然会有所取舍。”
云相思会意点头。
“哥你放心,甜头一定有,果子会成为各家各户的宝贝,全心照顾的。”
她当时是这么回答的,是信心,更是许诺。
云相思冷得打哆嗦,怕真会感冒生病,草草洗涮一把出来,胡乱擦干身子,钻进被窝紧紧捂一会儿,这才打开插销,扬着嗓子喊她妈进来洗澡。
周兰英答应着进来,着热水也快速冲洗一遍,穿衣裳跟云海一起把脏水抬出去倒掉,看炕烧得热乎了,叫闺女先休息一下,饭菜马好。
云相思躺在热乎乎的炕,享受着妈妈的关怀,心事放松大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周兰英做好饭过来,见她睡的香,没舍得喊她,倚着门框怔怔看了闺女一会儿,透过她白里透红的脸蛋,仿佛能看到十八年前那个在她怀里乖巧睡着的女婴。
周兰英轻叹口气,将闺女枕在脸颊下的拳头拉下,放进被子里。